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坟大队(245)
刚结束,手术室的门开了。
手术室紧闭的大门一开,浓郁的异味散开来。
那味道十分古怪,像是烂掉的腐坏蔬菜,又像是装在坛子里的新鲜的带血的肉块,恶臭和血腥味糅杂在一起,就连推着病床往外走的医生都忍无可忍的捂住了嘴,露在口罩外的小半张脸如同菜色。
陈岭用力捂住口鼻,“他什么时候能醒?”
医生的声音隔着遮挡的手掌,带着些许嗡声:“这与个人身体状况有关,短的话再过半个小时就醒,长的话一个小时。”
李鸿羽同样捂着嘴问:“打止痛针了吗?”
“打了,但效果如何,还得等病人醒来再看。”医生在这之前并没有接收过鬼面疮的病人,有些疑惑道,“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鬼面疮被切除后,伤口竟然没有流血,只是下面好像藏着什么东西。”
说实话,怪恶心的。
李鸿羽:“是即将长出来的新的鬼面疮。”
闻言,医生和护士皆是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这东西无法根除?”
李鸿羽摇了摇头,后退半步,好让医生们将村长推去病房。
此时已经是半夜十二点,陈岭跟李鸿羽轮班在同病房的另一张床上休息,才刚闭上眼,李鸿羽突然伸手把他拍醒。
“醒了。”
随着李鸿羽的声音,村长睁开了眼睛,尚未看清周遭,距离的疼痛自腰侧传来,就好像有东西要从身体内部钻出来!
他骇然大叫,一下子坐了起来,掀开宽大的病号服一看。
他的腰侧上,那张脸还在。
像是感应到他的注视,那张脸上的眼睛慢慢睁开,瞳孔往上看来,与村长对视着。同时,那张脸的嘴巴开始咀嚼。
吧唧,吧唧,舌头舔过牙齿,上下嘴唇相互触碰。
这些看似普普通通的微小动作,却能给村长造成最极致的疼痛,他感觉对方的每一次咀嚼,都是硬生生地从他皮肉下方拽下来一块肉!
病房里的哀嚎声,久久回荡在走廊里,彻夜不停。
时间太晚,陈岭没有回昱和山,本想在医院附近开个房,暂时住一晚,李鸿羽却邀请他去青玄观落脚。
陈岭客客气气的:“现在这么晚,会不会太打扰?”
“没关系,观里的师兄晚上总是要打打牌,追追剧什么的,睡得都很晚。”李鸿羽说,“等明天一早,你正好跟我一起回特调部。”
陈岭想了想,这样一来的确省事一些,“好。”
李鸿羽第一次带朋友回家,观里上下都要疯了,师兄们牌也不打了,剧也不追了,全都跑出来看小师弟的新朋友。
听说新朋友竟然就是那个成功请下五雷的年轻人,众人的目光立刻从普通好奇,变成两眼放光的探究。
陈岭被周围的眼睛盯得很不自在,尴尬的笑着打了个招呼,“各位师兄好。”
“好好好。”一个师兄拉着他的胳膊,仔仔细细打量着陈岭的五官,评价道,“额头开阔饱满,双眼分明有神,鼻梁挺如悬峰,嘴唇色如浅绛。”
他兀自点头,用力按了按陈岭的肩膀:“小兄弟,你这是大富大贵的面相。”
陈岭双手合十,“谢谢师兄。 ”
“不客气不客气。”师兄拿出手机,亮出收款二维码,“给个随缘价就行。”
陈岭:“……好的师兄。”
李鸿羽头疼的捏捏鼻梁,强行拨开人群,将陈岭给拉走了。
“我师兄他们没个正形,你别在意。”
“不会,挺有意思的。”陈岭本以为青玄观内一派庄严肃穆,没想到气氛这么轻松活泼。
李鸿羽笑了笑,带着他去到最后的小院,这里的厢房是为前来找师父师叔他们讲道的香客留宿而设置,地方偏,外面的噪音几乎没办法飘进来。
房间内布局简单,木床,一张八仙桌,桌边两张凳子。
没了。
卫生间是公共的,在院子的西北角,好在比较现代化,不是旱厕。
李鸿羽送来牙刷和毛巾后就回去休息了,陈岭在房间里坐了会儿,喝了杯茶水,拿着洗漱用品去了卫生间。
一番洗漱回来,他混沌的脑子反而清醒起来,直到三点过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意识模糊间,他好像看见自己房间的门开了,有东西窸窸窣窣的爬了进来。他努力的坐了起来,看见房门开着,外面是漆黑的院子。
像是感应到什么,他慢慢低头,看向了床边的地面。
那里躺着一个女人,穿着粉色的冲锋衣,身体以怪异的姿势躺在地上,冲着陈岭咧嘴一笑。
第122章 滚沸23
陈岭看着地上的女人, 喊了一声:“学姐。”
女人缓慢坐起来,突然仰头将脸靠近,从鼻子里喷出的气息尽数打在青年脸上, 然后慢慢张开带着诡异弧度的嘴唇。
那张嘴张得很大,唇角已经咧到了耳根, 露出脸颊上血糊糊的面部肌肉。
陈岭看见她嘴里空荡荡的, 浓黑到看不见牙齿舌头的口腔,一点也不害怕, 因为他知道, 学姐已经魂飞魄散了。
被江域手里的地狱之火焚烧过的邪祟, 怎么可能还留有余魄?
眼前的要么是幻觉,要么,是他在做梦。
陈岭没去搭理地板上的东西, 他仰躺回去,用两根手指捏住自己手背的皮肤,正要用力, 脸上突然被轻轻拍了一下。
那力道不疼不痒,生怕他被拍碎了似的。
紧跟着, 他听见有人在耳边叫他的名字, 一下接着一下,一声接着一声, 不知疲倦,带着一点着急。
陈岭听出是江域在叫他, 连忙闭上眼睛, 心想再睁开可能就从梦境或者环境中出去了。
可预想的事情并没有发声,他发现自己的意识不受控制了,猛地下沉, 像是沉入水中后,有人拉着他的脚往下拖拽。
陈岭忽然意识到,他好像真的在水里。
这个认知一出现,四周变得冰凉,水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拼了命的往他嘴里钻,涌进嗓子眼儿,将他刚提起来的一口气给结结实实压下去。
窒息感扑来,陈岭越发用力地挣扎,可四肢就像是被困住了似的,动弹不得。
低头一看,隔着不太清澈的水,他发现自己的脚竟然真的被一只青白的手用力抓住。那只手略微浮肿,脉络藏在臃肿的表皮下,指甲因为长期浸泡已经脱落。
陈岭只觉得这一幕眼熟,但此时的境况容不得他去细想。
呼吸越来越困难,一串串的泡泡从他嘴里冒出去,随着水流往上漂浮。
渐渐地,他感觉越来越没有力气,身体不受控制的随着那只手开始下沉……就在他以为,自己会在梦里被活活溺死的时候,有双手突然从上方伸下来,将他拉了上去。
嘴唇被堵住,腥甜的味道从唇齿间传递过来,让他冰冷的身体瞬间被温暖充盈。
陈岭睁开眼睛,对上一双淡色的瞳孔。
那双眼睛长得很漂亮,由窗外淡色的月光点缀着,像最纯净的琥珀。
他抬起无力的双手,轻轻推了推对方的胸口,江域这才起身,拇指揩过青年带着水光的嘴唇。
“你被梦魇缠住了。”江域声音低哑,视线停在青年的眼睛上,试图从中窥探出什么。
陈岭感觉身上黏答答的,如果不是眼前多了个活生生的人,如果不是触摸到身下结实的床板,他会以为自己刚刚真的去水里淌过。
刚刚的确是在做梦。
只是在梦里的时候一切体验过于真实,仿佛身临其境。
他拧着眉头,努力回忆起刚刚的细节,随即猛地坐直,他伸手抓住江域的胳膊,疾声说:“我刚刚做了个梦,先是梦到学姐,然后是十九岁时去海边游泳被水鬼抓住,差点拖下去的事。”
陈岭是个心大的人,过去的事情,如果不去刻意回忆,他根本不会将他们翻出来。
如果说关于学姐的梦是因为傍晚的事,那遭遇水鬼的梦又是怎么回事?
江域温暖的掌心贴在青年的额头上,干燥的皮肤将湿冷的汗渍轻轻擦掉,“我来的时候,你正处在梦中,怎么叫都不醒。刚才是让你吞了我的舌尖血才将你从梦魇中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