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坟大队(100)
像躺在柔软温暖的棉花团里,安全、暖和,身体和意识一起沉入其中,睡前存在于四肢中的酸胀感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
这种睡眠质量,属实难遇,陈岭简直不想醒来。
可在舍不得,终究还是醒了。
从窗口望出去,天色已晚,晚霞将天边染成了炽烈的火红,院子里传来说话声。
陈岭掌心抵在床头,伸了个大懒腰,翻身坐起,趿着拖鞋走出去。
院子里,师父不在,鹦鹉也不在,只有吴伟伟抱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点来点去,大概是跟谁聊天。
肚子里传来咕噜一声,陈岭尴尬的捂住肚子,再抬头就发现吴伟伟朝自己这边看了过来。
吴伟伟怔了怔,不相信般夸张的揉了揉眼睛,下一秒,他从石凳上站起来,“陈哥,卧槽,陈哥你真的醒了啊!”
陈岭莫名其妙,听着自己像个瘫痪多年的植物人,他清清嗓子,点了点头,“有吃的吗,我饿了。”
“有有有,我去拿,你先坐着。”吴伟伟连跑带跳的冲进厨房,一阵响动后,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跑出来,一一摆上石桌。
窝在院子角落里睡觉的黄大仙也跳了出来,缩着两只小爪子,后腿蹲在石桌上,侧着脑袋一个劲儿的盯着陈岭瞧,与吴伟伟看向陈岭的眼神如出一辙。
陈岭被左右两边的视线盯得浑身不自在,差点吃不下饭。
“怎么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没有。”吴伟伟连连摆手, “就是你睡得实在太久了,突然醒过来让我有点惊讶。”
陈岭停下扒饭的筷子:“我睡了多久?”
吴伟伟伸手比了个数字,“三天半吧,今晚一过就四天了。”
陈岭险些把嘴里的饭喷出来,“这么久?!”他抹了把嘴,心惊肉跳,“我身体出问题了?可我也没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啊。师父帮我把过脉吗?”
“把过,说没事。江哥也说过,你只是因为太累才会昏睡。”
提起江域,陈岭下意识往斜前方看去,属于江域的房间房门紧闭,人应该不在里面。
“他人呢?”
“你说江哥啊,就咱们回来那天早上,他突然说有事要离开几天,就再也没回来。”
陈岭咀嚼着嘴里的饭菜,点了点头,又问起别的,“那李鸿羽呢,我睡觉的时候,他有打过电话来吗?”
“打过,赵老先生怕影响你休息,就给接了。李鸿羽说,那些遗骸已经烧成灰,暂时放在特调部的仓库,等昱和山有了塔陵再来存放。”
陈岭奇怪的反问:“全部?没有一具能找到家人?”
“没找到。”吴伟伟想起那天自己也问了同样的问题,便将李鸿羽的答案转述过来,“特调部后来找到警方合作,想通过警务系统看看其他地方有没有人口失踪,结果只在本地找到一例,是一个流浪汉报警说他的同伴不见了。”
“流浪汉许多都是单独行动,而且就算是失踪了不容易引起社会注意。”陈岭脸色晦暗,枭阳的下手对象应该全是这一类人。
吴伟伟说:“对,根据这条线索,警方又走访了一些流浪汉聚集地,的确打听出几条失踪信息。”
陈岭轻轻叹了口气,不得不说,那只枭阳确实很聪明。
吴伟伟看他情绪不高的样子,小声说道:“不过因为这次的事情,上面对流浪汉群体多了一些重视,我听李鸿羽说,好像会在每个街区设立收容所,这样既能提供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也多少能保障一些他们的人身安全。”
陈岭笑了,“这倒是一件好事。”
“什么好事这么高兴?”赵迅昌带着鹦鹉从院门外进来,见小徒弟醒来脸上笑呵呵的。
陈岭惊喜地喊道:“师父。”紧跟着就看见赵迅昌身后还有两个人,一个是江盛行,另一个提着手提包,是江盛行的助理。
江盛行进门后态度很好的向陈岭问候,“陈先生。”
陈岭招呼他坐下,扭头疑惑的看向赵迅昌。
知道他想问什么,赵迅昌主动开口:“盛行是专程带施工方过来看现场的。”
“可我们不是已经找了杨哥负责?”
“新来的施工方不负责杨包工头之前的范围,他们主要负责昱和山后山以及修路。”江盛行把话接过来,自己解释道,“另外,他们还要负责金刚鹦鹉的繁育试点,和新房的修建。”
“新房?”陈岭微微睁大眼睛。
“咱们小院人多了,住着不方便。”赵迅昌朝江域那道紧闭的房门斜睨一眼,“你看看咱们财务经理住的那屋子,连扇窗户都没有。”
这想法和陈岭不谋而合,他捏着筷子说:“确实应该再修一个新院子,将来昱和山上树木多了,蛇鼠虫蚁都会有,现在这屋子门关不严实,头顶的瓦片也有缝隙,不太安全。”
想了想,陈岭问:“那我们现在的小院怎么办?退了?”
“我昨天就找房东聊过了,已经买下来了。”赵迅昌说,“等新院子修起来,这座小院就改造成接待大厅和休息厅。”
陈岭:“后面那块儿地呢,买下来了?”
赵迅昌:“买了。”
昱和山位置偏远,自建房的土地价格便宜,赵迅昌就自己掏的腰包,“过两天就去办手续,写你的名字。”
陈岭想要拒绝,赵迅昌接着说,“就当师父给你搭的一件聘礼,而且也值不了什么钱。”
江盛行耳朵一动,脱口而出:“陈先生有对象了?”
陈岭吃着菜说:“目前还没有。”
赵迅昌欣慰啊,小徒弟在感情这方面就是争气,精心呵护的小白菜哪能那么容易就让猪给拱了呢。
江盛行点点头,趁着陈岭正好醒来,他让助理把设计师画好的图纸全部拿出来,摆放在饭菜前方的空余处。
“陈先生,你看看,这是后山的规划图,这是环山路,这是繁育试点。还有这个,是将来的新院子和老院子的改造图。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不用有所顾忌,直接提出来就是。”
陈岭知道江盛行是碍着江域的面子叫他陈先生,他轻轻抓了下耳根,“江先生,大家也算是熟人了,就别再先生长,先生短的了,你直接叫我名字吧。至于我……你不介意的话,我就喊你江叔吧。”
江盛行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平日的稳重全都抛之脑后:“陈先生你可别折煞了我!”
陈岭被对方如此激烈的反应搞懵了。
赵迅昌提示:“辈分乱了。”
陈岭:“……”
江盛行上一次来的时候就发现,老祖宗对陈岭的态度与他们截然不同。当时他只觉得奇怪,回去后又是一番深想,再结合青年曾经问过他,老祖宗有没有托梦说要脱单……
不是他想得多,前后一联系,老祖宗看上小青年的几率还是很大的,就是前卫了点。
江盛行怕青年尴尬,圆滑道:“你和老祖宗关系亲近,如果你叫我叔叔,老祖宗那儿该怎么处。”难不成他也喊我叔叔吗?!
一想到那,江盛行就头皮发麻,太可怕了。
陈岭吃饱了,搁下筷子喝了口水,说:“那你叫我名字吧,我还是叫你江先生。”
“行,就这么定了。”江盛行满意的笑了,手指点了点图纸,“你看你还满意吗?”
图纸应该是请人看过了,山路的蜿蜒方向和布局,房屋的朝向和外观结构,没有一处能挑出毛病。最出彩的,是金刚鹦鹉的试点繁育室。
那是一个大型的圆柱型建筑,顶部半球形的屋顶,皆由结实的精钢和钢化玻璃打造,像个巨大的鸟笼,又像一个漂亮的小型植物园。
陈岭看向赵迅昌。
赵迅昌跟小徒弟对视一眼,往上抛了颗瓜子。
紫蓝鹦鹉抬起一只脚抓住,低头用嘴喙去嗑,积极地当赵迅昌的代言人:“师父,图纸,师父,图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