真英雄以貌娶人[综](下)(105)
也许是因为曾经失去……被自己舍弃过一次,后来再得来,虽然缺了最重要的承诺,也跟当初的并不相同,但也是极其、极其、极其珍贵的。
他不能再把它小心地存放在身上爱护,避免它又一次在之后真正竭尽全力、毫无保留的战斗中被太阳的炽热融化。
所以,他把它取了出来。
“能请你帮我保管吗?”
迦尔纳问。
“这……”
摩西很惊讶。
可是,迦尔纳的眼神无比认真,从他的双眼中,摩西甚至可以找到无需言说的恳切的情绪。
“好的。”本来就没有任何开口拒绝的因素存在,更不用再问为什么要把这么宝贵之物托付给他,摩西接过那条项链,想起了在兄长大人胸前看到过的类似的一条。
“在你找我取回之前,这条项链,我会帮你收好的。”
“非常感谢。”
说到了这里,他们的交谈就暂时告一段落了。
摩西还在眺望仍于黑夜中顽固不宁般留存的黯然灯火,在离去之前,迦尔纳也来到了天台,沉静的目光向远方望去。
他所望的不是最近的耶路撒冷,也不是与地平线融为一色的夜空。
这道视线想要跨越目光所不能及的距离,来到不久之前,就已经真实地映入眼中的那片土地。
——刚好。
就在迦尔纳那时还“不能及”的地方,有两人已然重新回到这里了。
他们一醒来,就回到了这里。
只要不直接进行攻击,在城外的他们就不会被发现。不过,对其中一人来说,或许被发现才更合他的意。
“吉尔。”
是了。
只要身边还有这个人,就算心绪再是汹涌难以平息,傲慢而任性妄为的王就不得不让自己冷静。
“恩奇都。”
吉尔伽美什叫出了这个人的名字。
在亘古时期相识的王与他的挚友,几千年中,相遇的次数寥寥无几。
这一次,又聚在了一起。
可不管是吉尔伽美什,还是恩奇都,此时的确并肩而立的两人心中,却并没有故友相逢的喜悦。
只有沉重。
只有莫名填充到心胸之中的嘲讽。
“你还记得么,我们上一次联手,是什么时候?”
吉尔伽美什忽然问。
“上一次……吗。”恩奇都的淡泊话音从身侧传来,实在是太淡了,仿佛在传递的过程中就被寒风吹得更散。
“我记得,是天之公牛那一次吧。”
“唔,是这样。”
“但是,我们很快就又要联手了。”
“……呵。”
并不值得欣喜。
甚至应该愤怒。
距离帕帕拉的王城不远处的孤耸山崖之上,并肩矗立于此的两人都凝望着同一个方向。
这里的夜色远比耶路撒冷更暗。
因此,在仿若要将大地尽数吞噬的黝黑之中——
从世间最古之王,最强兵器的眼中渗漏出的冰冷的赤色与金色,却在煌煌生辉。
*****
……
由于在事前出了一点小小的变故,这一次的出征要比过去稍晚一些。
在歼灭诸多对伟大之王埃利克不敬、曾经迫害过帕帕拉子民的罪恶国家之后,终于,只剩下故意留到最后的那一个地方了。
并没有径直请求王降下神威,一举让以色列举国化为尘埃。
这是执政官克莱恩的提议。
正因为以色列是他所知道的历史上将帕帕拉吞并的国家,才不能那般简单地将其毁灭了事。
而是要慢。
先不需要王出手,只让英灵和影从者作为先锋,一点一点、一个城市接着一个城市、毫无阻挡地侵蚀那个强国的国土,待到全国上下都被恐惧所压迫得无法喘息之时,再降下让罪人们除了绝望做不出任何抵抗的“惩罚”——
多么……完美的复仇啊!
心潮澎湃的执政官一如既往地向民众们宣布最终决战的消息,本以为,这一次也会像以前那样得到全体的欢呼与应和。
但是,他却没想到,里面会有零星的畏缩的声音。
“要向耶路撒冷降下惩、惩罚吗……我的父母,我的兄弟姐妹,都在那里啊!”
发出这个不和谐之声的中年男人,应当是帕帕拉比较早期的居民。
他是以色列人,过去的家就在耶路撒冷。因为犯了违背教义的事,又被他人发现,本来要受到处罚,却在受刑前被家里人送了出去。
在帕帕拉生活了将近十年,中年人在这里也有了自己的家庭,但是,他还是割舍不掉自己多年未见的亲人。
——还是没有发现啊。这些不知该说淳朴还是愚蠢的人类。
从那句不和谐的声音传出之时,高台之下的众人一时之间都呆住了的表情就能看出来。
没有发现。
亦或者,在这个男人突兀地开口之前,谁都没有往他点出的那个方向去想。
有名义上的“执政官”刻意引导的因素在里面,但是,也有他们自己的原因。
打倒试图抢夺我们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幸福家园的敌人——这当然是正确的呀。
对想要侵略我们的邪恶的敌人们施加惩罚——对呀,这样做好像也没有问题。
于是,从最开始的“反抗侵略”,一步一步过度到如今的主动去“侵略”——谁都没有细想,谁都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
只除了这个中年人。
他其实也并非自发地觉醒,而是想起了自己还在耶路撒冷的亲人,所以才会忽然“醒悟”。
要被一同惩罚的那些人里面,有在他看来无辜而善良的亲人。
所以,为什么无辜的人,也要被惩罚?为什么……
“——因为你被神的信徒蒙骗了啊,阿伯特叔叔。”
高台上的褐发褐眼的年轻人就算被质疑,也并没有生气。
他亲自走下来,握住开始彷徨不安的中年人的手,语气是不变地亲切、热心、充满信服力。
“他们欺骗了你。”
怎么会……
“你被驱逐了。只有此时脚下的这片土地,还有身在这里的我们接纳了你。”
不、不可能……这……怎么说得通呢……
“好好想想吧,阿伯特。”
“王,无所不能的埃利克,他就是我们的神。王的判断不能让只是凡人的我们质疑,他,就是绝对正确的。”
“好了,别再说了。为了我们的王,神的最后一片‘净土’,必须在大地上消失。”
“如果你不愿相信,哈哈……那就——”
……
……
包括执政官在内,所有人都离去了。
原地只留下了失魂落魄的阿伯特。
他还是想不明白,还是觉得有哪里说不通。
为什么有善良的人存在的国家一定要全部消失呢?
可是,王的决定都是英明的,不可能有错误的……
“……”
“……对啊,王,一定是英明的。”
“我要求见王……”
——王啊!
——只有您,只要是愿意收留无家可归的我们,庇护我们得到这长久安宁的您……就一定,能听见我的声音!
第148章 第三十二章
阿伯特在皇宫紧闭的高门前祈求, 从早晨一直跪伏到晚上。
在这个名叫帕帕拉的国家,每一个人——是的,每一个人, 对至高无上的王都怀着绝对纯粹的虔诚之心。
他是他们的守护神, 十年如一日的将他们庇护,由“神”做出的决断自然是正确的, 容不得任何质疑。
“我、我……没有!没有要质疑王的想法。只是, 希望王能够解清我的困惑……”
为什么还是有善良的人存在的国家, 一定要全部接受惩罚呢?
只让真正的罪人受到惩罚, 无所不能的“神”, 为什么不能这么做呢?
就是这样的两个困惑。
其中仍旧不乏愚昧存在,但中年男人的想法却又和他的信仰一般纯粹。
他只希望王能够给愚钝的他一个解释,甚至于,连解释都不用有多明白,只要王亲口说出“对,只能这么做”,他都能够在万般感激之中无条件地接受。
在阿伯特的认知里,王应当是会不吝于给他解惑的。
因为王十分仁慈, 也十分宽容。阿伯特记得, 自己曾有幸和王坐在同一张桌上喝过酒, 还幸运地和王说上过几句话。
那是两年之前的事情了, 说来,时间其实也不算太久远。
王那个时候经常到城中的酒馆里来,他和只是平民的男人们一起喝酒, 一点也不在意所谓的身份差距。而平民们也不会敬畏他、不敢与他交流,借着酒劲,还都敢围过来,跟不像一国之主的王笑哈哈地聊天,阿伯特便是其中之一。
虽然记不清当时聊了什么,但是,在暖洋洋的灯光下,喝着暖洋洋的酒,全身都暖洋洋的感觉直到今天都没能忘记。
哦,他还想了起来,王不是一个人去的酒馆,他走到哪里,身边都要带着一个不爱说话的男孩儿——就是大家都很喜欢的耶底底亚。
好像有很久都没有看见耶底底亚了。
好像也有很久,没有再在酒馆里看见把呆愣愣的耶底底亚放在椅子上,看着他,和众人一起哈哈大笑的王了。
因为这个来得大抵不算巧的回忆,阿伯特又有了被其他人忽略的另一个发现。
他最先并没有直接来到皇宫门前,而是捂着那不知怎么生出来的又一丝困惑,走到还萦绕着一如既往的安详与平和气氛的街道中。
先去酒馆里找,一家一家地找过来,进了门,就问:“王有来过吗?”
“没有。”
“好久没有来过了。”
酒馆里的人在短暂的面面相觑过后,都这么回。
路过和王喝过酒的人们的家门口时,他也问上一句:“你们有看见过王吗?”
“没有呢。”
“唔,应该——没有,想了想,居然真的没有?”
听到这个询问的人们停下手中本还忙碌着的事情,脸上都不约而同地出现了一瞬的空白,还有空白之后浮起的难以言喻的茫然。
“怎么觉得……有点奇怪啊。”
在匆匆跑开的阿伯特的身后,不知是谁先小声地这么说道。
阿伯特,或者说阿伯特带来的这个疑问,就像是一个引子,让石块突然落入平静了许久的水泊中,打破了被虚假外表欺骗的安宁。
“这么一想,王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露面了?”
“不……不应该呀。王,不是很喜欢热闹,不喜欢整天待在皇宫里吗?为什么,热闹的外面忽然就不见他的身影了呢。”
直至此刻,众人的心中才隐约浮起了不能忽略或是一笔带过的异样。
这些变化极浅,只隐藏在人们在茫然中彼此交换的眼神之中。但是,就算再浅,也成功地埋下了一点不安的种子,等到合适的时机,才会一举爆发。
可此时的阿伯特还对此一无所知,他在城内寻找不到王,犹豫过后,终于来到了皇宫门前。
——男人在这里徘徊了许久。
他的呼唤,他的祈求,都用尽自己的虔诚去传达了。但沉重的高门依旧紧闭,王所在的皇宫宛如一座自顾自沉睡的庞然巨物,将任何在它的伟岸下都显得渺小不已的声音隔绝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