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三维牢笼(63)
“合着我这辈子还搭童子俩字上了呗?”
“别叫唤了!”二爷凶我一声,取出三根香点燃插进柜中的香炉里。
我探头向里看,发现二爷竟在他家被橱下面的柜子里,偷偷供着个泥娃娃!
“我去,你供啥玩意儿呢?这是啥啊?”我看着那红棕色的、质地更像陶器的泥娃娃大惊失色。
那娃娃身上没有头发也没有衣服,除此以外该有的器官一个不少,别说手指脚趾清晰可见,连鸡巴都有。这么个奇怪的人形娃娃在黑糊糊的柜子里供着,给人感觉邪性得很。
二爷家摆着不少箱子柜子,但除了放饼干麻花的那个柜子,别的他都不让我碰。我小时候偷着打开过一个没上锁的箱子,被里面的黑驴蹄子吓呆住了,从此再也不乱碰他家的东西。没想到他家这柜子里别有洞天啊。
“起开!”二爷不耐烦地推我。
我抻着脖子,在二爷关上柜门的最后一刻,留意到泥娃娃左臂上有一道深深的划痕。
“说吧,你想抓啥东西?”二爷靠在柜门上,不顾门缝里冒出的白烟问道。
我把手里的饭盒递给他,坐下将潘家村的事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最后请他帮我抓住那个桥灵。
不出我所料,二爷早知道那有个桥灵,但对方没招惹过他,他也就没把对方如何。听我将那桥灵描述地无比邪恶,他哼笑一声道:“不能吧,你应该根本感觉不到它们才对。”
“它们?”
二爷嚼着肉道:“桥灵都是一对的,通常是童男童女,也有俩男孩俩女孩的。那玩意儿对人没啥恶意,就是长得磕碜点。”
说完,他表情一变不屑道:“你说它们得罪你了,它们是得罪你胳膊还是腿儿了?不会是得罪你‘的表弟’了吧?”
“……”我不语。
二爷放下饭盒,纳闷道:“你爸你叔都喜欢女的,咋就你搞特殊喜欢男的?流行啊?”
“这是我自己的事儿……”我嘴硬又心虚道,“你、你咋知道我跟他那个了?”
“我咋知道?你都漏了气了还我咋知道!这家伙的都敢大摇大摆趴你脸上来见我了,咋的,宣示主权呢?我再晚点知道,你都能让它吃了!”二爷提起杜奉予依旧满脸厌恶。
我一愣,这才意识到来时趴自己脸上的东西没了。刚才二爷那一大嘴巴子打的是我脸上的杜奉予。
“……”我挠了挠被打过的脸,不由得紧张起来。但想到杜奉予有那么多点点,这一小堆被二爷消灭了应该没啥事吧。
不对,他都要走了,我关心他干嘛。
“反正那桥灵得罪我了,要不是它们跟潘立军勾结,我也不会搞得那么狼狈……你就说这忙你帮不帮吧!不帮不许吃了,饭盒还我!”想起杜奉予,我又心烦起来。见二爷跟我磨叽个没完就站起身,作势要拿着炕边的饭盒走。
二爷连忙抢过饭盒道:“啧!谁说不帮你了。你小子从小到大吃我多少麻花你数过没?我吃你几口饭这给你心疼的……等我吃完咱就去行不?”
“……嗯。”我默不作声地靠在炕头墙上闭目养神,不敢让二爷发现我在独自心碎。他要知道杜奉予睡完我就要跑,非把牙笑掉不可。
二爷把两盒饭菜吃得精光,起身打开供泥娃娃的柜子检查了一下,最后从放电视机的长柜子里拿出个黑色条状布包。
我认识他这个包,里面装的是他抓鬼用的法器——钩竿和铁尺。
钩竿铁尺都是中国古代的冷兵器。因为和刀枪棍棒这类常规武器比有些小众,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
钩竿的外形和枪类似,前端都是几十厘米长的尖刃。只是钩竿的刃两侧还多了不少爪子一样的小逆刃,可以在主刃戳刺进敌人身体后,再用逆刃牢牢勾住对方的衣物皮肉以防逃脱。
铁尺的造型则像短把三叉戟,中间那根刺更长些。它样子平平无奇,但进可戳刺,退能格挡,天生克制刀剑等长兵器。因此古代的衙役捕快多配备铁尺作为执法工具。
我没亲眼见过二爷使用它们,但只看那对法器散发出的冰冷气息,就知道它们是真家伙。
二爷又打开另一个箱子,在里面捡了两样东西丢给我。
我接住一瞧,发现是俩用帆布缝制的娃娃。白色,手掌大小,就是他之前捉鸭子鬼用的那个。二爷说这是壳,用来装抓到的鬼。
我看着那箱子里一沓一沓的娃娃,纳闷道:“这些全是新的?”
“啊。”
“……那你用了多少了?”
二爷把黑布包往身上一背,神秘道:“你要是愿意跟我学手艺,我把它们都给你。”
二爷骑着他的旧摩托,载着我赶到桥边。
我爷除了算卦看风水,给有情人配个八字啥的,其余的都请仙家上身来做。像抓鬼这种实打实的硬功夫我也是头回看到,不禁兴奋道:“大白天的能行吗?”
“这玩意白天晚上能咋的。”和我相反,二爷平静地就像来修自行车。他脱下装备拿在手上,又把一个大号黄铜铃铛递给我,“一会让你摇你再摇。”
我知道这铃铛就是道教的三清铃,是一种重要的法器。
和牲口脖子上系的那种只会当啷当啷响的铁铃铛不同,三清铃发出的铃声之浑厚,余音之深沉清远,能让人的神智瞬间从脑瓜顶清醒到脚后跟。
因此,它的声音被认为对人有安魂宁神之效。而妖魔鬼怪、僵尸等阴邪之物听了却会惊惧奔逃,痛苦至极。所以三清铃有时也被叫做镇魂铃。
我们来到桥中央,将俩帆布娃娃摆在地上。随后二爷拿出钩竿铁尺握在手中,一切准备就绪,才吩咐道:“摇铃!”
我握紧手中的三清铃,用力一摇。
“叮——·——·……”
“继续摇,别停!”二爷摆开架势,双持法器喝令道。
我咬牙继续摇,不过几下就感到自己拿着铃铛的右臂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随着铃音连成一片,如同看不见的波浪般涌向四周。一旁的二爷忽然动了,他怪笑一声喝道:“小鬼莫逃!”说完就在桥上舞起那对沉重的法器。
他的动作十分灵活,根本不像一个七十岁的老人。那一勾一插一防,出其不意地急转身,甚至能让人想象到对手的动作。
我看的热血澎湃,手上便摇得更起劲。
可不到两分钟,我脑中大闹天宫的鼓点刚起了个头。二爷就拿着家伙一勾一扎,像做煎饼果子似的把什么东西直插到娃娃身上。片刻后,又重复了一遍动作,在另一个娃娃身上也扎了一下。
随后他把家伙往腋窝下一夹,捡起地上由白变黑的娃娃踩着我脑中的鼓点向我走来。
“别摇了。”二爷微喘着,把手里的娃娃交给我道,“完事儿了。”
我停下麻木的右手,难以置信道:“这就完事了?我跟你大老远跑一趟,结果你抓鬼比摊煎饼的还快?”
老逼登不会唬我呢吧……可这娃娃确实和他之前捉鸭子鬼的那个一样,莫名其妙地变成黑色了。
“咋的,我还得跟它们大战三百回合啊?”二爷把家伙收进布包嘱咐道,“娃娃头不能扯,壳子一坏,里面的东西就跑了。剩下的像什么用醋泡,烟熏火燎啥的……”
“得得得……我没你那么凶残好不。”我正说着,就感觉手中的娃娃如活物般扭动了两下,吓得差点扔了。
“傻样儿!”二爷刚咧嘴笑话我一句,身形就猛地顿住,皱眉回头望向某个方向。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才想起那边是潘家村。心想既然都到这了,不如顺路去把二阳接出来一起回家。潘立军那个犊子完全把我的话当耳旁风,都好几天了还跟我装没事人,是等着我上门破口大骂呢吧。
“二爷,先去趟潘家村,我接个孩子。”
二爷闻言不置可否,却在我上车后调转车头往回家的方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