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坟大队(38)
要不是陈岭站得近,又对男人观察入微,根本发现不了这小小的细节。
不知怎么的,这一幕让他想起了之前看见江域半躺在摇摇椅中看书的情景。
他笑了下,看向其他人:“都不坐吗?”
丁骏远实在没心思坐,进办公室前,吴伟伟已经把祝鹏干的那些操蛋事跟他说了,如今他心急如焚,只想快点解决事情,还雕刻室一片安宁。
“陈先生,你们让我来开门,难道不是想要抓鬼吗?这么待着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
吴伟伟自从见识过他陈哥的厉害,就成了脑残粉,“我陈哥办事,当然不可能做无用功。”
“不知道丁先生还记不记得之前李先生的手里的罗盘?”陈岭解释道,“地缚灵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灵魂,她与地煞相结合,存在于这栋房子的任何一个角落。只要不凝聚,我们就根本无法正确的辨别出她的精准方位,自然也就无法采取进攻的措施,只能防守。”
“那要怎么办!”丁骏远揪着自己的头发,痛苦道,“陈先生,实不相瞒,我,我之前也做过噩梦。在知道那尊泥塑中有祝太太的骨灰前,我一直以为是因为生意不好,精神压力过大才会这样。 ”
他慌乱的在原地踱步:“之前她就攻击过我,周文慧已经死了,祝鹏也被缠上了,会不会下一个就是我?!”
“心思错乱,惊惶不定,容易被上身。” 陈岭淡声道。
三个短句起到的效果不容小觑,丁骏远立刻停下,身体用力靠着墙壁,求助地望向青年。
“虽然地缚灵在沾染血腥后已经失控,但只要有祝鹏在,你就不会有生命危险。”说白话点,祝鹏就是地缚灵的愤怒点,这个点不摧毁,愤怒是不会消失或者转移的。
丁骏远安定下来,看向祝鹏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块厚实的挡箭牌。
祝鹏往旁边缩了缩,不动声色往门口挪去,陈岭给吴伟伟使了个眼色,让他假装没看到,转眸就看见江域从茶几上的果盘中拿起一颗橘子。
橘子熟透了,深色的橘红映得男人的指尖泛红,只见他的两只手轻巧的捏住两边,微微用劲儿,橘子连皮带肉被一分为二。
江域朝着陈岭递过去一半:“吃吗?”
现成的,不吃白不吃。
大概是相处多了,陈岭感觉两人之间的气氛自然多了,点头坐了过去,接过手专心吃起来。
吴伟伟无语了,上次抓托生恶鬼陈哥又是烧烤又是打牌,这次抓地缚灵也是半点不紧张,居然闲坐开始吃东西了。
他盯着被搁在茶几上,没人要的另一半红橘吞咽了下,坐到侧面的单人沙发上,把手伸过去。
眼看着就要摸到了,手背忽地针刺一般的疼了下,他敏锐地抬头,对上江域那双枯井无波的眼睛。
手突然就有了自己的意识,聪明的拐了个弯,伸进果盘中,拿起最后一个颇为干瘪的橘子,苦兮兮的剥起来。
陈岭吃完一半,回味无穷,刚咂了咂嘴,另一半被递到手中。
他问:“你不吃?”
“不吃。”江域凑近,嘴唇近乎贴上青年的耳朵,“我对阳间的食物并没有欲望。”
陈岭偏头,用手背蹭了下被男人的气息弄得痒酥酥的耳尖,“那你还让我给你上香,那也是阳间的东西。”一说就想起自己把打算买烧鸡给老祖宗上供,聊表谢意的打算给忘了。
用余光偷看了眼江域,心里庆幸,还好没说出来口头承诺,要不这位又要作了。
“上香供奉是为了加深你我之间的因果。”江域看了眼青年沾着淡橘色果汁的手指,视线偏移一寸,继续道,“你我之间的因果越深,感应也就越深,你有危险的时候,即便我不在阳世也能及时赶到。”
这不就是科幻电影里的空间跃迁嘛!
只需要知道一个坐标,咻的一声就到了。
陈岭把最后一瓣橘子塞进嘴里,有点不好意思,忍不住在心里再次点评:
老祖宗真的太会了,就没见过这么会的。
但凡是意志不坚定,或者颜控什么的,肯定早就扛不住了。
陈岭望着江域的眼睛,仔细辨别着,眼眸里的情绪还是很淡,他想,大佬果然是把他当小辈在照顾,是他给予自己未婚夫的小福利。
“那个……”祝鹏战战兢兢道,“我想去趟卫生间。”
吴伟伟看向他陈哥,见陈岭点头同意,他放下被剥得坑坑洼洼的橘子站起来,“我跟你去。”
“让他自己去。”陈岭说,“你坐下,把橘子吃完。”
吴伟伟眼珠转了一圈,还真听话的坐回沙发上,继续剥他的橘子。
祝鹏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喜悦差点就显露在脸上,他摸了下差点咧开的嘴,轻手轻脚地打开门走出去。
走廊因为两边教室的门窗都被打开的缘故,光线明亮,这让人的胆子大了不少。
祝鹏根本没去卫生间,而是上了二楼的一间画室。画室里摆放着许多画架,白色的画布上白茫一片,而不远的讲桌上,放着一个半截身的石膏像。
祝鹏把石膏像推到一边,站上讲台,踮起了脚,伸长胳膊去够上面的天花板。
那块天花板上有个凸出来的把手,是当初为了方便工人维修空调,特意留的能从地面上到天花板内部的通道口。
努力尝试几下,实在够不到,只好笨重的跳到地上,搬了把椅子放上讲台。
这一次站上去,刚好能够到把手,他把通道盖子拉下来,里面藏着一把伸缩的金属楼梯,抓住绳子往下一拽,梯子落到地上。
祝鹏抓着梯子扶手往上爬,很快就只剩下一具身体露在天花板下,所以他并不知道画室外,陈岭和吴伟伟静静的看猴子演戏。
天花板上一片漆黑,唯有通道口的一点光让他勉强看清,在西南方向,安静地耸立着一个小小的宝塔形状的东西。
肥壮的身体一点点消失在通道口,未免噪音太大,把办公室里的人引过来,祝鹏的每个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
不过三五米的距离,他爬了整整有十分钟。
随着距离那东西越来越近,祝鹏的呼吸因为兴奋而急促起来,无意识加快动作,在指尖能碰到的时候停下来,一把将其抓住。
与记忆中坚硬的手感不同,手里的东西柔软黏腻,带着冰冷的质地,像一团稀泥。
滴答、滴答、滴答。
稀泥从手心溜走,落到吊顶板材上,他听见了粘稠泥浆从地板上爬过来的声音。
祝鹏惊恐的睁大眼睛,浑身肌肉不可控制的抖动,却无法调动肌群移动半分。
他感觉自己的四肢被固定在了一根看不到的木架上,就像泥塑一样,里面藏着支撑的骨架,看不见摸不着,却能轻易决定泥塑的成败。
泥浆的声音渐渐大了,那小小的一团已经扩大,呈现出巨大的黑色阴影,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
有东西黏到了他的脚上,先是脚尖,然后是脚踝,小腿,大腿,腰身……一直往上,一路抵达他的胸口。
祝鹏张着嘴,无法出声,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不听使唤,一寸寸的往角落里爬去,摸到了一把兴许是装修工人当初忘记带走的工具刀。
工具刀上的锈迹凭着指腹就能感觉出来,明明该是很钝的刀锋,出人意料的锋锐,轻易就将胳膊上的一小块肉切了下来。
祝鹏疼得眼眶通红,眼泪鼻涕一起横流,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因懦弱和恐惧生成眼泪像是刺激到了鬼怪的情绪,耳边传来呵呵的笑声,紧跟着,他感觉包裹着四肢的泥浆全部汇集到了胸口,它们凝聚成一团,形成了一个脑袋,一个女人的脑袋。
这张脸就是化成灰他也认得,是他过世多时妻子。
“救……”祝鹏使劲浑身力气,只能从嗓子里挤出微薄的呻吟。
“救……命……”同样痛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是一个女人的痛苦呼喊,“祝鹏……救我……”
祝鹏眼眶里恐惧的泪水决堤,疯狂的往外流淌,他想要摇头,想要求饶,对方不给他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