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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龙(217)

作者:竟夕起相思 时间:2024-01-01 09:58 标签:欢喜冤家 双向暗恋 权谋 帝王受 江湖朝堂

  林晗与裴纯行对看一眼。
  裴纯行道:“没想到凉帅还有此等才情。息姑娘,我对凉州也颇感兴趣,能否借我一观?”
  息谨迟疑地望着他:“这些书虽不起眼,但都是家父心血,裴谏议不嫌弃,便先将头卷拿去看吧。”
  她低头一一找书,背后两人交头接耳。林晗弱着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裴纯行眼神微动,合目不语。
  院外兵马响动,两人顿时起身,眨眼间便见聂琢带着人马前来。聂琢将手中铁戟横在地上,半蹲着行了个揖礼。
  “殿下,微臣前来领命。”
  林晗忙道:“三郎快起来!凉州城的境况你也看到了。夏日炎热,满城尸骨,指不定会惹出疫病。先让人把城里的尸首运到郊外掩埋了,再分出几拨人戍守警戒,一旦塞外有动静,立马回报!”
  聂琢俯首道:“是!”
  林晗忽然想起一处地方。清徽道长与他一同住过的小院也在凉州。事发仓促,清徽逝世后,林晗便将他葬在邻近的松岗。
  此番胡人入侵凉州,不知那地是否遭到侵袭,扰了他的安宁?
  林晗迫不及待想去看看究竟,可惜分身乏术,他终究得留在凉州城顾全大局。


第234章 挑拨离间
  他阴郁地坐了良久,闷声自语:“安子宓呢,这畜生罔顾人命,藏到何处去了?”
  裴纯行沉吟一瞬,道:“他哪有那么大的胆子贻误军机,必然是受人指使。衡王,你说这安太后……”
  林晗冷笑道:“怎么,她真要登基称帝?”
  裴纯行默然敛眉,起身叹道:“安氏绝非一般的妇人,早年随孝哀皇帝南征北战,襄助甚多,身怀不世之才。”
  林晗顺着他的话细细一想,嘲道:“不世之材,就是害得凉州城尸横遍野?”
  裴纯行拂了拂衣袖,讥笑道:“他们可不是冲着凉州,而是要诛衡王你啊。区区几座边城,换杀一个能继位的亲王,对盛京那帮人来说可是稳赚不赔。”
  林晗双目一沉。
  安后知道他在西北边塞生根,便趁达戎犯边之机,令安子宓按兵不动,逼迫衡王与胡族抗衡,消磨他的势力,借此剪除一道心腹大患。
  林晗偏居西北,于公于私都得全力讨贼。等到他们与达戎两败俱伤,安子宓再挥师讨敌,无论哪一方都能被他轻松吃下,可谓渔翁得利。
  林晗攥紧十指,指甲几乎要掐出血。
  没有芸芸子民,那帮人凭什么作威作福?安子宓拥兵甚众,竟视黎民为草芥,坐视胡人杀到凉州。满朝文武,竟唯奸后是从,当真都是群衣冠禽兽!
  他愤然起身,迈到门口唤韩炼。
  “去探凉州四境还有没有胡人,各县镇伤亡如何,三日之内回报给我。找个会著文的来,替我写张檄文讨伐贺兰稚!”
  韩炼震声一应,阔步办事去。裴纯行负手而立,道:“檄文交给我吧。”
  “我要诛的不止是贺兰稚,”林晗眯了眯眼,娓娓道来,“还有那妖后安氏。此妇挟制当朝天子,仗着祖法肆意妄为,不顾边城黎民死活。然,她贵为皇太后,如今又临朝称制,讨伐她就是反抗朝廷。”
  “安氏野心昭然若揭,此刻擅权弄政,无非就是为了那位子。”裴纯行皱眉反问,“难道轮得到她?她算什么朝廷!”
  林晗愣神一刹,对他有些另眼相待。
  他原以为,几个世族安逸百年,门下都是些朽木不可雕的子弟。裴纯行往日在朝中多以一副愚拙谄媚的样貌示人,怎么裴信一走,他倒似换了个人,如此胆识卓绝。
  难道往日都是内秀于心,藏拙于外?
  息谨听完他们的话,迟疑地看了看两人,懵懂道:“要纸笔吗?”
  裴纯行:“要。劳烦息姑娘。”
  息谨转身进屋,捧出纸张笔墨。缺一方砚台,她便找了块光滑平整的青石,洗净了安放在桌案上。
  裴纯行铺开纸,笔走龙蛇,鸾翔凤翥。息谨侍立在他身旁,双手握着墨块研磨。不过须臾,洋洋洒洒三千字文写就。
  林晗小心翼翼地捧起濡湿的纸页,当头一列雄浑有力的大字:《为衡王讨贺兰檄》。
  第二篇名为《檄安氏文》,更是言辞凿凿,笔锋如刀,历数安氏藏奸卖国之举,直指她阴图不臣之心,观者义愤,闻者悲慨。
  林晗握着轻飘飘的纸文,好似手执千钧利剑。锋刃在鞘中震颤,就要一展寒芒。
  这上面不光是墨字,还是他在这西北一隅起兵,向塞外胡虏,向整个天下宣战的开端。
  林晗叫来一个亲卫,淡淡发话:“去,将这两份檄文通告天下。”
  “衡王殿下,”裴纯行道,“你接下来如何打算?”
  林晗对答如流:“凉州遭此一难元气大伤,城中兵力不足,当务之急便是招募四方乡勇,整军备战。”
  他稍稍一顿,探究地望向裴纯行:“倒是谏议你,家族老小远在盛京,如何是好?”
  裴纯行搁下墨笔,道:“自古忠孝难两全。等回盛京,再向长辈请罪。”
  接下来几日转瞬即逝,达戎人没再来袭扰凉州城。韩炼传来信报,凉州府兵尚未全军覆没,还有小股军队屯扎在几个重镇。
  林晗来之前府兵节节败退,梁朝丢了几个县镇。如今那几处地方都被胡人占据着,息慎便布下几路军卒围截他们,哪知还是被打到凉州城。
  “胡人屠戮凉州城,为何不干脆占了城池,还要屯兵在县镇。”裴纯行道。
  林晗盯着线报,嗤笑道:“那还不简单,他们人不多,怕守不住这座大城,只能待在县镇。”
  安子宓率领大军陈兵塞外,虽像个王八似的一动不动,但贺兰稚仍是提防他的,不会把主力派来劫掠凉州。
  息谨不解:“既是人少,父亲怎会退守灵州,凉州城怎会……丢了?”
  林晗只想到一个可能。舅舅军中出了奸细,才害得他们城破殉国。
  几人正在院中议事,守卫进门禀报:聂峥回来了。
  林晗迅速站起身,便见一个铁甲浴血的人影跨进门槛。聂峥率部众在草原上屠杀数日,苍麟军所过之处不剩活口。
  他脸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神情透着麻木,定睛望着林晗,轻声道:“替你报仇了。孤阴山以南,凡是遇着的达戎牧民,全让他们做了草肥。”
  林晗亲自打了些水,供他清洗铁胄上的血污。聂峥盯着他纤细的指骨,好似入定。
  铜盆里水波晃晃悠悠,映出两人模糊的轮廓。
  “多谢。”林晗嗓中滞涩。
  聂峥疲惫一笑,拎着布帕擦脸,道:“这等脏活总要有人去干。”
  林晗张口欲言,聂峥忽然目光如炬地看向他。
  “我留了几个活口,让他们给贺兰稚通风报信,没说咱们的名姓。”
  林晗微微睁大了双目,道:“那你留了谁的名姓?”
  聂峥洋洋自得,邀宠似的眨眼:“安子宓。”
  林晗怔了怔,一时不知该夸他善于“随机应变”,还是该埋怨他不听号令。
  自从那日目睹凉州城惨状,他便日夜煎熬。府衙前的尸首整整两日才搬空,郊外掘了处万人坑,葬的全是凉州父老。
  林晗心中便憋着口怨气,夜里躺在床榻,种种血腥之景历历在目,风声刮过屋顶,总似夹杂着万千鬼魂哭叫。他已经做好打算,胡人若是找到凉州,刚好再大战一场,杀尽胡狗,才能报了夺城之恨。
  可假如达戎找上安子宓讨债,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如此一来,便能逼迫隔岸观火的朝廷大军参战。他们也能多些时日养精蓄锐,为往后的恶战做打算。
  隔日一早,月明星稀,官军信使抵达凉州,骑着战马到凉州城府衙跟前叫门。
  衙门被草草打扫一番,林晗这几日便在后院挑了间屋子暂住。
  他摸着黑到正堂前,门阶边立着几道披坚执锐的军卒,一人打着竹灯笼,恭敬地递来一封信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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