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限游戏卖挂(107)

　　“那你从何得知的呢，109号？”
　　冰块在玻璃杯中发出清脆的撞响。
　　金发绿眸的叶臻坐在吧台边，一身魔法师装扮非常惹眼，但他对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满不在乎。
　　他知道许多人认识自己，那些人一看到他心里想的就是：看哪，那就是积分榜第二的叶臻！
　　想到这个，他浑身跟爬了蚂蚁一样难受，恨不能立刻找到左淮，把他从积分榜上永久地抹去。
　　叶臻身边坐着罗一鸣，玩家的老朋友——方舟的“引路人”，蔷薇酒馆驻唱，可能还兼职帕庇特镇外卖员，方舟大厦送矿泉水，水晶酒店保安，方舟文案部代笔，爱矛仕手工定制店模特，天桥底下拉二胡……
　　罗一鸣给自己续了杯免费的冰水，回答他道：“方舟有999名员工。人一多，就不存在秘密了。”
　　“999名员工？”叶臻对方舟内部的事情很感兴趣，“那你说的那个什么监察会，也算在内的嘛？”
　　“不。监察会是从‘晨曦走廊’走出来的玩家。”
　　叶臻目露惊愕：“玩家？”
　　“方舟每次开服，玩家淘汰率有30%以上。所有玩家都对管理员恨之入骨，认为管理员是一切苦难的缔造者。但玩家都不知道的是，真正主宰方舟的，其实同样是玩家。”罗一鸣朝周围瞄了一眼，看近处无人，便低声道，“从‘晨曦走廊’里走出来的监察会，是方舟上一轮游戏挑选出来的‘神’。”
　　“选出来的……神？”
　　“你不是在上个副本见过其中之一吗？”
　　叶臻整个人都呆住了，他难以相信，在积分榜的顶点，还有另一重天地。
　　“可惜，神们背弃了玩家。是监察会让方舟变成了现在的样子。”罗一鸣摇了摇头，话归正题，“所以你知道，左淮为什么放任你破坏任务了——玩家只有在副本里才能被杀死，左淮的目的是让雷文降临，然后杀死他。”
　　“黑月祭坛”中，左淮放任叶臻破坏副本，让副本彻底崩溃，进入逃生模式。叶臻并没有想到这种程度下，这狗挂逼竟然还能带领全员生还，甚至没有人员伤亡。说他没有依靠外挂，叶臻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只能说，这次算他走运。
　　叶臻挥挥手指，略施法术，把柜子里放歪了的玻璃杯推回整齐的队列，他看不顺眼那杯子很久了。做完这个，他才又一次开口问道：“但他如何确定雷文一定会降临？如果是AI扮演的boss代替雷文降临呢？”
　　罗一鸣缓缓举杯，故作高深地笑了笑：“监察会有亲自降临的理由。就算不是雷文，也会是别人。就算这次没来，下个副本，下下个副本，左淮总会等到动手的机会，只要……”
　　——只要左淮一直在那个bug身边守株待兔。
　　*
　　“玩家……我早该想到……”0003号管理员喃喃道，“我早该想到，方舟怎么可能在我沉睡的时候建立什么监察会……这和预案不符！”
　　淤泥怪在原地打转，短小而粘腻的双手揉搓脸颊，像挪威的那副名画《呐喊》。
　　他问左淮：“你知道这回事吗，1号？”
　　左淮早就对事实有所猜测，眼前看到的一切只是印证了他的想法。
　　“我想，这就是全体管理员苏醒的原因。并非像监察会所说的，是监察会唤醒了管理员。管理员的苏醒是因为方舟运作出现了巨大的bug。”
　　听到bug这个关键词，李未然的耳朵尖抖了抖，喵喵道：“bug？是指我吗？”
　　左淮侧头，看到他头顶的一竖排问号，便露出淡笑，解释道：“不。是游戏本身出现了bug。方舟已经运行了两轮。现在是第二轮。第一轮，我们称为‘A世代’，那时候包括我在内的大部分管理员都是沉睡的。只有出现系统无法自我修复的bug，我才会苏醒，因为我是方舟的安全员。”
　　不愧是排在1号的传奇管理员，陆银心目中遥不可及的存在！
　　李未然又喵道：“这个bug和你现在查的‘晨曦走廊’副本有关？”
　　“‘晨曦走廊’的启动次数为0.5，也就是说，这个副本并没有被通关，但是该副本的玩家却离开了‘晨曦走廊’。我暂时无法解释这种异常和系统bug之间的因果。在我们沉睡的时候，方舟的意志也许发生了改变，才做出了超出预案的响应。安全员的工作，就是对方舟的意志进行纠察。”
　　“方舟的意志？”听到这个词，李未然立刻想到了左淮通过盲盒得到的外挂。
　　“没错，方舟是有自我意识的。”
　　一旁的0003看看猫猫，又看看左淮，眼泪汪汪，对于1号可以和猫猫交流这件事无比艳羡。
　　李未然岔开话题，问道：“你搞明白那个外挂的用途了吗？”
　　“嗯。”
　　外挂“方舟意志”的用途是看到别人的详细信息，但很可惜，看不到李未然的。
　　大概左淮持有的“方舟意识”只是盲盒款，因此目前用途并不大。
　　怕什么来什么，李未然又问他：“那你弄明白外挂的debuff了吗？问号是指什么？你碰到什么会过载？过载的效果又是什么？”
　　debuff：触碰到（？）时，必定引发“过载”效果。
　　问号本人竟然对此毫无察觉！
　　这是当然，问号怎么会知道自己就是问号。也许李未然的身份，并不是外挂商那么简单。
　　懵懂猫猫头顶问号。左淮实在无法把真相说出口——他在没有阻隔地接触到李未然皮肤时，居然会心跳加速。
　　面对左淮诡异的沉默，李未然狐疑地看向方块上的屏幕，心说难道那个问号，也参与过“晨曦走廊”副本？
　　左淮清了清嗓子，手点屏幕，屏幕却吝啬地并没有显示出更多副本信息，好像向他展示“晨曦走廊”四个字已经是大发慈悲了。
　　“现在，要想查清方舟出了什么问题，必须得先弄清上一轮游戏的最后，‘晨曦走廊’副本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未然喵喵道：“那么你有什么头绪吗？”
　　从肩头的角度看去，并不能看出左淮的双眼正看向何处，他只听到对方语气不详道：“李未然，你为什么不记得自己过去的事呢？”
　　如果李未然记得，事情就好办多了。
　　李未然现在的猫脑子好像不太灵光，他暂时无法串联起一切线索，也就无法领会左淮话里的真正含义。
　　“那么，管理员先生，您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我们一起经历四个副本，您却至今都没有抹除我，甚至向我展示方舟的秘密。我可以理解为……”喵喵声顿住。
　　李未然产生了什么联想？
　　听他停顿下来，左淮感到心跳忽然快了两拍，可猫爪的肉垫分明与他隔着两层衣服。
　　很怕李未然讲出什么惊人的话来。
　　短暂停顿后，喵喵声接着道：“我可以理解为，你需要我的协助吗？”
　　“是的。”
　　不知为何，左淮松了口气，并大方承认了这一点。
　　方舟专修bug的传说级程序员居然需要bug的协助，李未然一时感到十分得意，这大概是他bug生涯的高光时刻。做bug做到这个水平的，大概是方舟独一份了吧！然而他并没有得意忘形。
　　“但是，我为什么要帮助管理员，帮助方舟的同伙呢？”他说。
　　“你已经帮助过我了，不是吗？”一丝狡黠从眼镜片上闪过。
　　与雷文的战斗中，如果不是李未然及时召回了方十一，给左淮上了个相当于锁血挂的“时间停滞”，那方舟这破游戏大概已经没人能救了吧。
　　肩头的猫一时无言以对。救队友是李未然在危急时刻下意识做出的反应，不过如果给他时间考虑，他还是会救左淮。
　　左淮对他道：“你大概不信，方舟的设计初衷是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原本的‘黑月祭坛’与你看到的相去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