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血祭(5)
熔夜猛的驻足,目光从明逐渐涣散的目光慢慢下移,待到胸口时,一双如墨般的瞳孔骤然紧缩!
魔物虽然神态悠闲地在那站着,可尖锐的利爪却没入了明的胸口,心脏的位置被洞穿,魔物整条手臂都陷了进去,手掌从明的背后穿出,滴滴答答地滴着血,而掌心里,不是一颗还在挣扎跳动的心脏又是什么?!
熔夜倒吸一口冷气,想要叫喊,可整个人就像被封住了一样,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只能这么僵硬地看着、看着!!
魔物的脸上露出笑容,凶残且嗜血,仿佛非常满意熔夜的反应,于是,开始自己的表演:调整好角度,让熔夜能更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每一个动作,尤其是握住心脏的那只手的每一个细节,然后当着熔夜的面,右手发力,一点一点收拢,感受着刚刚离体的鲜活的心脏条件反射性的跳动着,徒劳的挣扎,尖锐的指甲刺入心肌,如同刺穿了血包,鲜血猛的喷涌而出。
虽然已然离体,但明本就惨白的脸色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心脏的刺痛,眉头紧锁,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魔物被明吐出来的血溅了一身,愠怒之色立显,右臂一挥,明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歪歪扭扭地甩在地上,没了玩-弄的心情,魔物一把捏碎了手里的心脏,仿佛尤嫌不够,把一团烂肉扔在地上,一脚上去,踩的稀烂。
“不!——”好不容易找回自己声音的熔夜,凄厉地嘶吼出声。
而已经倒在血泊中的明,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蠕动着嘴唇:快走……
四目相对间,不知是不是熔夜的错觉,他竟然在明生命走到末路的时候,看到了他眼中的歉意?!
然而此刻并不是他去追究这些细节的时候,熔夜不再停留,哪怕是徒劳,也不能坐以待毙。
跌跌撞撞不顾一切地奔跑,晚风夹杂着海水冰冷的气息划过面庞,随着呼吸在胸口凝结,愈发的沉重刺骨。
在焦尸遍地、海风腥咸中,没了命似的狂奔,尽头在何方,他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解脱的尽头,他也不知道,有那么一瞬,熔夜认真地思考着,比起被捉住后ling辱致死,不如此刻自我了断,还来的干净!
魔物不慌不忙地一步步走近,一个在跑,一个在追,猫捉老鼠的游戏自然有游戏的趣味,只不过只要是游戏,就有玩腻的时候。
魔物一扬手,足尖发力猛地一跃而起,反客为主,稳稳落在熔夜的面前,挡住了猎物的去路,似笑非笑眸子闪着荧荧绿光,眸中的yu望之色没有丝毫遮掩。
倏地,步步紧逼的魔物突然驻足,一脸凝重的四处张望,方才还张狂凶狠的眸子此刻盛满了恐惧。
一道几不可见的微光一闪而过,电光石火间,猩红自魔物的颈间猛地喷涌而出,高大壮硕的身体不堪负荷般地晃了晃,随即自中间整齐裂开,自上而下一气呵成,切克均匀而整齐,被一分为二的身体虚软地想左右倒下,唯一完整的头颅与均分成了两半的身体脱离。
一个有着深紫色长发的男子来的悄无声息,只是眨眼的功夫,熔夜眼前都突然多出了这么一个人。
紫发男子面无表情地瞥了眼魔物碎裂的肢体,眉眼间的冰冷和厌恶不言而喻,嫌脏般地甩了甩依旧滴血的长剑,仿佛觉得用剑解决了这么一个东西是对他的侮-辱,也是对他随身兵器的亵-渎。
然而一脸嫌恶却努力故作高冷的紫发男子转过身来,在迎上熔夜满是诧异和震惊的目光时,画风就变了:满眼的冰冷不屑,瞬间被狗腿谄媚所取代。
熔夜被这样的目光吓得不轻,他宁愿这个莫名其妙冷不丁冒出来的男人露出残暴凶狠的目光,或者直接提剑上来把自己也一起咔嚓了,也不要是这种神转折……
紫发男子没有理会熔夜眼中的抗拒,自顾自地走上前来,在距离熔夜还有五六步的距离停下,仿佛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拿着长剑,立刻察觉不该,急忙凝目敛神,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大礼,颔首恭敬地说了些什么。
然而具体是说了些什么,熔夜是真不知道,艰涩的语言,陌生却又有着说不出来的熟悉感,不过让熔夜放下心来的是对方的态度,自己一个平头小老百姓哪里受得起旁人这种大礼?既然对方能做到这个地步,应该不是要来杀自己的,而且刚才,也的确是救了自己,虽然这个人从上到下从离到位从一开始都透露出绝对的危险和不寻常。
然而事已至此,除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像也没什么办法了。熔夜自认,他身上根本没什么利可图,最多也就一条命,他无牵无挂独自一人在世,什么时候结束这条命,他其实并不在乎,但是像刚才那样的结束方式,他接受不了。
想着,熔夜不禁拢了拢拳头,目光不着痕迹地四下寻找,看看周围有什么利器,不为能自保,只要能在关键时刻了解了自己就行。
紫发男子等了片刻,见熔夜一直没有回应也觉得有些奇怪。抬头,恰好与熔夜的视线重叠,两人的眸中都有着些许波动,但男子很快平复。
紫发男子放缓了语速又说了些什么,熔夜依旧茫然。
见状,紫发男子笑了笑,自言自语般不知在嘟哝了些什么,熔夜最后的印象是一道耀眼的白光,毫无预兆地侵入自己的意识……
湿润温暖,入眼皆是白茫茫的一片,耳边传来一声声有节奏的鼓动,陌生而熟悉,像极了自己的心跳却,也清楚的知道并非如此,默默的数着,一下一下,竟次次同自己胸腔中的波动完全重合。
那个人是谁?有着相同脉动的那个人……是谁?
兄弟?
明么?不对,他和明都是孤儿,虽然都被一个养母收留,虽然以兄弟相称,但,并不是真的亲兄弟,而这感觉,是血脉相通的……
所以,这个人,是谁?
潺潺水声,明明幽雅而宁静,但此刻却不知为何让人如此焦躁,眼睑沉重的仿佛承载了千斤重担,想要睁开一探究竟,却怎么也无法挪动半分。
忍不住皱眉,熔夜本能的知道,这个地方很奇怪,自己不应该在这里,但是却无力抗拒,这样的感觉,在这一天之中遇到的实在是太多了,而这种感觉,和那个隔三差五就要梦到一次的梦境,很像!
尝试了半天却无果,不过很快,四下便再次回归宁静。恍惚间有声音传来,温和优雅可却也扰人清梦,熔夜不禁皱眉,又是那个无法理解的语言,不过却又一些不一样的地方,到底是哪儿,熔夜说不清楚。
破旧的茅草屋,摇摇欲坠的屋顶,潮湿的空气中混杂着难以消散的铁腥味,那是没有散去的鲜血的味道。
第7章 第七夜 请求
第七夜 请求
缓缓睁开依旧酸涩的双眼,略带涣散的目光无意识地将四下匆匆一扫,最终落在了床榻旁简陋木椅上的男人身上,男人有着一头深紫色的长发,眼眸也是罕见的湖泊色,不知道是不是异族的缘故。
冷不丁迎上熔夜的目光,男人明显愣了一下,不过很快整理好情绪,闻声道:“醒了?”
不过见熔夜转醒,男人明显松了一口气,起身,将一套准备好的干净衣服放在熔夜身旁。
“你已经昏睡了三天四夜,这里几乎所有的房子都毁了,我看只有这间还能算得上是完好,所以就把你带来暂住。还有——”
男人顿了顿,神色竟露出了几分紧张和害怕,犹犹豫豫地开口:“我看你的衣服都破了,就自作主张给你丢了,冒犯之处还望尊——呃,还望你见谅。这些都是能找到的换洗衣服,你快换上吧。”
说罢,男人立即转过身去背对熔夜站着,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就差直接朗诵清心寡欲咒了。
熔夜:“……”
大家都是男人,你身上有的我身上也有,我身上有的你一处不少都长着,所以对于这种明显的避嫌举动,熔夜简直要风中凌乱了,可是一想到那天晚上发生的,熔夜又不禁如坠冰窖。
男feng在皇亲贵族之间是风雅,甚至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他们小老百姓可没这种兴趣,或者说有兴趣的人也没这个权势和财力去享受这份兴趣,所以知道是知道,亲眼所见可当真是没有,更别说是亲身经历了,而且当时那种情况,与其说是亲身经历,倒不如说是一种暴行。
熔夜拿起身旁的衣服一件一件地穿戴着,动作却突然一顿。
虽然背过身去,但耳聪目明的紫发男子对身后的熔夜的一举一动都是了如指掌,现在突然没了动静,心中不禁担忧,但却不敢贸然转过身去,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等尊上苏醒之后想活都没胆子求饶。
“谢谢你之前救了我。”看着男人一脸挣扎欲言又止的样子,熔夜也不道破。
一夜之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震惊之余却不免心有余悸,冥冥之中好像自由安排,被人刻意的捏合在一起,太多的巧合发生在一天里,包括眼前的这个恰到好处的救命之恩。
然而疑惑是疑惑,感谢也应该感谢,知恩图报,只是熔夜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别人去图的,跟不知道还有什么能报的。
然而紫发男子给出的答案就有些耐人寻味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什么是应该?什么是不应该?熔夜并不记得在他短暂的生命力曾结识过这样一个人,甚至对他有什么恩惠,能让他“应该”救自己一命。
“明——”原本熔夜是想要确认那天晚上发生的到底是自己做梦,还是真实存在,可是现在那个最不该出现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再问出口,反而矫情了,即便是自欺欺人也应该有个度,于是熔夜深吸一口气,只开了个头,就先自己给自己掐灭了。
熔夜没有问出口,不代表紫发男子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那天晚上他也只是闻讯而去,三天来他有充足的时间去证实,而事实,是皆大欢喜的,紫发男子有太多的喜悦无法宣诸于口,多年来如流放般寄人篱下的日子即将结束,昔日的辉煌即将再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他以及族人高兴的了,只是显然对方已经忘记了,不过也幸好对方忘记了,否则……
紫发男子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欺骗也好,隐瞒也罢,他们已经走投无路了,所以这个人,必须带回去!
“除你之外,无一幸免。”紫发男子恭声道。
再次回归静默,不得不说,从某种程度上而言,熔夜其实是个冷酷到近乎冷血的人,对于生老病死,他并没有了太多的感觉,无论是养母的去世、满城的尸体还是朝夕相伴亲如兄弟的明的死亡,除了当时的震惊之外,并没有太多的感觉,连基本的伤感都少得可怜,哪怕是遇到昨天那样的陷阱,对于可能死亡,熔夜并不害怕,但是对那份ling辱,却是分毫也容忍不得的。
而这些情绪,在收留自己一家的老婆婆去世的时候,熔夜便隐约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儿了,只是他并不好说,也并不敢说,他是个异类,他很少能感受到情绪的起伏,平日里很多时候也只是附和别人而已,让自己显得和旁人一样,会说会笑会哭会闹,当然,哭闹的时候还是很少的,毕竟是个大男人,能帮他省去不少装模作样的麻烦。所以每当夜里,躺在床上休息,熔夜才会觉得无比疲惫。
而这样的认识在养母去世的时候,得到了准确的答案,自己能够活在这个世上,全靠养母倾尽一生的含辛茹苦,熔夜当时是伤心,也的确难过,可是却并没有明所表现出来的那般伤心欲绝,甚至连街坊邻里都比自己伤心,熔夜更加确定了自己是个异类这件事情。
或许是因为连自己的性命都不甚在意的缘故吧,所以熔夜对旁人的生死也提不起太大的兴趣,很多时候只是随大流,熔夜知道自己这样不对,却无可奈何,不过好在他还算有正常的三观,没有在该哭丧的时候笑得前仰后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