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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徒,放开为师后颈!(70)

作者:乌尔比诺 时间:2022-03-01 11:24 标签:年下 相爱相杀 师徒 剧情

  黄德庸身子略佝偻了些,站在门边回看向他:“当年先帝爷还在时,老奴御前出错被高无咎一干人为难,是太傅大人为我解了围。他们叱我命如蝼蚁,您却说人生到死无贵贱,像您这样的人,合该长命百岁的啊。”
  外堂的热闹一波方歇,一波又起,并未留给人太多感喟的空隙。
  沧浪说:“黄芪已经浮出水面,只要顺着这条线挖下去,就能证明老师的清白。”
  封璘稍作盘算,就捋出了头绪:“黄芪被人拿捏,想来是偷盗一事不慎败露。我记得前阵子听圣人说过,内务府有几笔账对不上要详查。如果黄芪真是在这上面栽的跟头,但当日派去查账的人,应当就是指使他的真凶。”
  沧浪点头认同:“时间紧迫,内阁需要老师出来主持大局。只要能拖到南洋战事收尾,转过头再跟羌人谈,就不是今日这般底气了。”
  封璘应声而动,经过酒案时无意一瞥,见那狼头龟身的小像旁写着行字:
  “见小徒醋时可爱,有感而作。”
  *
  杨大智掀开帘子就见迟笑愚抱着成堆的案卷往外走,卷帙一沓便有小腿高,十来摞压在眼前路都看不见。迟笑愚叫地上的泥巴块绊了个趔趄,手臂一斜,张口就骂:“怀缨,再乱叼东西回来,仔细打落你的牙!”
  杨大智急趋两步上前,替他扶稳了臂间文山,余光自上头掠过,“好端端的,怎么想起翻查内务府的案子了?”
  自打看过严府幕僚的尸身回来,封璘对待杨大智的态度一如从前,但是许多本该由锦衣卫经办的差事却都想法子分到五城兵马司和王府亲兵手上。迟笑愚嗅到了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随着直觉含糊道:“御前有人手脚不干净,圣人下令彻查,这不就都翻出来了么?”
  这不就都翻出来了么?
  杨大智神色镇静,把伸出一角的卷宗归正,说:“既然都翻出来了,那就好好查。”
  说话间一条黑影从斜里跃出,尾巴平直地挺起,前爪在地上刨出道道竖线,口鼻嗤出的阵阵热气里间杂着威胁的呦鸣。
  这是个预备进攻的起势,迟笑愚吓了一跳,忙抬声恫喝:“怀缨,疯了吧你,回来!”
  转头又向杨大智歉声:“杨大人对不住,畜牲这几日玩野了性,叫您受惊了。”
  怀缨两耳微敛,尾上依旧奓着毛,敌意像狼毫一样根根倒竖。它绕杨大智转了几转,忽而鼻翼翕动,像是闻到了极为熟悉的气味,喉间呼哧声陡轻,融化成一声柔旖的哼唧。
  目送迟笑愚一脸莫名地走远,杨大智立在原地,揪起前襟闻了闻。
  原怕兖王起疑,还想着这几日少与那人见面,如今看来是不能够了。他们的计划,须得加紧才是。
  *
  白狼盘身在屏风后闭目打盹,这是一头漂亮的小母狼,通身如雪,间无杂色。若木基叫她阿花,是因为她就像高山之巅的雪莲花,傲不可观。
  羌人侍从转过屏风时特意放轻脚步,阿花还是动了下耳尖,两颗乌墨似的眼珠子向上挪动,看清了来人又懒懒垂低。
  “何事?”
  侍从一惊,快步走到若木基边上,低声回:“贵人要咱们寻觅的人找到了,现就押在地窖里。”
  若木基“嗯”了声,继续在硎石上磨刀,直到将一把曲刃腰刀磨得锋利逼人,才停下来道:“白佛儿在宫中如何?”
  侍从回说:“大晏皇帝很喜欢她,带回去当夜就封了菡萏夫人。”
  侍从言尽于此,多一个字不敢说。虽同为羌族,他对这位年轻的若木基怕多于敬。和权势地位都无关,原因是若木基的脾气实在太过古怪,有时他是沉稳理性的忠诚守卫,有时却又像个思绪混乱的可怕疯子,而这一切的滥觞都在他最钟爱的妹妹被逼惨死之后。
  就像白佛儿一事,换作癫乱时的若木基,这就是他绝对不能拂的逆鳞,他怒斥所有牺牲女子成全大局的行为,这也是为什么奎达在献美之前不敢知会他的原因。
  可眼下,若木基听完只是淡淡地一点头,说:“想办法告诉她,贵人的计划提前了,让她在大晏皇帝身边务必提着小心。”
  话才落点,窗外传来了数声滚雷,雨势骤起,瓢泼倾下。刹那间天与地,乾与坤,阴与阳,都仿佛在一片墨黑中颠了个个。
  作者有话说:
  很想知道我写东西真的很晦涩吗(因为我看到有些宝贝说看不下去,之前一直以为这是个人喜好问题,但后来发现我或许大概真的应该学着好好说话),艾玛这个周末我赶榜单任务赶得要死了……大姨妈都提前了你敢信!
  迟副将:我看此事有蹊跷
  怀缨:阿花,嘿嘿,嘿嘿,嘿嘿嘿……


第58章 堪嗟梦不由人做(六)
  今夜的紫禁城风驰电欻,雨下白了天地。隆康帝坠在噩梦里,像是多年不曾醒来。
  莲叶荡开了碧波潮儿,暄日下的玉足白鱼似的若隐若现。封琮一分分地抬起了眼,发现那双足的主人也正回望向他。
  隆康帝很难形容那一眼里的玄思无限。他是锦绣丛里攀出的玉树,伸腰立枝都有章法可循。从初解人事到册立太子妃,他乏善可陈的情爱经历里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当着朗朗乾坤便敢赤足戏水,被外男发现也不惊慌,反而张着一双光亮灵秀的眼睛骄傲地打量对方。
  “在关外,若有谁胆敢盯着我看这样久,本公主一定叫人挖了他的眼睛,扔进池塘里喂鱼。”
  封琮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无礼的蠢事。他仓皇地收回视线,脸红欲滴,却又忍不住想:那么白净纤细的一双足,不戴东西可惜了。
  那天以后他得知,莲池边自称公主的女子其实只是蕞尔小邦的一件贡品。他们给她套上华贵的金缕衣,却忘了在那双野性的裸足上拴好枷锁。在这个如履薄冰尚且难活的紫禁城,一双毫不知避忌的足注定要被割得鲜血淋漓。
  封琮打心眼里瞧着疼,再见面时拿出了早就打好的玛瑙珠串,对她说:“只要你肯信我帮我,孤会让你成为这皇宫里最受宠的女人,就像孤的母妃那样。”
  封琮的母妃,是阀阅高家的女儿。“外戚”二字于他而言,既是稳坐储君位的底气,也是缠缚住手脚的锁链。封琮不想做白板天子,他迫切地需要赢得先帝的信任,以此作为今后解开锁链的条件。
  她凝目于他,毫无踌躇地接过了他予她的“锁链”。
  就这样,封琮很不齿地让一名女子代替自己成为了囚徒。更可笑地,他忘了初见那一瞥的悸动,即便在后来的欢好时分,仍旧以为他们只是各取所需。
  没过多久,小公主在他的指教下学会了循规蹈矩。她杀掉本真,照着先帝喜爱的样子不停地矫正自己,很快就有了新的封号。瑄这个字,祭天时所用璧玉,也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那女子既壮烈又纯质的结局。
  一篇精心打磨许久的策论,暴露了宠妃与太子间千丝万缕的勾连;
  之后的秋狝坠马,太医揭穿了先帝不逮人伦的真相,连带着她腹中胎儿也一并受到猜忌。芙涯宫惊变,紫禁城一夜之间多出几百条冤魂,而她也在拼命生产以后撒手人寰。
  听接生嬷嬷说,废嫔根本不是死于血崩之症,她是在亲手剪断孩子的脐带以后,又用那把剪刀插进了自己的心脏。
  只有这样惨烈的不得善终,才能令先帝心中的龃龉真正散尽。
  封琮在一日一日重复的噩梦里,总能看见大捧鲜血从她的心窝汩涌而出,染红了胸前玛瑙。哦对了,那痴女子啊,从未将他送的玛瑙串视为枷锁,她把它放在心口最紧要的位置,先是用自由、最后用生命向他献祭。
  然而封琮一直把这当成一场公平交易。
  他以为他与她,皆未动情。
  今日是废嫔夏侯氏的忌日,故人入梦比以往更早些,她朝隆康帝伸出了手,笑着。
  从前最擅长舞剑的手,为讨先帝欢心学会了红袖添香。他总是感叹媚骨天成,却忽略了剜掉掌心被刀剑磨出的厚茧,再等其慢慢愈合,长出新鲜的嫩肉。这过程,就和脱胎换骨一般漫长且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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