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坟大队(256)
申明亮低声说:“你睡吧。”
他替袁太太将被子拉上去盖好,完了还替她拂去落在脸颊上的发丝。
意识到什么,他动作僵住,迅速收回手,掏出手机玩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空气静谧,一切都成了电影中的慢动作,让人心里莫名的压抑。
窗帘的被风吹动,浅色的窗帘飘舞得老高,因为病床就靠着窗户,窗帘被吹动到最高处再落下时,几乎将整张病床都包裹在了里面。
陈岭眼皮子一跳,猛地抬眼,一个人影站在病床前,弯着腰,抬起一只手缓慢地伸向床上的人。
正要起身,江域忽然拽了他一把,“不用管。”
陈岭再扭头看去,人影已经不见了,躺在病床上的女人忽然不觉得刚刚发生了什么,依旧睡得很安静,可她脸上的纱布却不知何时被掀开,鲜血从被新撕掉的皮肤处渗出来,沿着她的脸颊流进了下面的衣服里。
申明亮突然打了个颤,抬头就看见那名姓陈的青年直勾勾的望着病床。
他心头重重一跳,猛地扭头,伴随着他“啊”的一声惊叫,人已经迅速起身,退到了老道背后。
老道年纪大了,坐着没事儿干的时候容易犯困。
被人忽然按住肩膀,他警觉地站起来,瞪着眼睛呵斥:“说了多少次,不要随意碰人肩膀!”
申明亮什么也顾不上,手臂抬高,笔直的指向病床:“她的脸,脸……”
老道走近一看,眉头皱得死紧。
“怎么回事?!”他问。
申明亮:“我也不知道啊!我刚刚就坐那儿看手机,对,来了一阵风,把窗帘吹起来了!那之后我姐的脸就成了这样了!”
老道脸色难看下来,他没想到,自己坐在那儿就有厉鬼敢来。更加没想到,厉鬼比他想象的更厉害,竟然能悄无声息的潜入病房中!
他转头看向陈岭:“你就没发现什么?”
陈岭茫然:“没有。”
老道不做他想,只是对申明亮说:“医院不安全,这地方阴气重,只会助长邪物的力量。”
申明亮:“那怎么办!我姐去到哪儿那东西就跟到哪儿,根本躲不掉!”
“回袁家去。”老道想了想, “人死后对生前的居住地会有留恋,在那里,她或许能找回几分神智,我趁机感化她,送她去投胎。”
陈岭没想到老道抱的是这样的想法,投去一抹诧异的注视。
老道扭头看他:“我不知道你能力如何,但既然你是袁先生请来的,就跟我们一起回去吧,顺道给我打打下手。”
“好啊。”陈岭当即点头答应,问,“什么时候回去?袁先生现在就在袁家,要跟他说一声吗?”
申明亮:“我给他打个电话。”
那头,袁永祥正坐在书房里。
在给陈岭发了信息后,他翻来覆去,又将家中近三十天的监控视频看了两遍,一无所获。
正是因为什么也没有,才让他心里更加不安、疑惑。
那些摄像头拍下的视频中,有妻子独自一人出现在画面中的,也有老太太一个人出现在画面中的情况,甚至偶尔会出现申明亮的身影。
唯独没有其中任意两人一起出现的情况。
照理说,妻子和母亲的关系非常好,往常出去逛街都是手挽着手腕那种,为什么到了家中却好似没有交集。
袁永祥想不明白,他两手撑着脑袋,烦躁的抓扯着头发在书桌前又坐了一会儿,正想下楼,桌上的手机响了。
看着电话上的来电人,他顿了两秒才接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并不想和妻子,或者与妻子相关的任何人通话。
所以他的语气显得有些不耐烦,“什么事。”
申明亮:“姐夫,我姐刚刚在大庭广众之下又遭到厉鬼袭击了,大师说,建议我们把她送回家去。”
“申明亮,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们认识什么会捉鬼的老道,你还叫他叔公?”袁永祥语气有点冷。
申明亮顿时猜到是谁告的秘,捏着电话恶狠狠地瞪了陈岭一眼,带着歉意对那头说:“姐夫,我这不是怕你不信,到时候说我乱搞封建迷信吗。”
袁永祥揉了揉眉心,问:“陈先生怎么说?”
申明亮没想到他姐夫对那个小青年竟然这么看重,咬了咬牙,“陈先生同意。”
袁永祥可没忘记自己提出回家时,妻子那副惊惧的态度:“你姐姐她也同意了?”
“姐姐一直在昏睡。”申明亮说着打了个冷颤,脸上皮都被撕掉了,竟然还没醒,除了撞鬼再也找不到其他缘由了。
接到按铃通知的护士走了进来,申明亮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向病床。
护士一看,心头沉了沉。
这好端端地怎么纱布又掉了,而且伤口还扩大了!最诡异的是,病人居然没有醒,不知道是不是疼晕过去了。
她退出去,连忙叫来了医生。
医生一检查才知道,袁太太根本不是睡着,而是晕厥了!
他忍不住呵斥:“你们这么多人坐在病房里,是怎么照看病人的!”
申明亮道歉:“是我们不对,是我们没有把人照看好,医生你先别生气,赶紧把她伤口处理一下吧。”
袁太太应该是还在睡梦中时,就被剥皮带起的疼痛给活活疼晕了过去,直到伤口处理完毕,脸上被重新上药和贴上纱布她依旧没醒。
如此一来,一时半会儿一行人无法离开医院。
立秋以后,白天的日子越来越短,秋老虎之后更甚,往外一瞧,不过才七点,天边已经火烧一般的红,卷起的流云泛着暗沉。
夜色快来了。
四人在病房中守了一下午,早就乏了,如今又新添了饥饿。
陈岭揣好玩到快没电的手机,站了起来:“我出去吃饭,你们去吗?”
江域自然是要跟他一起的,闻言也站了起来,气场挺阔的身躯大山一样立在青年身后,亲昵中带着几分保护的意味。
申明亮不想跟两人一起,正要拒绝,老道发话了:“一起吧。”
“叔公,他们……”申明亮的话还没出口,老道率先瞪了他一眼,“又不是没见过结契的男人,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申明亮不敢再多废话,心不甘情不愿的跟在老道背后离开了病房。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病床上的女人就开始挣扎。
她被噩梦魇住了,怎么也醒不过来,嘴里念叨着:“滚开……你个老不死的……滚开……”
袁永祥刚走进来就听到这么一句。
他不想将人惊醒,故意放轻脚步缓慢靠近,然后把耳朵贴近妻子的嘴唇。
此时,袁太太的呓语已经很微弱了,需要屏气凝神,才能分别出她念叨的是什么。
只见袁永祥的脸越发阴沉,眉宇间浮动的怒火下是他濒临爆发的情绪,“你刚刚说什么?”
阴仄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明明声音不大,却将梦魇中的女人给惊醒了。
袁太太撑着床飞快坐起来,当即感觉脸颊疼得厉害,反手抽出枕头抱在怀里,惊魂未定的望着自己丈夫,急促的喘息着。
她的手指在颤抖,想要碰一碰自己的脸又担心会疼,最后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丈夫身上:“我的脸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疼!”
“你把刚刚的话再重复一遍。”袁永祥没有搭理询问。
男人的声音很低,落在袁太太心头却如平地惊雷。
她哪里还顾得脸上的伤口,闭了闭眼睛,连续几下深呼吸才让急促的心跳平缓下来,“永祥,我怎么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袁永祥的手用力紧握,漆黑的眼睛直直望向妻子:“你刚刚在梦里一直骂老不死的,临醒来前还说一句‘我早就想你死了’……明月,你这话是在说谁?”
袁太太打了个寒颤,根本不记得自己梦里说过的话,她只记得梦里的自己站在别墅大厅里,四周站了一圈影子,那些影子无一不是穿着黑色寿衣和纸做的鞋子,明明分不清她们的脸,却能清晰的看见她们嘴角扬起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