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三维牢笼(7)
我怀抱着心爱的小母鸡,让老头看我膝盖上几乎呈现黑紫色的伤痕,皮笑肉不笑地逼问道:“说吧,你都知道什么。”
爷爷心疼地摸了摸我的骨头,确定没事后才嘿嘿笑起来说:“……你看,我就说你命好,那些东西都怕你哩。”
“说重点,杜奉予到底怎么回事。”我瞪眼睛。
老头缩了缩脖子道:“你急啥,旺旺这事,我得慢慢给你讲。”
爷爷先乱七八糟地给我讲了一堆有关八字的知识。
简单来说,如果性别是身体的型号,那八字就是魂魄的型号。其中,极阴极阳又是魂魄中的稀有型号。而特殊的八字和性别组合到一起后,就会产生一些奇妙的效果。
如果普通人身上有三盏火,走夜路要小心鬼拍肩。那八字极阳的男人身上就有三个火坑,方圆几十里的鬼走夜路都得小心别被他们拍了肩。这种人阳气极重,干挖坟掘墓,刽子手的行当都没问题。
而八字极阳的女人非常少。本质上来说,女人的身体和极阳的魂魄是相排斥的。但据我家堂口的胡仙告诉老头的出马弟子规矩之一说:八字极阳的女人身上带着气运,可能是上界下来办事的女官仙女。下界的鬼神看见这种人要敬而远之。
“气运?”我纳闷地看着爷爷。
爷爷捋了捋不到三厘米长的胡子道:“你可以把气运理解为天道的意志。一个带着气运的人,不管其目的是好是坏,都是未来的必然结局。即便他们身上的气运是祸国殃民的,那杀了他也于事无补,甚至杀他这件事就是整个事件的导火索。”
“天道想咋的就咋的,那我们还活着干啥?我们是连环画里的甲乙丙丁?”我对这种说法有点怀疑,就问爷爷道:“你平时赶集啥的见过带着气运的人吗?”
爷爷无奈道:“你当那种人是大白菜啊,可能你爷我再活几百年都见不着一个。”
“……”我摸着怀里咕咕叫的母鸡,有些神往地望着天空道:“……爷,其实我一直对宇宙有种别样的亲近感,你说我身上是不是也有气运,我也是个星君仙男啥的呢?”
老头像个老太监似的阴阳怪气地笑起来,他嗤笑道:“老大,你的确是从天上下来的,但你不是星君。你呀,你就是那种扎个牛角辫、天天在星君家扫地、因为调皮捣蛋让人罚下来的小童子!”
我们爷俩斗了半天嘴,才继续说那些八字极阴的人。
首先八字极阴的女人,灵感较常人强很多。因为身魂双阴,她们在鬼魂眼中是‘小伙伴’和‘好朋友’。因此,这种人擅于通灵和占卜,许多巫女都是这种人。
至于八字极阴的男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倒了八辈子血霉。
没有气运傍身不说,魂魄还和身体相斥,让身体看着像无主的活躯壳。这种人会不断吸引脏东西到自己身边来夺舍。放任不管的话,最后可能会受不住折磨走上绝路。或放弃了自己的躯壳,被无数鬼魂争夺身体主导权,变成世人眼中的疯子。
爷爷闷闷地说:“所以这种人还有个俗称,叫人皮子。旺旺他、他就是个人皮子。”
我听完以后,几乎是当头一盆凉水。
良久,爷爷难过道:“其实他刚出生时,我就算出来了。”
我梗着脖子问他:“你知道杜奉予和小时候长得不一样吗?”
爷爷没吱声。
“……你早就知道?你不说?啊?”我瞪着老头,几乎咬牙切齿地问道。
老头掉了眼泪,可怜巴巴地说:“我、我没敢告诉你姑。”
我皱眉道:“有什么不敢告诉的?她生孩子的时候你又没出马,她还能把这事也赖到你头上?”
老头闻言垂头流泪,无论我怎么逼问他都不说。
我捂着脸又问:“那他现在……他里面到底是个啥东西?”
爷爷摇头道:“我也不晓得。”
我迷茫地看着院角的柴禾堆问:“原来的杜奉予呢?已经死了?”
“可能……”爷爷点了点头,又急忙嘱咐我道,“老大,你别管旺旺里面到底是谁。事已至此,不管他是谁,只要他愿意以这个身份活着就好。这么多年了,他是你姑姑和姑父的骄傲!咱们只能保现在这个!你懂不?”
我嗤笑道:“……那这和杨康认贼作父有啥区别?就因为现在这个比以前的好,也愿意认自己当爹当妈,就都只认这个贼子了?他们要养孩子当面子养,活该生出个人皮子。”
“你说什么呢?!”爷爷生气了,急头白脸地怒道,“你怎么说你姑呢?!你那叫人话吗?”
我闭眼不看他,不屑地哼笑道:“你不爱听就当我说错了吧。”
“你姑他们又不知道这事?怎么能赖他们?他们那么多年的感情说断就断?你要为了我抱屈,事事看你姑不顺眼,那我不需要!”爷爷也怒上头,气得胡子直颤。
我腾地站起来,一脚踹翻了鸡食槽大怒道:“合着还变成我犯贱了?”
第8章 九窍玉07: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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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里的小母鸡吓得当场在我手里下了个蛋,悻悻地飞走了。
杜奉予听到声音跑出来,见我和爷爷两双狐狸眼都瞪得溜圆,就上前先给爷爷扶进屋。
我明白爷爷的意思。
现在的杜奉予不知已经夺舍多少年了。甚至杜奉予这个名字,大多数时候叫的都是现在这个杜奉予。姑姑只知道自己的儿子越长越聪明,越大越帅气。
事到如今,我和老头要是三下五除二把现在的杜奉予赶走,给以前的傻小子召回来。再告诉姑姑你那儿子是个鬼,是假的,这傻子才是你的儿子。她能接受吗?
她能接受个屁。她不一嘴巴子把我们爷俩扇到火星都是念着亲情了。但凡脑子正常的人听了这话,都只会认为是我和爷爷干了什么,把好好的杜奉予弄傻了。
再者说,即便他们真接受了又能怎样?我把傻子弄回去,然后原本看起来好好一人,突然生活不能自理了。等他爹妈死了以后谁养他?我?我可没有那善心。
我只是觉得,明明是姑姑和姑父也不想要个傻儿子,爷爷不想让姑姑发现我家倒霉的运势影响了她的孩子,而我和假杜奉予之间有了私情。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每个人都在庆幸事已至此。
现在却要说成姑姑和姑父因为不知者无罪,爷爷因为不想让姑姑伤心,我因为要照顾迁就爷爷和姑姑。大家都是好人,都悲悯无辜,要不是这个假杜奉予已经夺舍这么多年,谁会想这么做呢?
有胆子做坏事,没胆子认。这感觉真让我窒息。
我从小到大都不干好事,我也承认自己干过的所有坏事。
我是坏。我喜欢当老大,喜欢欺负人,喜欢耍手段,喜欢暴力,喜欢强取豪夺。如果一块地盘只能有一个老大,我希望是我。如果一群人里有一个最坏的,我希望是我。但我不喜欢无能为力,不喜欢失控,不喜欢在有凶手的情况下当受害者,不喜欢戴面具作恶。
谁想当受害者就让谁当去吧。反正我想留下现在这个杜奉予,不是因为事已至此,不是因为拿他没办法。只是因为我跟他有私情,除此以外没有第二个理由。
杜奉予给爷爷送回房间后,又出来找我。
他倒没把我也扶进屋,只蹲下摆好翻倒的鸡食槽,散落在地上的鸡饲料也搂回去几捧。干完这些,他拍拍手上粘的饲料,站起来站在我旁边低声道:“你能不能——”
我握着鸡蛋扭身就回了屋,把他自己晾在那了。
爷爷见杜奉予沉默着回屋,我拎着桶又要出去干活,就没好气地叫住我:“你开蹦蹦送旺旺去镇上。”
“我没空。”我白了老头一眼,说完就要出门。
“好你个兔崽子你!”
杜奉予连忙拦下拿着鸡毛掸子的爷爷,转身又跟着我出来。
他把我堵在鸭圈前,两只黑眼睛定定地望着我道:“麻烦你。麻烦你送我一趟,或者帮我联系有车的那位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