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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下)(36)

作者:肉包不吃肉 时间:2018-07-31 21:44 标签:重生 虐恋情深 仙侠修真 年下


    他所希望的,真的是这样吗?

    那一刻,画卷忽然变得动荡而模糊,墨燃眼前的情形因为怀罪制作这个卷轴时的情绪而变得扭曲杂乱。

    他看到多少旧事在鲜血里涌现,每一件都是柔软的,都是真实的。

    墨燃看到十一二岁的楚晚宁在金成池唤来了天问后,正准备离去,湖水中却又浮出一把尾呈海棠木状的古琴。它浮水的瞬间,楚晚宁身上亦发出熠熠光芒,似与之交相辉映。他诧异而不解地摸着那古琴之弦:“这是什么怎么回事?”

    怀罪立刻猜到这把古琴恐怕也是由炎帝神木的一段所斫,它和楚晚宁本出一脉,自然会互有感知。他的神情显得很激动,有些意外,也有些欣喜:“这应当是你的命定神武。”

    “命定神武?”

    怀罪惊喜之余,眼神又有些闪躲:“……不错,有人天生根骨清奇,生来自与神武有冥冥关联。”

    楚晚宁就笑了:“我根骨清奇?”

    “……”怀罪避而不答,只摩挲着九歌的木制琴身,叹道,“这把古琴与你有缘,恐怕它不需灵核就可召唤……它与你血脉相连。”

    画面一转,墨燃又看到临安城外两个行走的人,怀罪跟在小晚宁的身后,不住地唤他走慢一点。

    他看到热气腾腾的花糕,楚晚宁隔着蒸汽心无城府的笑脸。

    他看到客栈里,楚晚宁举着小蒲扇,鼓着一口劲儿,努力帮正在打坐的怀罪扇凉。

    他看到楚晚宁第一次吃桂花糖藕,甜蜜的汁水糊了满嘴,咧开来朝着怀罪哈哈大笑。

    最后,幻象定格在某一年夏天的荷塘边,接天莲叶无穷碧,满池藕花开得灿烂至极,红蜻蜓高低娉婷,袅袅停落,是再好不过的一个傍晚。

    五六岁的楚晚宁笑嘻嘻地学着怀罪盘腿打坐,一双漆黑温润的眼望着他的师尊:“师尊师尊,再玩一次吧,再玩一次。”

    怀罪道:“不玩了,师父要去斋堂念经,为故人超度。”

    “玩一次再去嘛,最后一次,真的最后一次了。”

    而后不等大和尚说话,小家伙就已经把青灰色的小僧袍衣袖高卷,荷花摇曳,他伸出小手,兴致勃勃地去碰怀罪并不想搭理他的手,童音清甜脆嫩,犹如鲜菱甜藕。

    “你对一,我对一,什么开花在水里?荷花开花在水里。

    你对二,我对二,什么开花一串串?榆树开花一串串。”

    怀罪没办法,看着他的笑脸,最后也只得摇头,笑着和他击掌拍手,玩着幼稚不堪的游戏。

    “你对九,我对九,什么开花随风走?蒲公英开花随风走。

    你对十,我对十,什么开花无叶子?腊梅开花无叶子。”

    血染衣襟,红莲湿透。

    禅院里,怀罪闭上眼睛。

    是……一截断木。

    昔日郎朗欢笑尚在耳畔。

    是,无魂之人。

    “什么开花在水里?哈哈哈,师尊好笨,荷花开花在水里呀。”

    是一具空壳是他要献祭给楚洵的肉身是他倾尽百年得来的赎罪之木!不是活人!没有灵魂!!

    “师尊,花糕分你一半,你吃大的,我吃小的。”

    怀罪的眼泪淌了下来。

    他颤抖着剧烈颤抖着,他觳觫着,他朝那个已经将刀刃扎进了心脏,灵核已经开始破裂,要被挖出的孩子奔去。

    他跪下来,他痛苦嚎啕,他声嘶力竭,他与此刻抱着楚晚宁,却只能与楚晚宁错身而过的墨燃一样,他喉间的哭声犹如泣血,犹如刀子戳的不是楚晚宁的心,而是他的嗓,他的魂。

    怎么会没有魂灵呢……

    是他闭目不看,塞耳不听。

    他一直都知道的,他心里一直都能意识到。

    从楚晚宁的笑容里,从楚晚宁的认真里,从楚晚宁的宽容与温和里,从楚晚宁的倔强与坚持里,他一直都看得到那个人的灵魂。

    可他为了一己私利,为了所谓的赎罪,他装聋作哑,他麻痹自己。

    楚晚宁,从来不是一座木塑,一具空壳。

    他是个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人啊……

    “我从他孩提时,一天一天地看着他长大,他小时候像楚澜,大一些了,又像楚洵,可是我从来都没有把他和他们任何一个人弄错过。”

    怀罪声如破锣,沙哑至极。

    “是他分我一半糕点,拉着我叫我师尊,是他偷偷拿着蒲扇给我乘凉,还以为我不察觉,是他在无悲寺陪伴在我身边十四年,跟我笑,信任我,说我是世上最仁善的师尊。”

    如咽苦胆。

    怀罪喃喃道:“最仁善的师尊……”

    画卷中,怀罪制住了楚晚宁的手,遏去他的灵力,楚晚宁几乎是在法咒失效的瞬间就痛得昏了过去。

    怀罪抱着那具鲜活的,汩汩淌着热血的身躯。犹如捧着两百年前,在临安天裂时,挖心照亮众人逃生归途的楚洵。

    但是不一样的。

    楚晚宁狠倔,骄傲,楚晚宁有这样那样属于自己的小癖好,比如不盖被子睡觉,比如吃饭吃累了的时候会情不自禁地咬着筷子发呆,比如从来不爱洗衣服,只会把它们一股脑地浸在一起。

    那都是他自己的习惯,自己的喜爱。

    和谁都不一样。

    画面复又黑了下去。

    黑了也好,这样的情形,墨燃若是再看,只怕是会疯魔的。

    黑暗中,是怀罪幽幽的叹息。

    “其实在他横眉冷对,告诉我,他要下山扶道,他不愿坐地飞升的时候,我就清楚,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是我软弱自私,我几乎亲手毁了我养大的孩子。”

    “他不是楚澜,他不是我赎罪的祭品。”

    “他是楚晚宁,因为我唤醒他的那个时辰,正是一个宁静平和的傍晚,禅寺的钟声响了,他在宝相庄严的诸天神佛注视下诞生,我给了他名字。”

    “但我给他的,其实也只是一个名字而已。我一直以创生了他而自居,并因此认定他该归我所用,为我所有,让我献祭。可是直到我看着他,和楚公子一样,为了自己的道义,不惜剖心以自证……”

    怀罪哽咽到竟是难以再言,良久,才喑哑道。

    “我终于明白,我从来没有给过他魂灵,给过他人生。那都是他自己的,因为……因为像我这样肮脏软弱的罪人,永远不可能缔造出他这样清正刚毅的生命。”

    “永无可能。”

第241章 【龙血山】真相

    画卷再次亮起, 是个淅淅沥沥落着雨的清晨,怀罪坐在禅房里, 手捻星月菩提珠,口中喃喃诵着佛经。忽然门口有光晕闪动, 他没回头, 只是落下了一声木鱼, 叹息道:“醒了?”

    墨燃回过头,看到楚晚宁站在门外, 清俊的身影仿佛要融进稀薄天光里。

    “师尊为何还要救我。”

    “无悲寺, 见不得血。”

    “……”

    “你既已剖心自证,我也明白了你的意思,你自行下山去吧,从今往后, 莫要再回来了。”

    楚晚宁没有去拿任何的行李, 他看着香烛佛音里那个熟悉的背影,半晌说:“师尊。”

    师尊。

    然后说什么?就此别过?多谢大恩?

    胸口的纱布仍洇着血,刀子拔走了,心脏却仍是抽疼的。

    近十五载的信任,最后换来的是怀罪一句“我要你的灵核。”这也就罢了, 十五年来他一直以为怀罪是至仁至善的, 会忧草木, 怜蝼蚁。他一直以为这普天之下都和临安城和上修界一样太平安稳。

    可那都是假的, 是怀罪骗他的。

    这是比灵核碎裂更疼上千万倍的劫。

    楚晚宁闭上眼睛, 最终, 他对他说:“就此别过了……大师。”

    他把他的温柔、信赖、天真,都留在了这庄严的寺院之中,那是怀罪曾经给与他的东西,后来都随着破碎的灵核,奔涌的鲜血,被夺去了。

    他转身行远。

    “我知道他会恨我,哪怕我就此跟着他下山行道,他心里的这个坎也是一直过不去的。”怀罪轻声道,“我让他走了,从此在他印象里落下一个不仁不义、自私薄情的形象,他没有再认我,我也无颜再以他师尊的身份自居。”

    “那时候,他的生辰刚过不久,他十五岁了。十五年浮萍之缘,春夏秋冬,喜怒哀乐,从那一日起,都不再回头。”

    怀罪在扫着院落里的台阶,树叶由青绿变得枯黄,最后枝丫上再也没有了一丝生机,又是一年暮冬雪落。

    和尚裹着厚厚的僧袍,站在屋檐下,眯着眼睛望着一地积雪。

    他的脸尚且年轻,可是目光却透着一股龙钟老态,他和所有垂垂老矣的普通人一样,喜爱发呆,只要枯坐一会儿,就会不自觉地陷入浅寐。

    “我已经很老了,两百岁了,少年时的事情已经在脑子里慢慢淡去,可却越来越记得清楚晚宁在我身边的那些岁月。我有时候会想,长辈对于子嗣的牵挂,是否就是这种感受……可我又算得了什么长辈呢?我只是一个没有勇气的屠夫。”

    怀罪说:“我身上的阴气越来越稀薄,赎罪,大概这辈子也没有指望了。我哪里也不想再去,终日在无悲寺闭关不出,只在海棠花开的时候,折上一支最好看的,带去鬼界,如往常一样托人交与楚洵。”

    “我从来不是个胸襟宽阔的人,所以能做的事情,最终也只有那么一点点,多了就办不好,遇到选择就不知对错。我打算就这样了此残生了。直到有一天——我的院子里,忽然来了一个人。”

    是深夜,屋门被匆匆忙忙叩响。

    怀罪起身开门,蓦地愣住。

    “……是你?!”

    墨燃跟在后面,立刻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是楚晚宁。

    楚晚宁显得非常焦急,脸色也很差,最奇怪的是明明寒冬腊月,他却只穿着一件薄薄夏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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