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长生[重生](85)
老夫人也怕府里剩下的一个姨娘有个好歹不好与儿子交代,便着人给她收拾了一处离原本的院子远远的院子。虽然比原来的更僻静,但林氏还是千恩万谢,总算摆脱了朝不保夕的噩梦。
晚间朱定北从学府回来,老夫人还特意将他留在主屋过夜。她正让大夫仔细清理他的院落确定是否也碰上了脏东西,再大夫没有保证万无一失之前,她说什么也不会放孙儿回去。
朱定北心中一暖,这晚难得没有和老侯爷商讨,而是陪着老夫人说话。
老夫人拍着他的背让他入睡,轻柔的声音将朱定北滞塞了一天一夜的情绪终于疏通。
他对小王氏也不过比陌生人多一点情分,虽然失望,但不过是石头入海,激不起风浪,在这温情脉脉中就此被他抛在了脑后。
第二日朱定北神采奕奕地到国子学,没想到秦奚和贾家铭居然先他一步到学堂,这时候正围着宁衡往嘴里塞肉干。
他稀奇道:“秦奚,不是说被你阿爹打了一顿,这么快就活奔乱跳了?”
休沐日那天秦奚失约,原本他们没在意,没想到昨日他和贾家铭竟然都没来,只听说被动了家法。
秦奚气恼地瞪了他一眼,咬着肉干像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似得,朱定北看了看他的脸色确定他没什么事,而后问贾家铭:“十一没有受罚吧?”
贾家铭摇了摇头,也没有多说他昨天为什么也告假没来。
“秦奚,你说说你又干了什么天怒人愤的事情。”朱定北从宁衡桌上的肉干盒子里拿了一枚,秦奚不高兴地把肉干盒子抱进自己怀里不准他吃,宁衡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秦奚讪讪地放开了手。
贾家铭张口,秦奚打断他道:“等楼二来了再说吧,我可不想说两遍。”
那小王八蛋知道他被打了肯定幸灾乐祸,这种丑事能让他少想起一回就少一回吧。
贾家铭抿嘴偷笑。
这日楼家兄弟来得晚,只先夫子一步进了学堂,几人便等到课间时扎堆。
楼安宁果然没辜负秦奚的神机妙算,拍着他的背乐颠颠道:“被打了哪儿了,疼不疼啊?”
秦奚龇牙咧嘴,楼安宁拍的正是地方!
楼安康抓住胞弟不让他再来会心一击,关心地问了他的伤势,见秦奚没放在心上,知道他阿爹说动家法其实也没真下狠手,便问起前因:“是不是马超搞的鬼?”
自从马超定下要去考童试之后,从几天前开始已经不再来国子学听学,而是专心在府中备考。
提起马超,秦奚牙一酸,一拍桌子道:“你们是不知道那个姓马的多可恶,下次别让他犯在小爷手里,否则一定叫人套麻袋打得他娘都不认识!”
朱定北翻了个白眼,略过他对贾家铭道:“时间有限,十一你来说。”
贾家铭比秦奚有条理多了,轻声道:“你们也知道我受秦阿爷托付,早间给秦奚说功课,前日原本要与阿兄出门,不过时间还算充裕,我便到秦府。没想到,被马超拖去柳府拜访。”
“菲菲表妹出了热孝,那日便在府中招待几位女学府的同窗。马超听说了消息,便要借我去柳府走一遭。菲菲表妹见他欺负我,便出言维护我,还说了些不准他再出现在她面前的话。马超的性子受不得刺激,抓着我便要打,秦奚失手把他推进荷花池里了。我们也没想到他居然不会水性,那荷花池那么浅,他居然沉下去半天都没起来,等被捞上来的时候都没知觉了。”
楼家兄弟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居然是马超吃了大亏。
“秦奚你这顿打受得值啊!要是能让他再沉几次荷花池,你再被打几顿都是赚了啊!”
楼安宁跳起来大叫,眉飞色舞。
秦奚的表情扭曲了一瞬,看其他几个没良心的光顾着笑,撑了半天苦脸,实在没忍住也跟着笑:“马小侯爷这辈子恐怕都不想再看到荷花池啦,他在柳小姐面前不知道多要面子,这一次丢了这么大的人,哈哈,以后他看见我都要绕道!”
楼安宁毫不吝啬地把他大肆夸赞了一番,贾家铭忍着笑,理智地道:“马超待菲菲表妹确实不同,这一次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恐怕要记一辈子。秦奚,你往后切莫再招惹他了,谁知道他急了会做出什么来。”
楼安康听了也道:“十一说的对,可一不可再,马超记仇,你也不是他的对手。虽然他最近忙着备考,保不齐哪天想起来,找你麻烦。”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和长生都吃过亏,就是因为完全预料不到马超会出什么牌子,因此也不知怎么防备。
秦奚切了一身:“还当他多厉害呢,弱鸡一个,我一只手就能把他打趴下。”
“他傻了,才会到跟你比谁的拳头硬。”楼安宁搂着他的肩膀,仗义道:“不过你放心,他要是真找你麻烦,兄弟几个肯定帮你对付他。是不是啊长生?”
朱定北点头,说:“打架我上,抄书你上。”
楼安宁:“……那还是算了吧,死道友不死贫道。”
秦奚:“楼二你个怂蛋,不讲义气!”
其他几人脸都笑方了,宁衡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笑得前俯后仰的朱定北,将心中生出的那点疑惑轻轻压了下去。
在他们或担忧或嬉笑的时候,宫城内军机处的气氛却是箭靶张弩,连午膳也没人想起来用。
东升太监几次想出声提醒贞元皇帝用膳的时间到了,可看镇北侯爷撸袖子要跟人干上的气势还是闭了嘴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这位不知道背了多少人命在身上,怒目圆睁的时候已然能惊小儿,何况现在满身的杀气都压不住。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干什么,那个什么荆州徙民地的驻兵就是谁家子侄,还有豫州的那个是谁家小妾的兄弟,跟谁站在一条船上,要我说明白吗?说我朱家军有私心,不愿意担受皇命,你们又是什么好东西啊?”
老侯爷一点都不怕得罪了,话没说明白,手指却已经恨不得戳到那两人鼻子上,接着骂道:“我朱家军驻军鲜卑难道是吃干饭去的,哪一天有过松懈?凉州三天两口向他们借兵,你的意思是这些人可以不去支援凉州到南边去护送徙民?还是你以为百万朱家军有哪个是朝廷养的闲人?匈奴夫余虎视眈眈,但凡我军兵力削弱,这些人就得有动作——这可不是老子危言耸听,匈奴是什么来头你们比我清楚,那就是以前鲜卑的部落,匈奴人和鲜卑人看起来没两样,还不知道在鲜卑府里藏着多少呢。”
“你们只想着把事情推到别人头上,但凡你们谁敢站出来说一句,如果鲜卑乱了能平复大局能承担责任,老子的头拧下来给他当凳子坐,朱家军的主帅也给他来当!”
老侯爷朱承元说话耿直,来来去去就是这些话说了一上午,可在座的大臣都不敢直接应对,只能迂回地转过话题说起别的利害,企图说服贞元皇帝——他们已经看到皇帝陛下的动摇。
可不管他们划什么拳,镇北侯爷就是不接招,张口闭口就是那几句。
新一轮的争执再一次开始,武人嗓门大,东升听了这么一上午已经是头晕耳鸣,他见皇帝陛下头疼地捏鼻梁,壮着胆子上前道:“陛下,午膳的时辰过了,您看……?”
贞元皇帝却没有领受他的好意,摆了摆手,一声不吭地看着镇北侯爷掐着以为军机大臣的衣领,口水喷的对方满脸都是。
他哪里还有什么胃口,吃什么都是给自己添堵。
贞元皇帝闭上眼睛,直到入夜将这些舌战了一天嗓子都哑了的大将们送走,他才露出一个冷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