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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徒,放开为师后颈!(100)

作者:乌尔比诺 时间:2022-03-01 11:24 标签:年下 相爱相杀 师徒 剧情

  封璘才刚跳上小艇,侧旁骤然掀起一阵热浪,填满铁砂与碎石子的小炮轰地炸开,那横扫一片的冲力直接把他狠狠掼向舱壁。
  紧跟着,发顶中空的倭寇眼神凶悍,手持太刀照面直劈:“手、下、败、将。”
  封璘眸底倏冷,侧首避开抡砍,刀锋嵌进船板发出的重响震得人耳膜生疼。他在嗡鸣里毫不迟疑地挥拳横扫,指间夹着的百尺烽正捅在倭人喉骨,血水爆溅,喷洒在他闪烁着红泽的半张脸,顺着珠串流淌到臂缚上。
  斜后方异声陡发,封璘几乎立时撑臂挺身而起,岂料倭寇的弯刀遽然变道,破风横切向肘腋。封璘无法立刻拔出剑,竟用双掌夹住了对方刀刃,强顶着后退几步,猛地撤力。
  倭寇失重踉跄,他便趁人俯身弯腰之际,双拳贯耳,砸得对方七孔流血,整个面门歪曲不似人形。
  晏军越战越勇,海面上黑甲如潮,将那轻薄的炎阳一点点吞没殆尽。
  就在此时舱门洞开,龟缩船内的倭寇尽数涌出,选择了背水一战。
  封璘正面的刀锋已近咫尺,他不退反进,长剑贴着铁甲铮然出鞘,砰地格挡住了太刀。火浪愈燃愈炽,随着桅杆的坍塌点燃了倭寇的红日旗,封璘在猛力劈砍间错步推进,眼底映着熊熊火光,沉声警告:“从今日起,没有人能在大晏的国土上重提这四个字。”
  五年前钦安城破,“文臣软骨”变成了困住秋千顷的枷锁,朝堂乡野,总有人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提起。与其说他们痛恨战败的祸首,不如说,他们更难忘战败带来的屈辱。
  “手下败将”是困住大晏人的枷锁。
  两个时辰过去了,厮杀仍在继续,声势却逐渐削弱。狂轰滥炸的屠戮变成短兵相接的肉搏,倭寇自始至终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封璘利用大名领主的狂妄,设下了这个圈套,就没打算放回一个活口。
  火光犹残,流了一甲板的鲜血顺着船身向下淌,洇得海水淡淡飘红。不过波荡起伏间,就被掩盖无踪。
  封璘用剑尖一一翻过倭寇的尸身,发现大名领主并不在其中。他面上看不出遗憾的表情,昂扬的战意掺杂着汗水,洗亮了眸子以后,展露出确认无疑的杀机。
  “弓箭手。”
  不知何时,南洋水师的战阵悄然发生了变化。马快船的截杀斩尽了倭寇引以为傲的轻舟疾行,将那些如狼奔豕突的艨艟尽数逼入包围圈。四面晏军战船环伺,甲板上的弓箭手整齐拉弦,屏住呼吸注视着墙内倭寇。
  此番千岛诸夷听信了大名领主的鼓动,倾巢而出,原以为能赚个盆满钵满,哪晓得会是这样一个局面!他们躲在千疮百孔的女墙后面低声咒骂,尚有贼心不死者企图跳海求生,被晏军当场射杀,余下之人则像癞皮狗一样伏地爬出,跪在甲板上痛哭流涕地哀告饶命。
  封璘对眼前的哀毁置若罔闻:千岛倭寇五年前就曾叩岸一次,不仅将太仓卫的军械粮草洗劫一空,还以逼迫守军虐杀平民为乐。钦安屠城三日,多少无辜百姓命丧自己人刀下,这就是笔勾抹不掉的血债。
  火在烧,红日旗撕扯如絮,破破烂烂地飘在这强兵重围之间。南洋水师里忽地传出悲难自持的歌声。
  “我生之初尚无疚,我生之后遭阳九……惟有孤臣雨泪垂,冥冥不敢向人啼。”【1】
  封璘在压抑的低吟里纵轻舟疾驰向岸,途径主帅战舰时稍作停留:“血债血还。”
  王朗迎风颔首,七星刃的锐气不加遮掩,日头下似镀了一层金光。
  “杀,无赦。”
  箭雨在风浪中呼啸,封璘透过杀戮的间隙,听见了枷锁坠地的声音。
  *
  大名领主已经意识到轻狂带来的恶果。
  封璘下令松弛海防,纵容神风大人的船队直逼双屿,不是为了取王朗而代之,而是为了取他们的项上人头,这在中土的典故里,叫做请君入瓮;
  他借谣言之便鼓动私商出走,以为架空常家的同时,亦能牵制住晏军,孰不知这么做却是拔去了神风大人安插在双屿的最后一步暗棋——足以抵挡晏军火炮的私人武装,这在中土的典故里,叫做自作聪明。
  此战之后,千岛诸藩将陷入无兵可用的困境。这是他的罪过,大名领主必须自裁谢罪,但在此之前,他还要带着那船财货回到千岛,这将成为他们东山再起最后的倚仗。
  天子劳军的宝船就停靠在百米之外,衔枚影卫排成一字长龙,贴着双屿曲折纵横的沟渠躬身潜行,恰如一把直刀缓缓插入鞘中,却在刀尖触底的瞬间遭遇迅猛的回弹。
  数杆长枪齐出,从为首第一人捅进,接连贯穿其后三人的胸膛。枪头冲势稍减,仍借着末了那点惯性,打乱了影卫的阵型。
  鸳鸯伍!
  领主大人神色一凛,抬眸从铁棘交错里觑见了常毓的脸。方才没有捅在他身上的枪尖,此刻正在后槽牙上磋磨。
  他顿觉齿冷。
  “你害了我爹,我要你偿命!”常毓是头一回着戎装,在狱里待两日,人又清瘦了好些,套在重甲里像竹竿成了精。
  心念电转间,大名领主敛了戒惧,刻薄的眼角浮上几丝丝笑纹,语声微讽地道:“你瞒人还罢,瞒得过自己?常家败在谁手上,何必非得我说破,可笑常敏行聪明一世,到头来养了个糊涂儿子,甘为仇人做刀。”
  常毓闻言怔住。
  在旁奉命协战的迟笑愚暗道不好,正待下令诛杀时,却见常毓面色几变,猝尔一咬牙,颊边青筋隐现。
  “你可以当我耳聋眼瞎,就是别当我心盲。我爹此生犯的最大过错,便是妄想僭越人伦、一步封神。他摔得惨是他咎由自取,国法若严惩,我为晏室子民当无二话,但换做是你用私刑,我为常姓子弟,也决不肯轻纵!”
  说话间他掂起手中长枪,顶着盾牌用力刺向前。
  这就像是个信号,两股人马随即战在了一处。常善德为恨意怂恿,情急之下冲出镗钯的防御,举枪劲注大名领主的咽喉。
  他虽负天才之名,却也是个纸上谈兵的天才,临阵急学的三招两式防身可矣,到了浴血无数的太刀跟前,很快就露了怯。
  迟笑愚挥剑收割了一圈头颅,踏着血水泥水奋声疾呼:“善德,莫冲动!”
  常毓恍若未闻,他的每一次挺枪前刺,都不留回撤的余地。父亲的自堕压垮了曾经信马由缰的乐游原,往后江湖多风波,在他未知以何面目游荡人世以前,索性做只磨牙吮血的恶鬼就好了。
  常毓杀狂了性,同时也卖出了更多的破绽。大名领主抓住不放,太刀挫损了刃口,顺势将长枪挑飞出去。“咣当”一声,铁甲重重跌在污泥里,再也爬不起身。常善德匍在地上,憋不住哽咽,当即嚎啕大哭起来。
  眼见得刀光寸闪,迟笑愚差点吓得魂飞魄散。九死一生之际,暗器跟弯刀铿锵交错,狼牙带着锐不可当的气势刮倒敌军,直冲向前。
  援军迅速集结成鸳鸯伍,南洋水师的陆战优势很快显现出来。封璘随着百尺烽的呼啸,策马已飞奔至跟前。
  他冷眼俯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常小公子,少顷道:“报仇的法子有很多种,以身作饵是其中最蠢笨的一种。入我麾下者,无论何时都须记紧一件事,锋刃向仇,非己血肉,连这点都做不到,这身盔甲算我白赠你了。”
  常毓迷迷濛濛地抬起脸,手指轻蜷了下,渐渐止住了哭声。
  大名领主猛然撞翻钢刃,反手抽出绑在腰际的火引,在跟鸳鸯伍错身时按低了头颈,往礁石上用力一划,火星四溅。
  “封璘,我是输了。”他纵身跃上犒军的真龙宝船,那是他此行最后的目标,“你也别想赢得体面。”
  封璘拎着缰绳在掌心挽了几道,说:“引火烧身,不得好死的是你,与我何干?”
  大名领主狰狞地说:“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劳军的贺仪里除了金银玉器,还有百人骑的等身塑像。晏帝时隔三年,终于下定决心要给杨大勇等人正名,结果却被我一把火烧成了灰烬。如此折损颜面之事,你猜,大晏皇帝会不会治你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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