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坟大队(118)
陈岭不忍,但还是直接说道:“你在路上捡了一朵纸玫瑰,纸玫瑰上附有邪术,你是被人给害死的。”
“纸玫瑰,我的玫瑰呢?”小凡的脖子没有动,眼珠子却往左方移动,只在眼角处露出一点瞳仁。
陈岭看了眼那双诡异的眼睛,又看了一眼,想不通她是怎么办到的。
“纸玫瑰不见了。你记得你自杀之前的事吗?”
“记得啊。”小凡语气雀跃,脸上呈现出一种偏执,“有了它,我就能找到我的爱人,他在不远的地方等着我。”
“他指的是谁?”陈岭追问,“你见过吗?”
“没有。 ”小凡的脑袋偏回来,瞳仁也归为正常位置,她安静的站在那儿,如同一根漂浮的浮萍,找不到归属,找不到方向。
整间屋子,被一种浓郁的悲伤充斥。
陈岭打破沉默,道:“为什么没有?是因为你没有怨恨,无法在人间停留,感知到牵引后便去了地府。对么。”
“地府……我想起来了。”小凡忽然笑得很开心,“我要去找他的,但是我没有嫁衣,我只能割破我的脖子,用血染红我的睡裙。”
她粲然一笑,带着几分期待问道:“你说我的裙子好看吗?”
陈岭摇了摇头,“不好看。”
“怎么会不好看?!”小凡尖声质问,眼睛变成血一样的红。
“因为鲜血的颜色和真正的嫁衣是有区别的,你应该去问要和你结婚的人要一件真正的嫁衣。”陈岭说的平淡无波,心里却有些着急。
小凡的神志俨然受到身前影响,混乱不轻,暴躁易怒,问了这么老半天,一点实质性的线索都没有。
他看向和吴伟伟站在一起的李鸿羽:“怎么办?”
李鸿羽想了想,问:“试试清心咒?”
道家的咒语多多少少都带着驱邪的功效,如果把握不好度,小凡可能会当场灰飞烟灭。
陈岭不敢冒险,只好再次诱导:“小凡,你的未婚夫没有到,不如你告诉我位置,我帮你去找他?”
“我不知道。”
“你能听到他的声音吗?”
小凡摇了摇头,开始不断地重复,“不能,不能……”
陈岭叹了口气,看向林爸爸:“林叔叔,你有什么想对小凡说的吗?”
林爸爸又痛苦,又害怕,他胡乱的抹了把被泪水打湿的眼睛,借着吴伟伟手臂上的力道站起来。
他迈开脚步,起初还有些迟疑,后来突然加快步伐,扑到了小凡面前,颤抖的声音里全是对女儿的思念。
“小凡,我是爸爸,你看看爸爸好不好。”
小凡调动僵硬的面部肌肉,露出疑惑的表情。
见女儿似乎能认出自己,林爸爸险些嚎啕出声,他努力忍住,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去,握住女儿的一只手。
那只手上沾满了血,不再有温度,却让他无比安心。
“小凡啊,爸爸和妈妈一直很想你,你在那边过得好吗,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
小凡没有说话,目光专注。
林爸爸笑了下,执起女儿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黏腻带着腥味的血沾到他的皮肤上,“记得你刚出生的时候,爸爸高兴得三天都没睡着觉,总忍不住半夜起来看看你,握握你的小手,摸摸你温热的小脸。你连睁眼睛都还不会,就已经知道抓着爸爸的手指头不放了……”
“命运真是奇妙,给了我们父女缘分,却又在中途把它收走。不过没关系,你以后若是想爸爸妈妈了,可以托梦,我和妈妈会去看你的……这辈子相处的时间太短了,下辈子,下辈子你还当爸爸的女儿好不好。”
说到最后,林爸爸的嗓音几近哽咽,他低头用胳膊擦了把眼泪,再抬头,又是笑着的。
“小凡,走之前能跟爸爸说一句再见吗?”
“就一句,好不好。”
“一句,真的就一句……爸爸求你了,求你了……”林爸爸心口钝痛,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他们家的小凡。
第65章 纸玫瑰10
“爸爸。”小凡开口了, 她僵硬的弯下腰,然后曲腿,佝偻着身体, 在疼得无法站直的林爸爸面前蹲了下来。
她仰起头,灰白色的脸上绽出一丝痛, 模糊的记忆, 因为爸爸的眼泪变得清晰。
她将沾着血的手在睡裙上擦了擦,一遍, 又一遍, 睡裙上的血太多了, 她根本擦不干净,索性放弃,用自己脏兮兮的手去碰了碰爸爸的撑住膝盖的手。
“爸爸。”她说, “别为我难过了,我还会回来的,我只要你们当我的妈妈爸爸。”
林爸爸抬起头, 一把将女儿抱入怀中,腥味浓郁的血不再刺鼻, 那是女儿存在的证明。
他一点也不嫌弃, 松开手臂后,用自己的额头与女儿的额头相抵。
“爸爸等你回来。”
小凡的时间到了, 门外的石灰粉上又多了一串脚印,同时伴随着铁链剐蹭过地面的声音。
在脚印跨入林家防盗门前, 陈岭站了出去, 对着外面说:“阴差大哥可否稍微等等。”
一团人形轮廓的阴影显现,沉默不语的点了点头。
陈岭看向抱在一起的父女俩,对小凡说:“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不记得。”恢复神志后, 小凡的神情不再呆滞,她轻声说,“但我记得,有人一直在我耳边催促我穿上嫁衣。”
陈岭心头一跳,这不正是在催促结冥婚吗。
他不自觉的攥紧拳头,继续问:“死后的事情你还记得吗?譬如,感觉到有东西在召唤你。”
小凡摇头说没有,“我只看见了一条路,路的尽头有光亮。”
光亮的尽头便是幽冥地府,亡魂的归处。
陈岭心里,对于纸玫瑰的案子有了新的雏形,他侧身让开路,让被挡在外面的阴差进去。
零点到凌晨两点的阴气是最重的,越往后,阴气越稀薄,直到第一声鸡鸣响起,阴阳彻底更迭。
眼下已经凌晨三点,有些地方四点就会鸡鸣。
哐当的锁链声渐渐远去,林爸爸还愣怔地站在大门口,痴痴地望着灯火已经熄灭的楼道。
陈岭看向李鸿羽,“纸玫瑰上的邪术应该有制造幻觉、幻听的作用,影响人的心智,等到人自杀身亡后,操控邪术的人便会做法将魂魄召唤过去。自动归于地府的魂魄他不敢动,便只能再寻找下一个受害者,所以纸玫瑰才会一次又一次消失。”
李鸿羽走上前:“黎放的自杀现场我已经去看过了,和小凡一样,没有怨气,他走得很干净。”
“走前沉浸在美好的幻觉中,走时自然也不会有怨念。留不住魂,就结不了冥婚。”陈岭一手托着另一手的手肘,指尖在下巴上点了点,“对方可能会改变策略,想办法让魂魄留下来。”
流连于阳世的魂魄,不是心有挂念,就是心怀恨意和不甘。
邪术的操纵者,一定会不断地刺激下一个受害者,让他在死时感受到最深的痛苦、害怕、仇恨。
这些情绪一旦过渡到魂魄上,灵魂无法前往地府,操纵者自然就能抓到机会,将魂魄勾走。
陈岭抬头,从李鸿羽眼底看见差不多的意图,相互|点头后,他回身看向林爸爸:“林叔叔,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林爸爸有些恍惚,直到看见三人一起往外走才回过神,忙喊住:“等等!”
他匆忙跑回房间,从柜子里拿出下午准备好的两个红包,一个是陈岭的,一个是吴伟伟的,李鸿羽在计划之外,他并没有准备。
家里平日都会留一部分现金应急。
从衣柜里取出一些,又装了一个红包,可等他拿着三个红包再出去的时候,屋子里已经空荡无人。
陈岭一行人刚走,一直藏在暗中的阿贵走了出来。
抢在林爸爸关门前,他将藏在防盗门附近的摄像机取了下来,手指头颤抖得厉害,险些把东西给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