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限游戏卖挂(91)

　　他一时竟不知是那群枉死精灵的怨灵更加恐怖，还是这一事实更加骇人。
　　左淮还面不改色地跟他讨论梦境里的战斗：“差点一起死在里面。如果拥有闪现挂或是火龙挂，刚才情况就好办多了。”
　　听到外挂的字眼从1号管理员口中说出，李未然简直不知该作何表情。
　　“你还没回答那个问题，在离开β世界前，你想对我说的是什么？或者说，”他顿在这里，眸光一闪，神情有些促狭的意味，“你打算赋予我什么样的能力？”
　　*
　　叶臻没有睡，当然，也就没有入梦。
　　他在宵禁的时间来到精灵王的宫殿，黑月化作的巨大魔眼瞪视着他，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守卫将他抓捕，也没有邪神对他降下惩罚，整座王都就只有魔眼在瞪他而已。
　　叶臻感觉到魔眼的敌意，那是一种领地被闯入的隐怒。但整个“永恒国度”都是精灵王的疆域，这邪神在愤怒什么呢？
　　宫殿圣辉照耀，精灵王坐在高高的王座之上，神圣的王冠浮动在他头顶，权力千年不曾动摇。
　　叶臻抬头看去，夜晚时分的精灵王却不似白天那样端庄高洁。
　　他目光涣散，面颊酡红，发丝凌乱，有几缕贴在白皙的脖子和胸口，衣衫像揉碎的花瓣，整个人黯淡失色。
　　那只尊贵的手操纵生死大权，轻轻一抬就能任免重臣，也能号令生死，此时却紧紧扣住王座的扶手。他始终侧着头，像是不愿被人瞧见自己这副难堪的模样。
　　叶臻什么场面没见过啊！
　　他面不改色道：“我是来恳请陛下，下令立刻处死王子殿下和那个卑鄙的人类炼金术士！他们竟敢伤害王后陛下，我想那个人类炼金术士不仅觊觎长生术，还妄图染指精灵王国的权柄，他们打算合谋害死尚未出世的小王子！”
　　精灵王不吭声，手指扣得更紧，指尖因发力过度而变得惨白。
　　他看上去很想抬一抬手，吩咐侍卫把这个没眼色的无礼祭司叉出去，但是现在是宵禁时间，所有精灵都入睡了，偌大宫殿只有他一个精灵。碍于身份，他也不能亲自动手赶人，只得等待大祭司自己识趣地离开。
　　叶臻并非真的没眼色，只是对他的抵触视而不见：“陛下不同意，我就站在这里不走了。”
　　精灵王只得同意。
　　叶臻离开宫殿，因为输棋贴的纸条也过了时效，从他脸上脱落了。他一时志得意满，接下来，他就可以安排把李未然和左淮烧死！
　　然而他没得意多久，就被左淮背刺了——
　　「玩家左淮完成支线任务：击溃梦魇。」
　　「积分奖励：30，000，000」
　　「实物奖励：精灵余晖（仅限此副本使用，仅可使用一次）。」
　　「战损模式额外奖励：审判之镰。」
　　梦境一破，玩家眼前就弹出了这行提示。
　　不止如此，他们还查明了诅咒的根源就是王后。她妄图以人类之身诞下王嗣，因此与邪神做了交易。每晚化身梦魇猎杀精灵，用来饲喂胎儿。
　　只要献祭她和她的孩子，就可以解除梦魇。
　　王后在梦中被击杀，现实中的她已经陷入沉睡，再也无法醒来，就像被她戕害的内务大臣和那百多名精灵一样。
　　结果今日被绑上祭坛的，不是左淮和李未然，是陷入永眠的王后。
　　愤怒的精灵们聚集在祭坛，就像献祭王子和人类那天一样。只不过这一回，谩骂和诅咒发泄的目标换做了王后陛下。罪魁祸首却像是失去灵魂的木偶，面容恬淡地在刑架上低垂着头，任何谩骂诅咒都伤不到她。
　　黑月在他们头顶，静静注视着一切。
　　如此郑重的场合，精灵王居然没有出席。
　　一时之间，民愤像无法遏止的洪水，席卷了王都每一个角落。绵延千万年的“永恒国度”，在这一刻风雨飘摇，岌岌可危。
　　大祭司负责主持这场献祭，以平息光明神的怒火。
　　因为献祭的目标并非他所希望的，他脸上十分厌烦。
　　方十一对自己的盟友道：“2号，别闹情绪了，快结束这个副本吧！以后多的是机会干掉1号。”
　　这一次被叫2号，叶臻竟然没有暴怒，只是冷哼一声。他走向大祭司的石柱，背对众人时，嘴角流溢出一丝狡黠的笑。
　　他施展小法术，身体化作一群金色的纸鹤，扑棱棱飞到十米来高的石柱上，落定后恢复人形，随即转向众人：
　　“光明神在上！卑鄙而贪婪的人类女子，你将在此接受审判……”
　　*
　　精灵王子、人类炼金术士还有二王子，昨天遭到大祭司的陷害，都还被关在监牢里没有放出来。
　　洛希在隔壁喊道：“我听到不妙的BGM。然哥！左神！快想想办法！”
　　李未然此时却捂着耳朵，蜷在监牢的一角。
　　明明已经离开了梦境，离开那群可怕的虚影，但他仍能听到数不清的声音，在他耳边嘈嘈切切。
　　“烧死她！烧死她！”“卑贱的种族！”“让她为我们的同胞陪葬！”
　　“李未然！李未然——”有人在身边喊他。
　　李未然猛然回神，耳边的声音小了，左淮正握着他的手腕。
　　“你怎么了？”
　　他感觉有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梦魇事件已经解决了，罪魁祸首抓住了，连系统都弹出提示了，为什么还会有不好的预感？
　　李未然站起身，脚步急促地来回踱步。
　　接下来，玩家只要献祭掉王后和她的孩子就行了，难道还会节外生枝吗？
　　看到地上碎裂的锁链，李未然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向左淮：“梦中梦里面，王后原本想要透露一些有关邪神的信息，却立刻被邪神打破梦境救了下来。他在害怕王后透露出什么。这个副本还有谜题没有解开……”
　　洛希道：“只要完成献祭就行。可能结算的时候剧情完成度会低一些，不用那么完美主义吧？”
　　「主线任务：献祭。」
　　左淮道：“但如果王后和她的孩子不是正确的祭品，可能会引发意想不到的后果。”他虽然这么说，但是一副不甚在乎的样子。
　　洛希费解道：“正确的祭品，除了她还能是谁？”
　　李未然沉思片刻，忽然惊道：“这是个陷阱！不能烧死王后！”
　　*
　　输棋的惩罚是有时限的。时限一到，叶臻脸上的纸条就自然脱落，它们被风吹到了台阶边。
　　当精灵王经过时，纸条蹑手蹑脚地爬了起来，像个小人一样趴在了精灵王的鞋跟。
　　精灵王浑然无觉。
　　他离开了宫殿，来到寝宫的冷泉边，褪下衣物，洁白的身躯满是令人脸红心跳的痕迹。
　　冷泉的水四季深寒。精灵王像水与雪兑出来的冰雕，偏偏长发染上了暧昧的浅金色。
　　一缕黑雾从后方延伸过来，竟敢染指他的头发，在他颈上攀附而上，而后遮住了他的双眼。与此同时，他的手脚也被束缚。
　　精灵王的语气终于有了变化，是被逼入绝境的羞愤：“就这么喜欢令我难堪？”
　　“陛下，您蒙尘的样子太美，叫人情不自禁。”
　　“难道陛下不喜欢这样吗？”
　　“欲望战胜信仰是什么样的感觉？是不是令人沉迷？”
　　“您终日坐在‘永恒国度’的最高处，却是王国中最下贱的精灵。真可惜，您不能直视尚未降临的我，不然我会在这里放一面镜子，让您看看您现在的样子。”
　　“您真是拉芙最叛逆的后裔。幸好我为您遮住了天幕，不然拉芙看到，会多么伤心，您说是吗，陛下？”
　　“我喜欢您的面容，让我想起那个人，曾经对我无情制裁，高高在上的人。”
　　“陛下，请抬起您高贵的腿。”
　　目睹这一切荒诞的纸片被一簇火星燃为灰烬，飘入风中。
　　*
　　第一次见到精灵王，伊莎才十几岁，她并不知晓这个美丽的精灵就是传说中“永恒国度”的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