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拨重臣后他当真了(89)
从前他不解其意,只觉得火辣辣的疼,今日见李成绮逗狗,方明白那时心中涌起的感觉是被侮辱的愤怒。
对于周朝的皇帝来说,一个被俘的戎地少年与他臣下送来的小狗,逗弄起来无甚差别。
白团似的小狗又胖又小,四肢都被埋在蓬松的毛发中,拼命扑腾也露不出太多,竭力张开嘴吼叫,发出的声音却奶声奶气,与呜咽没什么差别。
小皇帝伸出手去碰那小狗的牙齿,被小狗毫不犹豫地咬住了手指。
牙小得很,咬人手指宛如撒娇,不疼,只叫人觉得连心的痒。
李成绮把手放在小狗口中任由它咬,将小狗搂在怀中,对谢澈笑道:“这便是小侯爷送孤的礼物?”
白团子看见谢澈过来,呜呜地往谢澈那边窜,谢澈伸出手,那小狗笨拙地一蹦,竟真跃到了谢澈怀里,用力往谢澈衣服深处拱。
李成绮忍不住摸了下脸。
他长得就那么面目可憎?
小狗爪子紧紧抓着谢澈的衣领,仿佛被李成绮碰了两下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谢澈见李成绮站在那摸自己的脸,心中蓦地一动,他低头,小狗拿舌头舔了舔他的手指,他压下那一瞬间涌起的乱七八糟的想法,对李成绮开玩笑道:“臣也没想到会这样。”
李成绮盯着那团白看,神情很有些幽怨,“你知道你这是惊驾吗?小侯爷。”
谢澈哄了那小狗两下,将狗往李成绮怀中送,登时引来了小狗的反抗,它小爪子几乎要把谢澈的衣领抓破了,拒绝的意思十分明显,“臣……”谢澈摸了摸鼻子,“臣听家父说,陛下擅训狗。”
谢明月说他擅训狗?
李成绮一惊,面上却半点都没表现出来。
如果谢明月认出他来了……不对,谢明月对小皇帝那些心思不是假的,倘若谢明月知道自己就是小皇帝,却还对他有贰心,那他真该死。
也真有点毛病。
李成绮晃了晃脑袋。
谢明月的所作所为,并不像认出来了。
怎么可能认得出?
这时候,若有人同他说崔愬活了,就是他朝中的哪位大人,李成绮只会觉得说话的人妖言惑众,胡言乱语。
绝无,这个可能。
况且就算是上辈子,李成绮也没养过除了那个倒霉白眼狼玄凤之外的任何活物,如何说擅训狗?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谢明月又在阴阳怪气。
偏偏谢澈小傻子当真了。
“孤擅训狗?”小皇帝不解地问。
谢澈二指夹着狗头,小狗在他手中蹭来蹭去,享受般地眯起眼睛,然后毫无防备地放进李成绮怀里。
李成绮伸手一揽。
“是。”
这话是谢明月看见谢澈抱猫时说的,谢明月语调平静且认真,不像是开玩笑,“陛下擅训狗。”
谢澈眨了眨眼睛,“侯爷的意思是,我应该给陛下送只狗?”而不熟送只猫。
谢明月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也好。”
谢明月一定是在阴阳怪气。李成绮心说。
谢老先生当年怎么就想不开为表高洁给儿子取了个明月呢?依李成绮看,谢明月叫谢太阴正好。
李成绮把小狗往自己肩膀上一扔,单手压着,道:“走吧小侯爷,随孤逛逛。”
李成绮想得很美,等谢明月回来,他再走,谢明月往日都晚上才回谢府,那时宫门正要关上,李成绮这时候告辞,合情合理。
然而让李成绮没想到的是,他等到天彻底黑下去,谢明月居然还没回来。
小白团子在李成绮怀中已累睡着了,李成绮一面翻书,一面逗狗玩,“你说,”他道:“令尊可能被孤气得不愿意回府吗?”
谢澈沉思片刻,认真回答:“似乎,并无这个可能。”
这么多年,谢澈还从未见过谢明月生气。
李成绮想了想,也觉得不可能。
谢明月若是能被这等小事气到他便不是谢明月了。
唯一的可能是今日谢明月要做的事太多,他尚未干完罢了。
皇帝又坐了半个时辰。
宫门此时已关了。
莫非今日,谢明月宿在长宁殿了?
李成绮与谢澈对视,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与了然。
谢澈沉默片刻,道:“不若,臣先送陛下去房中休息?”
李成绮听得忍不住笑,摇头道:“小侯爷,你看孤是二八年华的小姑娘吗,需要小侯爷送回闺房?”
李成绮本是调侃,却叫谢澈一下想起那天自己昏了头到皇帝那说陛下若是个女子的话了,当即红了耳朵,愈发觉得这烛火日夜不熄的书房实在太热,噌地站起来,迎上李成绮惊讶的目光愈发尴尬,结结巴巴道:“臣,臣先出去看看家父回来了没,陛下慢慢看,慢慢看。”
小狗睁着一双惺忪的睡眼看谢澈。
李成绮轻轻点头。
谢澈退出去。
书房瞬间安静了。
李成绮翻过一页书,他一目十行,不很走心。
香缓缓地烧着。
满空来站在李成绮身后。
李成绮平时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在近乎于无人的环境里反而腰背挺直,这是个不舒服,却相当好看挺拔的姿势,从满空来的角度看,少年人脖颈曲线一览无遗,纤细羸弱,宛如白鹤展颈,他若,伸出手。
护卫都在门外。
满空来攥紧了宽大的衣袖。
他的机会,实在太少了,必须,一击即中。
李成绮放下书。
门,被轻轻敲响,一个秀丽的剪影站在外面。
响声惊动了满空来,他一下松开手。
李成绮道:“进来罢。”
婢女推开门,朝李成绮见礼,道:“郎君,房间都收拾好了,主人请郎君过去休息。”
李成绮抱着狗起来,随婢女过去。
两婢女提灯,四护卫在后。
满空来站在李成绮右下,手指不自觉地捻了捻,竭力压下焦虑。
上次李成绮来是以客的身份,自然住客房。
但今日,他光明正大地来谢府,至少谢明月与谢澈都知晓他的身份,那他定然不能宿在客房。
饶是李成绮有心理准备,看见那房间还是忍不住脚步一停。
“是这?”他怀疑道。
两盏颜色素淡的灯悬着,不知用什么固定,即便夜里有风,仍旧一动不动。
像两瓣小月亮。
婢女躬身道:“是。”
李成绮喉结无意识地滚动了下。
他觉得不对劲。
很不对劲。
但他是皇帝,不应该住在客房。
所以他住主人的房间,是天经地义。
李成绮做储君时夜宿谢府,也是住在谢明月的房间。
何况,谢明月今天晚上又不在。
李成绮想了想,还是点点头。
婢女为他开门,将李成绮怀中困得要命的小狗抱走了。
李成绮走进房间还觉得仿佛有哪里不对。
好像又哪里都对。
李成绮洗漱解发更衣。
他诸事做完,环顾四下,发现陈设竟与十几年前无一变化。
精细,齐整,桩桩件件都极有规矩和条理。
李成绮往床上一倒。
床铺上似有似无的药香与木香萦绕在他鼻尖,靠近谢明月便能在他身上闻到这种味道。
李成绮怔然须臾,猛地想起了谢明月打他手心的那天晚上。
两人靠得太近,谢明月身上的香气清晰可闻,又被酒味与热力侵染,苦香本该寒凉,那天晚上,却炽热逼人。
床帐内实在太热,一滴汗,顺着谢明月的下颌淌下。
李成绮面无表情地往里面一滚。
那种香气反而愈发明显了。
李成绮皱着眉,轻轻咳嗽了一声,意外地发现自己今日的茶还是喝得太少,嗓子干涩得厉害。
他抱着被,在最里面躺着,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李成绮拿手按了发疼的眉心。
他先前想,谢明月若是明知他是李昭而对他动情,那是欺君罔上,胆大包天,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