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坟大队(182)
他不敢说出来,这其中是有私心的。
那些欺他辱他的人,他自然也是恨的,他要亲眼见证他们的痛苦和恐惧。
陈岭没有戳破他的小心思,只是提醒道:“七月十四你请假离开学校,十五过后再回来。”
七月鬼节是一年中阴气最盛的时候,九阴之地虽然自成一界,但谁知道地底下还有没有别的魂魄躺着?万一受到七月半的刺激,从地底下蹦出来吓人怎么办。
季楠用力戳了几下碗,埋下头继续沉默地吃饭。
饭后不久就是晚自习,班里还算安静,但如果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大多数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何婉婉同样如此。
她偷偷看了眼讲台上埋头看书的晚自习老师,利索的在课桌抽屉里活动手指。
短信发送出去后不久,那头来了回复,她啧了一声,往陈岭的方向靠了靠,小声说:“程乐从抢救室里出来了,伤得挺重,听说是脊柱神经受损,下半身暂时性瘫痪,可能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
陈岭正将脑袋埋在手臂间,逗趴在脚边的大狗玩儿,闻言立刻抬头,把堆在课桌上的书堆挪了挪,挡住自己的脸,“你听谁说的?”
“隔壁班的妹子,他们班有跟程乐关系好的,请假去医院看了。”何婉婉叹了口气,“程乐也是惨,肯定不能再来上学了。”
陈岭只觉得活该。
周原鑫算是手下留情了,没有把人赶尽杀绝,只是让他吃些皮肉苦头。
何婉婉:“我们班肯定也要组织人去看,可能还要凑钱买慰问品什么的,你去吗?”
“去吧。”陈岭不想显得自己太特殊,必须随大部队。
何婉婉的猜测没错,第二节 晚自习下课,同学们就围在一起,商量要不要去看看程乐,如果可以的话,再分派两人去看看唐柯。
唐柯被送去医院后,并没有跟随体育老师一起回来。
据老师所说,他的嘴上上下下缝了八针,缝完后麻药一过,疼得嗷嗷直哭。赶来的唐柯家长揪着体育老师不放,非要他说自家儿子是不是被同学欺负成这样的。
体育老师也很无奈,天上地下,左左右右的人都知道,他家儿子是突然倒在地上,谁都没去动呢,嘴巴就上裂出一条口子。
唐家人不信,体育老师便直接通知学校,让保安室调出监控,将操场视频发送到他的手机上。
唐家大人看了瞠目结舌,什么也说不出来了,过了良久,唐太太高呼一声撞邪,跟自家先生一起,带着儿子风风火火的走了。
体育老师猜,他们估计是带儿子去庙里找大师了。
“唐柯就算了吧,我也觉得挺邪门儿的,好好的摔倒不说,嘴巴还烂成那样。”女生说完露出嫌恶的表情。
紧挨着的男生也说:“我当时就在他旁边,看的清清楚楚,他骂着骂着嘴巴上就猛的出现一条口子,像被什么利爪给挠了一把。”
“你们说,会不会是周原鑫……我记得他以前还往周原鑫身上丢垃圾来着。”
“大晚上的换个话题吧,听着怪渗人的。”
最后一节晚自习的结束时间是九点结束,铃声一响,大家就像是被放飞的鸟儿,前赴后继的往外跑。
陈岭单肩挂着书包,落在最后。
等他抵达宿舍的时候,里面其余三人已经回来了,正叽叽咕咕说着什么。
其中一人率先发现站在门口的人,示意其余人闭嘴,紧跟着说话声就没了,几人各自扭身去做自己的事情,一副我很忙谁都别打扰我的样子。
陈岭走进去,将书包丢到右手边的上铺,学校分发的垫子和被褥原封不动的丢在上面。
这些年陈岭的运气一直挺好,念书住宿舍分到的全是下铺。
他爬床没啥经验,起初动作有些笨重,连德牧都看不下去了,一个劲儿的用脑袋去顶青年的屁股。眼看着就要爬上去了,下铺的同学不乐意了,“你别碰到我的帘子。”
陈岭看了眼,自己的脚尖距离下铺的床帘十万八千里,他运了口气,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动怒,小屁孩儿就是嘴欠。
好不容易彻底上了自己的铺位,抖开垫子准备铺上,下铺的人又开始作妖。
“你能不能别动来动去,弄得床铺嘎吱作响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俩在干坏事呢。”
其余两人手里的动作一顿,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
“你也太坏了,说什么呢。”
“哪种坏事,是咱们看片的那种坏事?”刚嘲笑完,人就僵住了。
旁边的人碰了下他,“怎么了?”
陈岭扫了一眼站在宿舍中央,准备随时扑向三人的德牧,无声的用口型说了句“上来”。
等毛茸茸的大宠物跳上床,乖巧的趴在床脚,他这才看向那人屁股外露出的一张扑克牌角上。
忍不住嗤笑,“还能怎么。”
陈岭从上铺爬下去,走到那名同学面前,伸手抽出那张扑克牌,黑桃四。
“怎么会……”
“向勇,你没欺负过周原鑫啊,怎么会轮到你呢。”
屋子里,突然响起铛的一声。
声音来自于靠近窗户的柜子,类似于瓷杯与调羹相撞的声音。
大家一同转头看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个人似乎背对着他们站在窗前,影影绰绰。他们纷纷闭眼,揉了揉,再次睁开——
窗前什么也没有,只有两只干干净净的水桶。
其余人看得不够真切,陈岭却明白过来,是周原鑫。
周原鑫在帮他教训那几个嘲笑他的舍友。
陈岭收回视线,将手里的纸牌递给他的主人,这些人恶意相对,无非是因为他拿到了扑克牌,觉得他不吉利,现在好了,宿舍里多了一个参与者。
他笑眯眯的将扑克牌塞到一动不动的向勇手里,情真意切的握住他的手,恭贺道:“同学,恭喜你也中奖了。”
第94章 扑克桥20
宿舍里陡然安静, 连呼吸声都变得十分轻微。
向勇浑身僵硬得像石头,一动不敢动,好像只要不起身, 不将扑克牌捏进手里,就不用参与游戏。
陈岭看他死活不肯握手, 直接把扑克丢到了他腿上。
“啊!”向勇大叫一声, 反应过度的蹦起来,脑袋撞到上铺的床板, 疼得他眼泪花子都掉了出来。
宿舍里曾经称兄道弟的人, 再也不敢跟他近乎的勾肩搭背, 放声谈笑,那两人就跟事先说好似的,对向勇退避三舍。
向勇对扑克牌避如瘟神, 他快步走到门口,用力将扑克牌丢进垃圾桶里。
仿佛为了怕扑克牌长腿自己跑出来,他扯起垃圾袋迅速栓紧, 马不停蹄地冲出宿舍楼,丢进了楼下的垃圾桶里。
垃圾桶里乌压压的全是黑色垃圾袋, 向勇正准备走人, 忽然发现其中一个垃圾袋突然动了一下。
随着塑料袋摩擦的窸窣声响起,那只垃圾袋上渐渐呈现出一个人脸的轮廓, 人脸的嘴巴一闭一张,像是在呼吸, 又像是在说话。
向勇砰地一下合上盖子, 大口大口的喘气。
他闭了闭眼睛,不断地告诉自己,“世界上没有鬼, 没有鬼,没有鬼。”
用力再次将垃圾桶盖打开,塑料袋一个个紧巴巴的凑在一起,没有任何异状,刚刚那什么人脸,一定是自己产生的幻觉。
向勇泄了气般,弓腰驼背地走回了宿舍。
曾经闹哄哄的,充斥着玩闹的宿舍在今晚安静得过分,那两个所谓的好兄弟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厌恶和排斥。
他心里难受极了,从来不知道被人孤立是这种感觉。
他去卫生间洗漱出来,抬眼看向对面上铺的插班生,陈岭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另人避之不及的扑克桥游戏似乎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向勇皱了皱眉,走过去,两手抓着上铺的床沿,问:“喂,你不怕吗?”
陈岭选择性耳聋。
向勇抿了抿嘴,再次开口:“陈岭,刚刚对不起。”
陈岭这才睁开眼睛,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