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拨重臣后他当真了(124)
太监接过谢明月手中的诏书。
谢明月站在丹陛之下,群臣之前。
“改革诸令已汇总成文书发下,今日即行。”谢明月道,目光平静地扫过惊疑的人群,“秦博约。”
秦博约从人群走出。
诸进士大多授官,然而他这个一甲第一与顾无隅却始终没有动静,兰台多有议论,猜测着到底是选来的人不合了谁的心思,一甲第一与第三竟始终没有授官。
不曾想,却是为了今日。
“陛下有谕,秦博约持重,怀毓秀才,鲲鹏志,今官制初改,阻力重重,孤怀惜才重才之心,授秦博约淮州守,愿尔昃食宵衣,视民如子,不复孤之期许。”
淮州守!
谁人不知淮州乃是朝廷赋税重地,为皇帝所看重,是周朝最为繁华,最风花雪月,也是最能损折官员傲骨志向之地,今日小皇帝居然肯让秦博约出任淮州守?
这到底,这到底是皇帝的意思,还是谢明月已经按捺不住,欲染指淮州了?
不少人不约而同地想。
秦博约也被这个官职砸懵了,他知道皇帝对他多有看重,却不曾想到被看重到这般程度。
秦博约深深叩首,平日里沉稳极了的人声音中居然也有颤抖,“臣,叩谢陛下恩泽,定不辜负陛下期许。”
谢明月的目光在秦博约脸上落了下便转到别处。
李成绮说自己此时不宜亲政上朝,诏书虽不假手于人,却要谢明月念。
谢明月在这种事上对李成绮可谓千依百顺,自无不从。
在他看来,李成绮无论想哪日亲政都好,无论是今日,还是永不亲政,只要李成绮想,那么他绝无置喙。
谢明月又取了另一份,是关于顾无隅,内容于秦博约那份无甚区别,只是淮州变成了扬州。
且两人并非孤身前往,而是由皇帝和各部长官共同挑选官员,共二百四十人,一并带去淮扬二州。
念过之后,大殿中骤然安静,众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改官制势在必行,关乎万世,请诸位大人务与陛下一心。”谢明月道。
他说的淡淡,谁也看不出这到底是他出于真心,还是应付小皇帝的场面话。
众人心中嘀咕,只等看到改革文书后再行事。
“若无其他事,便散了罢。”
除却这桩宛如晴日霹雷般突如其来的改革诏令,眼下诸位官员们确实也没有其他要操心的大事了,遂皆道:“臣等告退。”
对着的,是那张空荡荡的椅子。
朝中震动,长乐宫那位使朝中风起云涌的始作俑者,却悠闲地摆弄着一份文书——改革文书。
民少吏多,则精简机构。
官员懒怠,则设置考成法。
国库空虚,地方陈欠多年不还,则将收缴陈欠纳入地方考核中,完成好则奖,不好则罚。
设官员巡查监视,若有官员贪污盘剥被查出,则令查办出其情状的官员顶替其职位。
李成绮令顾无隅和秦博约带二百地位不高的官吏辅政,就是为着这个缘故。
即便是为了做官,他们也会盯紧地方官吏有无贪赃枉法。
……
凡此种种,还有十数条。
李成绮放下文书。
这份文书字不多,拿起来很轻,却凝练着不知多少人的心血,倘若行之有效,这张轻飘飘的纸张,则重可比山河。
他不用想,都知道,这份文书,将会在朝中激起多少风波。
李成绮半阖着眼睛,唇角似有淡淡笑意。
从前他没有来得及,现在,他有很多的时间,将朝中积弊,一点一点,清扫干净。
这份文书诚如李成绮所料,在朝野激起千层浪!
原以为这不过做做样子的官员们看见了这详细齐备的文书规制,顿觉苦不堪言。
若非顾及隔墙有耳,早就大骂设置制度之人,其中最要命的莫过于被人顶替那条。
监察官员若是发现了当地官员贪污舞弊,查明之后即可取而代之,叫人怎么不恨得牙痒痒?
谁甘心自己多年经营毁于一旦!
不出两日,即有人明抗旨。
谢明月将文书递给李成绮。
此人与李氏宗族有些姻亲,不过早就极淡,父辈有功而得恩荫,授实职重职位,官制一变,他这等收受贿赂尸位素餐的官员自然无法容忍自己父亲留下的基业为人所取代,本以为小皇帝做样子。
不曾想真等来了朝廷剥夺官印的文书,在小朝会上陈其父亲之功绩声泪俱下,又上书给皇帝。
其中最后一句,“陛下此举,莫不是寒了功臣之心吗?”
李成绮一目十行地扫过,无甚趣味,随手扔了回去,“谢卿,待有人写讨李氏檄文时再来给孤看。”
他一生受的威胁太多,这位功臣之后的威胁于李成绮而言实在不痛不痒,甚至十分好笑。
谢明月将文书放到另一边,与还没看的分开。
“陛下有何打算?”
李成绮笑道:“谢卿不如猜猜,孤有什么打算。”
谢明月一本正经地回答:“陛下待人宽和,想必……”
李成绮挑眉看他,觉得谢明月仿佛在阴阳怪气。
“陛下欲治其罪以儆后来人。”谢明月接上。
李成绮点了下头,笑得眯起了眼睛,“宁使卿寒心,不可使孤法不行。”
“父辈有功?”他手撑着下颌,哼笑道:“也不是何赫赫之功,凭借前人功勋横行朝中,尸位素餐于国无甚建树,今日受贿被夺官印竟还有脸上书孤叫屈。”
“还有死谏。”谢明月开口道。
李成绮闻言道:“承极殿房梁太高,挂绳子不方便,告诉他们可以找个矮些的地方,譬如说御花园那些才长几十年的树上,有人敢死,孤愿意埋,只不过丧仪费用朝廷不出。”李成绮手指点了下额头。
“就算畏罪自尽,所贪污款项,责令家人还清,无有人去债空之说。”谢明月声音温和地说:“陛下觉得,这样可好吗?”
李成绮顿觉谢明月顺眼,比往常更顺眼,更善解人意。
要是朝廷之上都是这般善解人意的官员,他也不用考虑给他们在哪里挂绳子了。
不,善解人意像谢明月就可,其他不必。
李成绮顺手拍了拍谢明月的手背,皮肤光洁,摸上去凉凉的,像是一块绸缎,李成绮没忍住,又拿手摩擦了一下,“谢卿果然聪明,知孤之心。”
谢明月垂眼一笑,给李成绮十分贤良淑德之感。
方才谢明月所说还未明诏发出,若是发出,大约会有无数人破口大骂这君臣二人黑心至极,想钱想得都疯魔了。
李成绮不以为然,国库充盈,诸事才可行。
譬如说今年秋天买粮囤积,减免税务,铜铁冶炼制武器等等,哪一样不需要钱?
所以对于这些积攒多年的不义之财,李成绮当然就毫不客气地笑纳了。
李成绮往谢明月腿上一躺,把玩着他的长发,笑道:“先生贤良,可为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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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王爷, 兵部刘大人已在府外等您两个时辰了,”管家犹豫着开口,“五十多岁的人了, 不到马车里,也不站在阴凉下,就站太阳底下,若非刘大人早年行伍出身, 这时候……这时候大约已经昏过去了。”
近六十的人了, 须发皆白颤颤巍巍地站在门口, 也不哭闹, 时不时拿袖子擦拭眼泪,对着这样个满面沟壑的老人, 饶是管家在宣王府做了十几年的事,见过不知多少人,也有几分心软了。
况且这位刘大人常来王府, 也算是宣亲王府常客了。
李旒轻轻喝了口茶。
他面上无什么血色,唇上更惨白, 看上去比十几日前从长乐宫回来时消瘦不少, 他神情淡淡, 语气中似有厌烦,听到管家所言非但不动容, 反而冷冷道:“五十几岁的人,为了给第五房小妾打金器,一次收了十几万两, 眼下被人揭出来倒知道晚节不保了, 他收钱时怎么不想着有这样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