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限游戏卖挂(54)

　　电脑上，李未然中校的邮件一一在目。
　　N大能源中心高薪聘请朴教授这样的基础物理学家，是为了打开微观粒子的十一维度，开启时空通道，获取其他世界的能源。这被称为——“新航路计划”。
　　南宫修一哑口无言。
　　左淮对着电脑，眼镜反光：“假设我们的世界是α世界，你们的世界是β世界。南宫会长，让我尝试还原事情的原貌。我想，α世界的南宫修一，已经被你杀死了吧？”
　　餐厅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其实这个事实很容易推断出来，但根本没有人敢往这个方向想——眼前的南宫修一是个左撇子，心脏在右边，他显然属于另一个世界——β世界。而另一个南宫修一，却从未现身。
　　洛希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为救自己身受重伤的NPC：“这是真的吗？你真的杀了这个世界的南宫修一？”
　　南宫修一迫切道：“你听我解释，人是南宫修一杀的，我只是南宫修一的扮演者！不对……应该说设定上我干了这件事，但我其实没有……算了……我解释不清了，随便你怎么想吧。”
　　洛希：“……？”
　　左淮看也没看其他人，又继续道：“你夺取了α世界南宫修一的身份，但你的女儿并不接纳你，因为她亲眼看到了你的作案过程。”
　　——一更一更不睡觉，爸爸变荒草。
　　“因为某些原因，在竹间古斋存在时空干涉的现象，也就是所谓的‘时空的褶皱’。你的夫人，也就是β世界的南宫凉，同样能够通过时空的褶皱来到α世界，和南宫千代见面。但这个时空干涉是有限定时间的。”
　　——二更二更照镜子，妈妈马上到。
　　“朴教授和李未然，都是通过时空干涉进入了β世界，所以造成了离奇消失的假象。”
　　——三更三更醒竹报，客人迷路了。
　　“你们为了防止我们这些玩家拆穿你们的团聚，便利用时空干涉现象实施暗杀。对于一无所知的玩家来说，凶手神出鬼没，手法也是离奇诡谲。所以警方无法破案，外界更是传出竹间古斋闹鬼的传言。”
　　——四更四更待五更，坏人会抓坏宝宝。
　　“据我猜测，你和你夫人做出这一切的原因，是因为你们在β世界的女儿因故离世了，你们在β世界的竹间古斋还为她专门设了灵位。这就是作家王若虚死前看到的灵位。β世界的南宫夫妇失去了女儿，而α世界的南宫千代无父无母。”
　　——五更天明雄鸡叫，我家明天又拼好。
　　左淮的一连串猜测，形成了逻辑闭环，连匹萨斯基收受的贿赂以及他的死都能解释得通——匹萨斯基很可能知道了内情，南宫便授以巨额封口费，之后匹萨斯基与南宫反目，南宫便杀他灭口。
　　利用时空的褶皱和南宫凉的协助，他们的谋杀做得天衣无缝。以α世界现有的公开的认知来看，这是完美的密室谋杀！
　　这就是为什么，N大军事能源研究中心的中校会被派往此地进行调查，他是知道内情最多，最接近真相的人之一。
　　现场除左淮外，当数秦律的领悟力最佳，她最先理顺了一切：“所以匹萨斯基的心脏被抛尸到隔着庭院的内眷住处，王作家的头也抛尸到了厨房附近。对于凶手来说，他们掌握了穿越空间的技术，在我们眼里，就相当于瞬移。”
　　井天摇头道：“不懂。”
　　“你一定是科普看少了。所谓‘时空的褶皱’，就像衣服的褶皱，从裤脚到裤腰有几十公分的距离，但是如果把裤子折叠起来，那距离就是0。”
　　“原来如此！”洛希一敲手心，“所以凶手才可以把号码牌，按照自己想要的顺序，神不知鬼不觉地放进寿司，还能从根本无法藏人的榻榻米下面，刺杀李未然。只要掌握了时空的规律，这就像拿针从裤脚穿个洞到裤腰一样方便。”
　　井天嘴巴张成“ｏ”型，震惊不已：“玄学被物理学取代了！玄学不存在了！”
　　洛希对左淮道：“那么，福尔摩斯先生，为什么这夫妻俩不干脆把南宫千代拐回β世界生活呢？”
　　这用不着左淮回答，南宫修一解释道：“这个世界的人类，在我们的世界无法生存。”
　　“为什么？”
　　“如你所见，你我的世界是镜像世界。你们的地球生命只可以利用左旋氨基酸和右旋葡萄糖，而我们的世界所有食物都只含有右旋氨基酸和左旋葡萄糖，长期生存在那儿，她会死于营养不良。”
　　井天尚还半知半解：“你们是从镜子里的世界来的？”
　　左淮道：“不。量子力学认为，平行世界有成千上万。统计学上，这其中发展出地球文明的世界，一半是左旋，一半是右旋。只是一个偶然的机会，让我们两个互为镜像的世界产生了联系，但绝不是完全呈镜像的。比如a世界的南宫凉因病离世，而β世界意外离世的却是南宫千代。”
　　说起离世的南宫千代，南宫修一神色黯淡：“是的。左旋氨基酸和右旋氨基酸形成的原因是太阳系诞生之初受到的圆偏振光方向不同，氨基酸是生命的基础，由它产生的蛋白质乃至器官、生命体的不对称性也不相同。”
　　井天道：“我懂了。太阳系的光振一振翅膀，可以造成几十亿年之后的人类心脏长在另一边，是这意思吧？”
　　洛希道：“你一个风水大师还懂‘蝴蝶效应’？”
　　“南宫会长，你还有什么补充的吗？”左淮推了推眼镜，淡淡看向南宫修一。
　　南宫修一面对着畏缩的南宫千代，沉默了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道：“时空干涉会在凌晨1:08到2:23完全开启，明天这个时候，我带你去看，你口中的‘β世界’。”
　　*
　　时间维度的回廊不宜久留，否则容易迷失。
　　李未然跟随南宫修一的前妻——有栖川凉，离开了这里。
　　如果他听过南宫千代的童谣，一定会明白，“五更天明雄鸡叫，我家明天又拼好”这句歌词，其实还包含另一层含义。指的是因为时空褶皱而支离破碎时空重叠的竹间古斋，又恢复原貌，变成最初的样子。它并不是一个“死”字，而是一个简约的樱花形状。
　　“朴教授还活着，但我们只允许他的尸体回去。”有栖川凉说，“你也一样，中校。”


第39章
　　竹间古斋布置极其讲究，一年四季各具特色，随时随地，随便举一张木框，都能框出一副画来。
　　但这个平行世界的竹间古斋，好像始终蒙着一层灰暗的色彩。分明是冬季，庭院里却没有雪，花草树木干瘦而枯败，天空是土黄色。即使地处深山，也能看到浓重的雾霾。
　　李未然缓步走在过道上，侧边的窗户全都打开了，并不很冷，枯叶被风吹进过道，沙沙作响。前方，有栖川凉的背影格外萧索。
　　“那孩子很喜欢你。”有栖川凉头也不回道，“她觉得你善良而强大，可以帮她驱逐坏人。”
　　“坏人？”
　　“南宫修一。他的手下杀死了那孩子的父亲。”
　　李未然愣了愣。虽然没有参与左淮等人的讨论，但他自己已经猜到了十之七八。
　　β世界的南宫修一杀死了α世界的南宫修一，并取而代之。南宫千代眼里的“坏人”，指的就是β世界的南宫修一。
　　进入副本第一天，南宫千代在餐厅看到李未然用暴力压制了南宫修一，因而对他产生了信赖。怪不得她总在暗处盯着李未然！
　　善良而强大？
　　强不强大很难界定，当时选择暴力压制只是策略而已。但李未然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善良，他只是个一心赚取积分的商人而已。
　　此时前方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不止一个人正在靠近。
　　分明是在自己家，有栖川凉居然警惕地停下了脚步，在李未然面前纵身一跃，借着窗台，攀上了屋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