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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徒,放开为师后颈!(30)

作者:乌尔比诺 时间:2022-03-01 11:24 标签:年下 相爱相杀 师徒 剧情

  当夜,风吹莲动,秋千顷敞着轩窗给少年上药。
  “唔”的一声,痛呼几不可闻。
  瘦棱棱的小腿上疤痕交叠,新伤之下还有旧伤未愈,除了鞭打棍击,甚而还残着火烧的痕迹。秋千顷才用蘸着清酒的棉布碰了伤口一下,少年低低地呻吟,膝盖本能地往回缩。
  秋千顷一把捞住:“再乱动,仔细伤口化脓。”
  他的口气不算好,少年也便缄了声,只是小腿落在秋千顷手里,始终紧绷着。
  直到秋千顷打着旋地向下涂抹药膏,掌沿不经意挨到某处,明显感到肌肉倏松。面前这个痛也不怕的小人儿,竟然被他轻易拿捏了痒穴。再稍使点劲,唇间泄出的轻笑越过槅扇,惹得小狼从外间挤进半个脑袋,哼哼唧唧地朝里张望。
  “这就对了嘛,怪俊的一张小脸,何苦总板着。”
  秋千顷把握着力道,绞尽脑汁地找话说,试图转移注意力,“眉是山峰聚,水是眼波横。老也做出少年苦相,山倾水断流,可是多舛之兆。”
  少年笑止了,那股冻煞人的敌意卷土重来,只听他在头顶冷道:“我本来可以杀死他。”
  小崽子张口说的第二句话,令秋千顷不解地蹙了蹙额。
  上身坐直,攥拳的手打开——鹅卵石的一端业已磨得尖锐,那是暮溪山下七步滩最常见的蛇纹石,玉质圆滑。
  “再多磨一会,这就是能割断喉咙的飞镖,我只要抬抬手,刘韬一定躲不掉。”
  少年人的发狠多少带着虚张声势的意味,秋千顷听后却语默一晌,问他:“今日,你其实是可以挣脱的,对吗?”
  静听得铜壶滴漏,这无话已然代表了回答。
  想来这小子在进山的路上便起了杀心,他任由一帮膏梁凌辱,竟是为了磨石出锋,变作自己的杀器。
  秋千顷暗中叹惋,细细涂抹完药膏,又万分小心地将裤腿放下,生怕触着伤口。
  跟着,秋千顷猝然握住少年坦然于眼前的手,凭他挣扎几何,就是不肯松,语调里再无戏谑:“往后不许了。”
  少年仰高下巴,眼梢乖戾快要溢出来:“你是在劝我忍耐,然后被他们活活打死吗?”
  “胡扯!”秋千顷嗤道,“有仇不报非君子,忍气吞声,那是缩头王八干的事,你要当王八么?”
  少年眼睫扑簌,眸中酷烈散尽,渐渐只剩一片懵然不懂的天真。
  秋千顷笑了,趁他不备没收了那枚石子,掂量几下道:“报仇的法子有很多种,以身作饵是其中最蠢笨的一种。从今天起你跟着我,谁动你一下,你便十倍还回去。只一件,不许再弄伤自己,听见了没有?”
  偏头向少年一觑,将他怔然的神色尽收眼底,秋千顷剔高一眉问:“你叫什么?”
  “……阿嶙,山石嶙峋的嶙。”
  秋千顷思绪一荡,依稀记得当年皇四子被发落关外前不久,似乎也刚被赐名为“璘”。
  “嶙字不好,改一个吧,文质斑璘,光华辉赫,同音不同义。”
  少年直勾勾看着,本是诧异的模样,却教秋千顷误会了他不识得那个字,于是乎笑着拉过他撑在榻沿的手,一横一竖在掌中勾勒。
  这孩子瞧着身世凄苦,掌心却意外柔嫩,一指划过去,仿似掠开清波,漾得秋千顷心也软成了水。
  划完以后,抬脸又问:“知道怎么写了吗?”
  有了新名字的少年并不答话,俯着他,双眸深深有物。秋千顷一个没忍住,屈指在那张稚气半残的小花脸上刮了下。
  像是被烫着地,手指刮过的地方迅速飞红,昏光疏笼下意外显出几分羞赧。
  秋千顷哈哈大笑,跃身上榻,抢先占了贴壁的一边,拍拍另一边:“今晚,就委屈你同我挤一挤了。”
  月影婆娑,蛙鼓蝉鸣。好眠的时节,秋千顷累得够呛,一阵倦意袭来,很快陷入半寐。
  朦胧中,他隐约觉得有只手悄然滑至颈前,触碰着喉骨时轻时重,似在试探什么。
  秋千顷只当小人儿惊魂未定,睡着时耽于梦魇。他怪心疼地翻了个身,伸手将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按在胸前,困得眼都睁不开,嘴里还在嘟哝着哄:“虫儿飞,虫儿飞,飞到江南找乌龟,大龟没多少,小龟一大堆......”
  那只手后来有没有作祟秋千顷不知道,只晓得第二天起来,阿璘保持同一个姿势在他怀里睡得熨帖,只手搭在颈后,像是给自己找到了倚靠。
  之后的日子,木叶接二连三地被风潲在窗纸上,七月流火,转眼到了莲蓬结子的时候。
  阿璘的伤势好得比想象中快,只是性子依旧孤僻,不大爱说话。秋千顷无数个转眸的瞬间对上他的眼神,仍是读不懂里头的敌意。
  没头没脑的,秋千顷只好归因于他从前遭罪太多,想尽办法让这孩子开朗一点。
  今日的纸鸢,明朝的促织,待到时雨初晴,秋太傅又不知从哪弄来一叶小舟,载着一大一小两人,掸开滚露的莲叶,划向藕花深处。
  “过来坐,船头不晒么?”
  大泽汤汤,水面上日光跃动,阿璘横手挡在额前,眯了眯眼,转身跳下船艏,带得舟身剧烈一晃。
  秋千顷脱了靴,浸足在水中正自惬意,冷不丁被水花溅湿了大半袍裾,登时沉下脸:“阿璘!你存心的是不是?”
  阿璘不答,倒是那匹獠牙初具的小狼有样学样,一个生扑又弄湿了余下的半边袍裾,秋千顷气得揪起前襟用力扇风。
  领扣散开两颗,脂玉般的脖颈向下延伸,勾出漂亮的弧线,尽头则是令人想入非非的隐秘地。秋千顷只顾着松快,索性封腰也解了,直裰却因吸饱水依旧贴紧腰线,那副湿淋淋的窘态带着他自己也意识不到的诱惑。
  身后的呼吸声逐渐欺尽。
  起先,秋千顷只佯装无觉;蓦地,他身一拧,迅疾将去了心的莲子塞进小崽子口中,唇畔绽开得逞的笑:“甜不甜?”
  相处的这些天,秋千顷已从刘韬处旁敲侧击地问过这少年的来历,知道阿璘是被胡商贩进关中的小奚奴,长于蛮荒之地的孤儿,族人皆亡于一场烈火,命途坎坷嶙峋,不逊巉岩半分。
  尽管秋千顷仍不知道少年无由的敌意从何而来,但料定他尝过千百种苦的滋味,便有意叫这“苦大仇深”的小人儿知道,人世间其实还有一味不掺它物的甜。
  “咯嘣。”
  伴着极缓极缓的咀嚼声,阿璘腮帮子鼓起一小块。他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悄然探向秋千顷的手,又无声无息地背回到身后。
  就在这时,水波倏荡,船身几覆。一阵嘈杂过后,舟上人抬首望向岸边。
  作者有话说:
  当爹的带娃就是总归没啥好结果,求一波海星还有评论吧


第26章 秋山无云复无风(三)
  一干人立在岸边,方巾阔服,腰缀金玉,看样子都是新入学的豪门子弟,趁着天放晴出外游荡,殊不知叽叽喳喳的十来张嘴,却是败了和光鱼鸟的一番好景。
  秋千顷满心反感,用眉间折痕表示。
  更扫兴的是,阿璘昔日旧主刘韬也在,照例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他见兰舟上坐着的小奚奴幡然像是变了个人,不知哪来的邪火,踮起脚边石头,不偏不倚砸得船舷乱晃。
  “你做什么?”
  秋千顷双足还濯在水里,不便起身,索性撑臂后仰,微微扬起的眼梢总像是浸着轻蔑。
  刘韬被激怒了,他说:“这小畜生偷了我的东西,本少爷今日是来讨债的。”
  讨债?秋千顷好笑,“怕不是刘御史弃邪从正,家底都充了公,累得宝贝儿子无钱出来打秋风了吧?”
  御史大人在任三年,“吞金蟾”的名号绝非虚得,秋千顷三句话戳人肋骨,顶得刘韬面孔都扭曲了:“姓秋的,你包庇贼首,你、你亢韭一气!”
  这个不学无术的官家子,秋千顷猜他想说的是“沆瀣一气”。刚想刺人几句,却听身旁先传来一声轻笑。
  秋千顷略微诧异地侧过脸:“你念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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