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血祭(114)
此言一出,所有天使们皆是一个激灵,仿佛回到了四千年前,那个神魔血祭最为焦灼的时代,那个战神依旧的时代,虽然节节败退却也不至于丧失希望,战神御敌上阵前为了鼓舞军心、也为了明确军纪时必说的三句话,此刻声声回荡在大地之上,震撼着所有人绝望崩溃的灵魂。
不知是谁先喊出了那一声“战神”,先是一阵小小的骚动,却仿佛蝴蝶效应般迅速扩散开来,议论声纷纷,越来越大,波涛汹涌如潮水般的欢呼排山倒海的袭来,响彻天地。
他们的神回来了,他们的王回来了,他们的希望和重生回来了!
濒死的人看到这些便犹如缺水的鱼儿重回大海,那是浑身骨血连带着灵魂都亢奋激动的颤栗,连拿着刀的手都不觉颤抖的狂喜,片刻一扫而空的死灰,取而代之的是欣喜若狂。
学着熔夜的样子,自诩高贵的天使们不再拘泥于招式的华丽优雅以及致命的精准,毫无形象的狼狈挥砍,发泄般的呐喊和嘶吼,叫嚣着他们的痛,诉说着难以言说的无奈,将视野所及的亡灵故人生生剁成五块,四肢分家,剥夺他们一切行动的权利,看着他们无力到底挣扎的模样。
熔夜也丝毫不敢怠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扫荡着将自己团团围住的亡灵,闭着眼不愿去看那昔日熟悉而此刻灰败麻木的面容,竭尽所能的援助一切可以援助的族人。
方才还局势一边倒被杀的气势低靡节节败退的神族,此刻仿佛换了血般的亢奋,明明从数量上远远不敌,却硬是拼杀出了一条血路,瞬间历史重演,只不过是倒了个个,有利的一面倒向了己方而已。
一战告歇,方才还觉得自己死定了的天使们难以置信此刻竟还活着,精神极度紧绷之后的猛然松懈,是大家不约而同的瘫软在地,脱力的大口大口喘息着,可目光却紧紧追随着熔夜的身影,那是向往,是崇敬,是依赖,是爱戴。
熔夜习惯性的清点了一下己方尚存的人数以及战力,从众人间走过,跨过尸骸,走过断肢,查看着天使们伤重的情况,简单的几句抚慰和鼓舞,都是他曾经一惯的战场作风。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自己这微不足道的举动在他人眼中看来是何等的殊荣,那是来自自己信仰的关怀,即便再苦再累再伤痛也个个像打了鸡血似的精神,甚至有些晕头转向分不清自己这么拼命到底是为了所谓的族人家园还是为了那平易近人不染纤尘的身姿。
自始至终没有看到五哥的身影让熔夜心下不安,虽说这不是通往第九重天的唯一途径,可却不至于这里发生这么大的事儿五哥却置若罔闻。
这里不过是第六重天,再往前是南天四十二宫的主营,不过南天四十二宫的人几乎已经都在此地了,首席天使团的人自是跟随着大天使在第九重天镇守,久久不来此地支援的唯一原因便是九重天也发生了什么让他们自顾不暇的事所以只能自求多福。
思及此处熔夜不禁皱眉,能让二哥、三个、四哥以及首席天使团集体束手无策自顾不暇的,怎会好相与?
“祈。”毫无波澜的出声。
祈没想到七殿下此刻还愿意搭理自己,一个机灵上前,恭敬的单膝跪地静候吩咐。
“你的目的是什么?”方才在交战中时熔夜丝毫不敢放松警惕的观察着他。
若是霄插进来的内手,刚才那么好的机会定不会错过,可祈却没有,只是奋力的厮杀而已,和在场所有的神族没有丝毫诧异,甚至可以说的上尽心尽责,人难免疏漏,即便强大入他战神,自己会在自保的同时尽力周全能顾及到的所有同伴,而他却仿佛时时刻刻在为自己掩护,清扫视觉死角的障碍。
“属下从属于殿下的首席天使团,无论殿下信不信,属下自始至终都是,绝无二心。”说来连祈自己都觉得可笑,可即便如此又怎样,他说的是实话,做的也都是自己遵从心意要做的事,自始至终,只是信不信却不取决于他。
仿佛并不意外祈会是这样的说辞,熔夜面无表情的说道:“祈听令。”
“属下在。”
“率领南天四十二宫死守第六重天,若遇亡灵则击毙,若遇霄无需交战速速撤往第九重天。”
“可是如此一来殿下身边——”
不待祈说完,熔夜冷言,不容违逆:“违令者,斩!”
“属下——领命。”
即便不放心又如何,他是高高在上天微不可侵犯的战神,自己不过是众多首席天使团成员之一的权天使,侥幸被分到了第六队从属他熔夜,侥幸的得到他赏识而一跃成为之首,却也不过如此而已,什么心思想法皆不过是痴妄。
祈曾经在神域的地位可谓是局指可数了,大天使下来便是首席天使团,而其中作为首席天使团第六队直属战神的分队首领,那是何等的殊荣荣耀,他是不需多言的战神心腹,有他在,在战场上、在外人眼里就犹如战神亲临,虽实力悬殊,可那精神支柱的作用却还是当的绰绰有余的。
蓦地,一股熟悉的波动伴随着熔夜再熟悉不过的气息由远及近的传来,悠扬,绵长,却若有似无的不易察觉,眉头微锁,长袖一挥便不再多做停留。
追随气息而去,一路上的沧芮郁郁葱葱,随风飘扬。沧芮是神域随处可见的寻常花卉,因为它通体雪白不染纤尘,所以天使们很是喜爱,认为做人做花都该如此,干净,纯洁,无暇。
顶端是六篇圆形花瓣,中心簇拥呈絮状,几乎遮挡住了雪白的花瓣,乍看之下觉得毛茸茸的一团,微风拂过,亦或者只是有人从它身边经过,轻如鹅毛的飞絮便洋洋洒洒的漫天飘散,无拘无束,这更是称了天使们的心。
干干净净的来,孑然一身的去,利落,洒脱,随意,所以此花在神域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更是备受众人亲睐,以至于除了祈灵天堑那边花海是百花齐放之外,神域几乎是沧芮一家独大。
而此刻漫天飞舞的便是这沧芮的飞絮,飘飘洒洒,自由自在,触目所及皆是白茫茫的一片,迎着蓝天,说不出的清秀美景,仿佛置身事外的桃源,干净纯洁的不容一丝一毫的玷污和沾染,要不是熔夜坚信此刻踏足的是第六重天,熔夜甚至要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迷了路。
定了定心神,本想放轻气息,却也只是转瞬作罢,霄是故意泻出一丝波动让自己感知过来的,换句话说自己是被霄有意“请”来的,一如自己能感应到他的存在一般,霄定也清除的感应到了自己才会如此行止。
再往前走不远,便足以看到远处与天地相连的紫云殿岿然而立,虽然只是依稀的一个轮廓、模糊不清的影子,可那宏伟恢宏的气势早已源源不断的流泻出,影响着周围的一切了。
且霄,也在其中。
整个建筑的造型犹如祥龙欲飞时的姿态一般,一砖一瓦的堆砌雕刻皆是精益求精栩栩如生,连角落里镂空的金丝楠木上的纹路,边缘处都能与墙壁上的图纹接的分毫不差,宛若一气呵成。
紫气东来祥龙欲飞便是紫云殿的由来,不同于四周种满的沧芮般洁白,却也毫不逊色的飘渺,缘不断的淡紫色的雾气自紫云殿的边缘腾起,温吞、涓细,烟雾缭绕间给紫云殿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紫色纱裙。
第165章 第七十三夜 对决
第七十三夜 对决
本就巍峨恢宏接天连地的建筑更是因此产生了难以言说的庄严感,让人不禁肃然起敬,远远看来,竟真的仿佛腾云驾雾般融入了这漫漫天地之间。
“来的真快啊,看来是君牙没有好好招待你们了。”似笑非笑的轻佻口吻自殿内传出,带着回声,说不出的诡异。
“六哥选的人怎么会有错,”目不斜视身板儿挺的笔直,可周身的灵力细细碎碎的从毛孔中透出,散布在空气中,警觉的探查着一切有可能的躁动,“还得感谢六哥放我们一马才让我能走到这里。”
“不愧是战神啊,牙尖嘴利巧言令色的,你也是在战场上这样接近凌煦的?”
眼前云雾逐渐散尽,霄站在大殿的中央,背对着熔夜,手指轻轻拂过主座上的细碎纹路,仰着头,仿佛要将这殿内所有的一切都印刻在脑海中。
“那日我看着你跟他离去,你明明知道他是来找我的,你明明知道我和他之间的约定,明明知道这一去意味着什么,可你还是顶替了我的位置!夺走了我的爱人!你就不问心有愧么!”
言辞激烈可面上却平静如水不起波澜,看着座椅,仿佛透过它看到了当年坐在这上面的人。
“那个时候魔族攻占到了第六重天,那个时候你来到这儿一定看到的是他就坐在这儿吧……”抬头,看向熔夜,目光悠远,仿佛陷入了久远的记忆、“熔夜,你得到了一切,我也心甘情愿的什么都给了你,身份,地位,力量,名誉,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什么都可以放下,什么都可以不要,可为什么你连最后一点点只属于我的温暖也要跟我分享,也要从我这硬生生的抢走?!”
唇角一扬,凄凉的笑声在空荡荡的大殿上回荡,击打出一阵阵的回响。
“呵呵,每次都是这样,每次!太古时代,明明是我先看到的那块醉星沉石,明明是我先触摸到了它,明明将它抱在怀中的是我,可却是你借着红莲的关系把他从我身边硬生生的抢走了。”
“而这一次,也明明是我先遇见了他,在祈灵天堑,那时只有我和他,不是我招惹他的,是他先找到我的,也是他先向我伸出手的,你知道我跟他第一次走出第九重天的感觉么,你知道终于有人愿意倾听中有有人可以听我分享我的喜怒哀乐似的感受么?”
“我是那么相信你,我毫无保留的告诉了你一切,一如当初我丝毫没有多想的将怀里的醉星沉石交到你的手里时一样,而你,你又是怎么对我的?一次次毫不犹豫彻彻底底的从我手中抢走!”
“世人都骂我堕落,骂我下贱,骂我通敌颠覆了天下,说我是罪恶的恶魔之子,可我不过是夺回本该是属于我的东西,他们凭什么置喙,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所以他们统统该死,都该死!”
“你没资格决定别人该如何,就像你不愿别人随意对你下定论一般。”熔夜沉声道。
“呵呵,别给自己说的那么清高,那么高高在上高不可攀,你心里真正想些什么,你骗的了世人却骗不了我!我恨难道不就是你恨么,我怨难道不就是你怨么?”
霄闻言大笑着,几乎身形不稳,紫水晶般的眸子突然闪过一道狠戾:“只是我不会隐藏,只是我想什么就做什么,没你那么做作,没你这么当了biao子还要立牌坊!”
“你敢说你就没有恨过那些对你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的人?你敢说你为了他们这么拼命可他们却忘恩负义你心里就一点也不怨?你敢说你从没有那么一刻想将他们抹杀殆尽永远闭嘴?”
“易地而处,作为一个这么恨你的旁观者我都不能不为你惋惜,不能不为你心痛,而你呢,你敢说么!我尊贵的七殿下,世人敬仰的战神大人!”
“不敢。”
因为他们是双生子,因为霄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这一切疯狂极端的念头都从自己的心中呼啸而过,所以他无可否认,他恨过,他怨过。
这世间的一切,为什么让他拥有如此神力,为什么让他不得不肩负起一切重担,屠戮生灵,血洗山河,没有人问他想不想,没有人问他愿不愿,更没有人在伤痛之后送上一份关怀,因为他根本不敢让自己的伤痛暴露于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