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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徒,放开为师后颈!(65)

作者:乌尔比诺 时间:2022-03-01 11:24 标签:年下 相爱相杀 师徒 剧情

  杨大智想起什么,“派去修改日期的人是谁?”
  “黄大伴身边的干儿子黄芪,已经料理干净了。”缇骑得意道,“说起来胡首辅也是护短,为了压下秋千顷没死的消息,竟真就顺着严谟的意思补发了票拟。咱们不过将计就计把时间往前改动几笔,反倒坐实了他从中作梗的嫌疑。可是属下不明白,揭发此事只需锦衣卫一封密报,何必闹得火烧都察院这么大呢?”
  “你是真不明白,”杨大智摩挲着刀柄,缓声道:“只有这些微末伎俩,未必禁得起推敲,尤其是面对王爷那么一个厉害角色。他比旁人更多几分敏锐,但也太早暴露了自己的软肋。这把火烧掉的不是一两间屋子,而是殿下不动如山的理智。”
  封璘的确愤怒,他把从幕僚身上搜来的密信看了又看,转而却陷入沉思。直到次日天亮,沧浪终于有了醒转的迹象,他将信纸叠过几叠揣回了怀里。
  屋子一整个静得就像尘外荒岛,连水滴声都落罄,只有碗勺磕碰的细响和某位娇宠极不情愿的“嗯”声。
  “不喝了,太——”
  沧浪舌尖满是苦味,蒙汗药的劲头还没有过,半敛的眼睛看见的是一片光怪陆离。但随即,他口中含着的小匙被另一种柔软替代,封璘的味道包裹着他,让沧浪仿佛在浑噩中乍见天光。
  “吃糖还苦吗?”封璘给他喂了糖,压根不等回答,又将剩的药汤以同样的方式灌下去。
  沧浪几次皱眉,只觉这比喂药多了些许失而复得的疯劲,半刻喘不过气似的轻喘:“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才一夜,封璘下巴冒出隐隐的胡茬。他捉住先生欲来试探的手,轻重不一地按在自己侧颊:“无他,粗使小厮打翻了烛台而已。”
  沧浪头疼欲裂,什么也想不起来。他没有多余的力气思考,躲光似的埋进封璘胸膛,浑然不觉地揉捏着一颗悬了整晚的心。
  “本想趁便查清楚闽商被查封一事,唯恐暗里留下后患。还以为会有什么意外发现,谁想……”他用很浓重的鼻音抱怨,“真是意外之喜。”
  封璘的心快被揉化了,突然想起昨夜杨大智说的话:“王爷不信这密信中所言,不信胡首辅为了钳制您可以狠心到出卖爱徒,让人将他还活着的消息在江宁大肆宣扬。但您何不想想,七年前他为了儿子将先生推入绝境时,不就是这般心狠的吗?”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封璘明白杨大智想说的正是这个,但他却自其中寻出了一小处错漏。
  先生待自己的真心便是那错漏。
  封璘回以亲吻,他无意补苴罅隙,只想将那一处错漏变成自己独有的侥幸和甜蜜。封璘为沧浪拭汗,在他耳边温存:“暗里的东西交给阿璘就好,我要先生此身常在大光明。”
  就在同一时刻,千万里外的西关浓云翻卷,吞噬了天光。这昏昼是夜的死灰复燃,阴沉地压在每名戍边将士的心头。
  烽火台上。
  风掠起了主帅的斗篷,露出两鬓花白的头颅。将军老矣,但身子骨还硬朗,议事时辞锋犀利,痛饮时笑声狂放,一柄七星刃纵陷在昏暗里,也从不收敛锋芒。
  王正宣远眺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官道,似有隐隐不安,却又说不上从何而来。
  远远地,浓雾中似有数条身影急速靠近。其中一骑的速度相当快,马蹄频繁敲击着青石路面,有如进击鼙鼓。兵临城下时,马上人影忽然俯低了身体。
  寒芒寸闪,血腥味由淡渐浓,逐渐连成令人窒息的一大片。王正宣“唰”地拔出七星刃,厉声高喊:“擂鼓!烽火示警,羌戎来犯!”
  作者有话说:
  村里刮大风,我断网了orz,折腾半天才发上来,呜)


第54章 堪嗟梦不由人做(二)
  隆康四年,盛夏。
  西关急报,羌戎大举来犯,定西将军王正宣死战拒敌,败走颍川。羌戎兵连陷三城,据险而守,提出与晏和谈。
  消息传来,举朝震惊。
  大晏君臣震惊的缘由不在羌戎此番出兵的声势之大,亦不在于戍边多年、从无败绩的王家军一战就输掉了大晏的铜墙铁壁。而在于这仗爆发的时机,实在太过微妙。
  入夏以来,东南闵州的倭患沉渣泛起,逐渐呈现愈演愈烈之势。历经半年操练,已然渐入佳境的南洋水师在统帅王朗的带领下,决意趁此机会直捣黄龙,彻底根治困扰沿海多年的倭患。
  倭寇擅攻非守,南洋水师遂以舰阵围之,在海上拉开一道包围线。说起来,朗小子确是个用兵的诡才,数日内打了好几场胜仗,倭寇在他手上吃尽了苦头。
  为防止敌军登岸寻求补给,王朗还下令对包括钦安在内的四县实行坚壁清野,至于自身的军需供应,则一概由江南漕船走水路至夔川港,与装备了重炮的军需船进行接洽。
  如此一来,粮草就成为了关键。
  羌戎大举进犯,捣毁了西关仅有的军屯粮仓,王正宣若要重整旗鼓再战,须得从关中借粮。他马不停蹄地驱驰八百里而返,就是来跟朝廷要粮的。
  可与此同时,大晏几处粮仓的囤粮几乎都用来保障东南战场,由封璘辖制的江宁粮仓统筹调度。户部估算了下,要是不接受和谈,江宁仓少说得匀出三分之一的粮草回援西关,那么海上的战事势必要受到影响。
  难题一经抛出,朝堂上随即分出两派。一派认为,西关在大晏边陲久立成墙,墙若破了,则将危及中庭,乃是大厦将倾的不详之兆;另一派以为倭患困扰江山百年,早已是不得不除的心腹大患,不能一鼓作气,势必再三而竭,往后想根治就难了。
  两派吵得不可开交,户部哪边都得罪不起,在早朝会上公然把球踢给了负有监运之责的兖王。面对隆康帝的询问,封璘面色铁青,许久才从唇缝间迸出几个字。
  “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1】两线作战,恐多不虞,当慎之。”
  至此,隆康帝脸上终于浮出一缕欣慰的笑容。
  他咳声断续,撑住龙案站起来,一向清癯的身子骨突然透出股威势,那是令人无法忽视的天家森严,“传旨西羌首领,就说大晏同意和谈,务令其使臣七日内进京,不得延宕。这对定西来说,也是个喘息的机会。”
  听见这话的王正宣脸色迅速灰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硬撼回去。
  此刻于他而言,和谈就意味着耻辱,败军之师的滥名将会随着盟书一并刊入史册。他很想禀明圣人,王家军不需要喘息,只需一场酣畅淋漓的复仇便好。可是王正宣没法把话点透,因为站在他对立面的,是在南洋的巨浪惊涛间逐渐崭露锋芒的亲生儿子。
  隆康帝唇角微动,改唤王正宣表字,带有一丝宽抚的意味,“延晖,朕明白你欲雪前耻的心情,但你也不必太自责。在朝中阻碍被清理干净之前,更加不到复仇的好时机。”
  这话一出口,大殿上顿时变得安静。臣子们面面相觑,听着雨水噼啪迸溅在殿瓦上,神色间的惊疑慢慢转成某种不安。
  封璘沉声问:“皇兄这是何意?”
  “西关失守非一战之罪,定西统兵失利,只是一由。”隆康帝久站不住,坐回龙椅上,腰背仍是挺得笔直,“朕不日前收到密报,首辅胡静斋里通外敌,私纵间作入关,刺探大晏军情。须知祸起萧墙,才是西关沦陷的罪魁祸首!”
  封璘陡然攥拳,天空中惊雷炸响,轰开乌云滚滚的昏暗和令人窒息的不安。暴雨排天而至,有些东西清晰了一瞬,倏尔又湮灭在茫茫混沌的雨幕之中。
  事关边防军务,彻查胡静斋通敌案的差事自然而然地落到封璘身上。
  那日出了勤政殿,封璘没同任何人交谈。直到在丹墀下边看见御史陈笠,他立在那儿,像是久候,手里没有红绢伞,雨水湿透了他的肩头。
  “夫子是被人陷害的,所谓的口供不过是屈打成招。”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是屈打成招还是确有其事,须得查验后方知。”
  “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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