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龙(34)
这话说得太没分寸,林晗当即大怒:“你这嘴上也该安个把门的了,调戏到我头上,皮痒了吗!治好伤就滚出去。”
聂峥一脸难色,手上整理着衣领,弱声争辩道:“这我的屋子,你让我滚去哪……”
他满目嗔怒,一声不吭地转出门去,朝巡夜的士卒问了两句,径自离开。卫戈安排好守城事宜,一身劳累地奔到住处,远远地瞧见屋里亮着盏灰蒙蒙的灯,窗户上透出个纤细人影。
一推门进去,林晗正霸占了他的书案,手中捧着一卷书,愁眉不展地抬起头,指尖翻过一页。
“回来了啊。”林晗露出个强作的微笑,往手边灯盏一瞥,柔声道,“忙到这个时辰,辛苦你了。”
卫戈愣了一瞬,点头嗯了一声,回身出门去。林晗见他这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心中火气更盛了几分,把手里书页翻得稀哗作响,盯着黑乎乎的门洞直磨牙。
就会气人,该机灵的时候装呆,看他脸色不好,也不知道问两句。
没过一会卫戈从外面回来,两只袖子挽在臂弯上,露出一双白皙手臂,一手提着桶,另一只手抱着个木盆。林晗装作翻书,实则满心满眼地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不时垂眼在纸上扫两句,唯恐被卫戈看出端倪。
卫戈不动声色地瞅他一眼,搬了个小凳坐下,抱着几件衣服来搓洗。他做事极其专注,就连洗衣这等琐事都一板一眼,脊背挺直如松,有股夜下挑灯看剑的英气。
林晗托着腮望着他低头干活的模样,百无聊赖地看了半晌,竟然津津有味起来,只觉得赏心悦目看不够。卫戈洗完衣,起身又朝他看了眼,旁若无人地卸甲。
甲胄上带着脏污血迹,里头穿的衣裳也浸透了血痕。林晗晃眼一看,有些揪心,问道:“怎么弄的?衣服成这副样子,别再洗了,换件新的。”
“上阵杀敌。”卫戈抬眼看他,言简意赅,“没钱。”
他穿着一件血衣坐下,就着方才的衣裳翻来覆去地洗。林晗狐疑地盯着他:“不是洗过了的吗,这是在做什么。”
卫戈轻声应了句,这才把洗好的衣裳拿出去晾。林晗想了一会,恍然大悟。
原来这小子跟他一样呢。看书的心思不在书上,洗衣的心思不在衣服上。林晗心思一动,眉宇舒展,顿时萌生了一个主意。
这坏小子,他暗想,让你晾着我。
第35章 谁占谁便宜
等卫戈晾完衣服回来,林晗放下手里的书,清了清嗓子道:“算算时日,你在我身边待了快两月,还未领过俸禄。”
卫戈洗完衣服,又从枕畔拿出针线,坐在靠近灯火处缝补旧衣,头也不抬地回话:“我不需要。”
拒绝的话说得斩钉截铁。林晗听着不大高兴,借着阑珊灯影,往案上俯近了些,酸溜溜地说:“我现在是没银子,等到了以后,你想要什么封赏我都给你。别太亏待自己,身上的那件不要了,换身新的。”
卫戈手上一停,放下针线抬眼瞧他,唇间微微一笑,对着林晗比出三根手指。
林晗望着洁白如玉的修长指节,讶然道:“想说什么?”
“以前在天狼营做事,年俸三百石。”卫戈轻声笑道,“除开俸禄,也接私活,按人头算钱,一颗三十两,童叟无欺。”
林晗半天没缓过神来,惊诧地盯着他:“三十两银?你不如去抢。”
要知道,普通官员一年的正俸也不过几十两,还童叟无欺,简直是黑心透顶。
卫戈收敛了笑意,垂头接着针线活,淡淡道:“干了两年,不做了。在禄州置了些产业,还剩好多余银,前几日托人兑了银票,过不久送到灵州来。”
林晗慢吞吞地点了点头。人不可貌相,原来卫戈竟是个财主,还有产业,尽管都是杀人放火得来的。
“做了两年,得了多少银钱?”
卫戈含笑摇头:“不可说。”
“嘁。”林晗不屑道,“不肯告诉我,是怕被我知道你杀人如麻么。”
卫戈垂着眼睛不答话。林晗直勾勾地盯着那人灯下皎洁的侧颜,轻叹道:“怪不得不稀罕我的呢。敢情是比我有钱。”
“说什么呢。”卫戈的嗓音突然小到听不清,“我不是让人送到灵州来吗……”
也不知林晗听没听懂话外音,他笑眯眯地瞧着卫戈,没个正形地往他身边靠,吐气如兰:“你这衣裳好重的血气,还套在身上做什么,脱下来吧。”
卫戈顿时警觉,猜不准他起的什么心思,犹疑了半刻,不自在地按住衣带。林晗连忙从书案后追出来,一手覆住他的手背,柔声道:“你今天这么累了,只管休息就是,放着我来。”
“你?”卫戈双眸幽深,喉间动了动,“伺候人的事,你会做?”
林晗笑吟吟地活动着指节,一副天真神情:“总要试一试才知道会不会。我如此心疼你,你还不领我的情。”
卫戈闻言淡笑,纤长手指利落地松了松衣领,拂落颈边一绺青丝。
许是夜里风凉,笑音带着些低沉鼻音,他一双温润眉眼审视着林晗,衣衫不整的模样亦显出股不凡的风度。好似夜风骤雨揉乱春桃银梨,满树莹白杂着赤绯,清冷无邪中带着股锐利的狂羁。
林晗柔和地瞧着他,眼里好似有一帘水汽氤氲的雨幕,拂开他的手,慢吞吞地给他宽衣解带。除去脏衣,剩下贴身亵衣,指腹不时隔着衣裳撩拨肌肤,触碰之时,明显感觉卫戈的身子在僵硬发抖。
他得意洋洋地对上他墨潭似的眼睛,挑衅地扬起唇角,声音却温柔如水:“这是怎么了,跟个姑娘一样,不就摸你几下,紧张成这样。”
卫戈唇角微动,转过脸去不看他,耳根边浮起一团霞色。林晗如愿以偿地端详着他难以自持的样子,变本加厉地往卫戈膝上一坐,凑到他耳边耀武扬威:“明明想我想得紧,装什么柳下惠。”
卫戈难堪地挤出一句话:“你别折腾我,否则——”
“你还敢威胁我?”林晗捏过他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笑道,“我看你是不知道我的厉害。”
卫戈匆忙闭上眼,眉头皱紧,迟迟不肯看他,好似面前是个正在做法的妖精,“你离我远点。”
林晗垂首,眼神流连过单薄衣衫下漂亮的躯体,指腹顺着领口滑落,细细在肌肤上勾勒,呢喃低语:“我又没捆着你,既然想我走,怎么不动手推开。”
经他提说,卫戈略微一怔,这才记起有手似的,僵硬地抬起手臂按在林晗臂上。林晗垂眸瞥了瞥他的动作,不由得冷笑一声。说是推开他,却一点力气都舍不得使,就这么不上不下地搂着,看上去不像是要推人,倒像是个小心翼翼的拥抱。
看出他没法拒绝自己,林晗玩心更甚,决心跟他玩个大的。
他抬手抚着卫戈的脸,指尖轻轻碰了碰眼睫,在他耳边温柔地笑了两声。无言之中,二人情意逐渐升温,好似有千丝万缕的线萦绕在他们之间,将两颗心连起来。
卫戈睁眼瞧他,正对上一双含情脉脉的双眸,一时不知人间何处。
而就在下一刻,所有的温存都被打破了。林晗倏然欺近他,双眼缓缓闭紧,在他唇上重重一吻。
久不分离。他的唇,他的脸颊带着夜的寒气,发丝也是冰冷的,绸片似的落到他颈边,鼻息却烫得人心痒。
卫戈自己也察觉不到,要推开林晗的手正渐渐地收紧。他在突如其来的亲密里飘摇浮沉,被一股馥郁的波涛卷进漩涡。
怀抱越来越紧,他将林晗牢牢拥在怀中。
原来沉溺一人是如此真实的感觉。他的眼,他的发,他的气息,他的肌肤,他的嘴唇。
亲吻犹如饮鸩,一分便醉,迷离昏沉,任人摆布。卫戈才陷入其中,深长的吻便结束,林晗微微喘着气,指尖在唇角揩了揩,难掩情动之态,却像是刻意报复,挣开了拥住自己的手臂。
卫戈如梦初醒,蓦然站起身来,唇间失了血色:“你,你刚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