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进雷剧考科举(136)
庄敏先沉默地凝视着自己的曾孙,半晌,软了语气道:“宜儿,你喜欢他,他愿意接受吗?他若不接受,你岂不是白白被耽误了?他若接受,你们同为男子,既不能昭告天下,更无法诞育子嗣,他能如你一般坚定不移吗?你们大可以各自成婚,对家人世人有个交代,至于私底下如何……谁又碍得着你们呢?”
庄思宜眼中的惊讶一闪而逝,他想不到庄敏先竟会说出这番话,心中不适的同时,他的口气也有些生硬,“如果我不知自己心意,今日我一定答应您的要求;但我已知自己爱慕于他,便无论如何也不会背叛他,何况,一无所知的梅姑娘又何其无辜?”
他不理会庄敏先愈发难看的神色,自顾自道:“曾祖父,您不了解他,若他愿意与我相守,必然不会在意世人的议论,更不会在意所谓的子嗣。”说到这一句时,庄思宜眉间的凝重忽然化开,眼神也变得温和,“他会如我待他一般,一生爱我敬我,此世不渝。”
庄敏先见庄思宜冥顽不灵,强压住心头怒火,质问道:“宜儿,难道你真想让我死不瞑目吗?!”
庄思宜心中隐痛,却只是垂下头,闷不吭声。
如此,终于激得庄敏先勃然大怒,“好、好,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庄家的家主你也不配做!”
他见庄思宜面无异色,心下万般失望,厉声道:“我知道,庄家家主于你只是可有可无,威胁不到你什么,但……程岩对你也只是可有可无吗?若你固执己见,不听我的教诲,我便是死了,也有办法拉他入地府来为我送终!”
庄思宜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盯着庄敏先,好似今日才认识对方一般。
而庄敏先则面无表情,冷漠渗出骨髓,仿佛眼前的青年只是个无足轻重的陌生人。
他们分明是至亲,但在此刻却若生死宿敌,谁都不肯退让半步。
良久,庄思宜涩声道:“曾祖父,您一定要逼我吗?”
庄敏先眼中的愧疚转瞬即逝,终是狠下心道:“宜儿,不是我在逼你,是你在逼我,曾祖父是为你好,总有一日你会明白。”
“为我好?”庄思宜牵了牵嘴角,“您不是为了我,您是为了庄家。您担心我耽于情爱,消磨意志;又担心我喜欢男子之事日后叫外人得知,遭人耻笑,带累了庄家的名声。在您心里,我的人生及不上庄氏半分重要。”
庄敏先似乎恼于被庄思宜说中心事,脸色十分难看,“我庄氏兴盛绵延数百年,是靠着多少先祖呕心沥血换来的功绩,以及多少庄氏族人的血骨所堆砌而成?岂能容你辱没庄氏门楣——”
“我答应您。”
突如其来的服软,让庄敏先一怔,他微微眯眼,不太信任地审视着庄思宜,却见到对方眸中隐含的痛楚和绝望。
庄敏先的心狠狠被揪了下,别过眼不敢再看,哑声道:“宜儿,你别怪我,我只是不想见你毁了自己,也不想见庄氏从你手中败落。”
庄思宜木然地跪在床边,再不说一句话。
室内渐渐安静,唯剩庄敏先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
两人离得很近,心却遥隔千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庄思宜忽然听见了记忆深处的一支童谣——
“杨树叶儿——哗啦啦,”
“小儿郎睡觉——找阿妈,”
“乖乖宜儿——你睡吧,”
“蚂虎子来了——我打它。”
庄思宜心中一颤,抬眼看向床上的人,就见庄敏先眼神涣散,断断续续地哼着,可惜已是曲不成调。
小时候,对方便是哼着这首童谣哄他入睡,可今后,他却再也听不到了……
“宜、宜儿……”
“曾祖父,我在。”
“宜儿……”
“宜儿在。”
可是最终,庄思宜也不知庄敏先想要说什么,因为他的曾祖父已经阖上了双目,并且,永远也不会睁开了。
良久,庄思宜缓缓站起身,却因跪得太久而晃了晃,他扶住床沿,默默为庄敏先掖好被角,便转身推开房门,对着等在院中的众人道:“曾祖父,仙逝了。”
片刻的静默后,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哭嚎声,而庄思宜则望着一旁的葡萄架,眸中如静夜深海,一片幽深。
作者有话要说:
相信我!莫慌。
本章童谣改自清代·韦氏《北京儿歌》,本来想讲讲童谣小故事,明天补上吧,昨天只睡了2个小时忙到现在太累了。
第101章
庄府挂起白幡, 来吊唁者不计其数。
每当人们见到灵堂上那个身披麻衣, 头上戴白的冷肃青年时, 总会有一种感觉——庄家的泰山倒了,但却另有一座小峰拔地而起,将来,也定会成为让人仰止的巍峨高峰。
等到庄敏先头七一过,庄思宜便以新任家主的身份将庄府众人请到一处。
庄世熙瞧着满屋子都是庄思宜院中的下人,莫名有种不好的感觉,他又看了眼站在棺材前神情淡淡的庄思宜,不禁有些瘆得慌,便皱了皱眉道:“你一介小辈,还真摆出家主的谱了?深更半夜的, 有事也不知来我院中求见, 却要让我等长辈来这里?还懂不懂‘孝’字为何?”
庄家老三庄明绩也小声嘀咕:“就是, 拿着鸡毛当令箭。”
其余人虽有意附和,可终究是在庄敏先的灵前, 他们不敢太过放肆。但在众人心中, 谁也没将庄思宜这位家主当回事。
事实上, 一开始他们根本不信庄敏先竟将家主之位传给了大房,还是个小辈,若不是庄思宜确实有家主令在手,又有族长以及数位族老为旁证, 他们早就闹起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坚信庄思宜的家主位坐不久, 只要等到庄明和从京中赶回来,家主迟早会回到二房手上。
庄思宜不与他们多做口舌,直接道:“明日起,你们就搬出庄府,住去濮阳村的庄子吧。”
众人一愣,都以为自己听错了,隔了好一会儿,庄世熙才渐渐反应过来,当即暴跳如雷,“庄思宜,你好大的胆——”
“庄明绩,十二年前与庄氏旁支一有夫之妇私通,后者诞下一男婴。但男婴天生无口耳有三足,乃为怪胎,后被庄明绩与妇人亲手溺死于粪池。”
庄思宜话一出口,庄世熙立马哑火,惊疑不定地望着自家三儿子。
不止他,其余人也都跟见了鬼似的瞪着庄明绩。
庄三太太瞪圆了一双眉目,颤着手怒指庄思宜,却又在见到庄明绩心虚的表情时,改指向对方,“庄明绩,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庄明绩可是庄世熙几个孩子中最像他的,又怂又草包,于是缩了缩脖子,“他、他胡说。”
但闪烁又回避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他,庄三太太不是傻子,当即就冲庄明绩扑了过去,对他又抓又挠,恨不得将他拆吞入腹。
场面顿时乱七八糟,庄思宜却跟看不见似的,又道:“庄明和,十年前于徽省罗明县任县令,因收受贿赂,将一辱人清白的恶贼放过,反判受害者不守妇德,导致后者蒙羞自尽……”
“庄思宜,你血口喷人!”
原本正拉扯着庄三太太的杨氏,扔下媳妇儿就奔庄思宜而来,却被庄棋拦住,同时,庄二太太也被两位粗手粗脚的仆妇按住,她们只能听着庄思宜一条条数出庄明和的罪状,一时间汗如雨下。
如此一幕,气得庄世熙两眼发黑,他既恼两个儿子不争气,又恨庄思宜冷漠不留情面,便大声斥骂道:“庄思宜!你到底要如何?!”
“祖父莫要着急。”庄思宜淡淡道:“我只是想让你们知晓,若你们执意不肯搬出庄府,这一件件肮脏的事很快便会人尽皆知。”
庄世熙:“你疯了?!”
庄思宜扯了扯嘴角,“我可没疯,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的难道是我吗?祖父,孙儿不过是为了庄氏名声着想,清理门户罢了。”
庄世熙气得浑身发抖,“你若将这些事传扬出去,你也讨不着好!我就不信,你真有这胆子!”
庄思宜:“不信便不信吧,祖父明日便知道了。”
庄世熙还敢和庄思宜赌脾气,但杨氏却已心惊胆战,她知道,庄思宜做得出来,一定做得出来!情急之下,她胡言乱语道:“庄思宜,你、你又没证据,今日我们就将你逐出庄府,看谁来信你!”
庄思宜轻嘲一笑,“我是家主,有家主令在手,谁敢逐我?而且,您怎知我没有证据?祖母别急,还是那句话,明日你便能见着了。”
杨氏气了个仰倒,心急如焚地喊道:“来人!来人!快将这个忤逆不孝之人拖下去!”
可惜整个庄府的下人都跟聋了似的,没有一人前来。
庄思宜漫不经心地理着袖子,根本不看杨氏,“别嚷嚷了,我已下令庄府众人,今日府中便是闹翻了天,没我的命令,谁也不敢来。”
庄世熙大怒,“你曾祖父信任你,将家主之位传于你,如今你在你曾祖父灵前,就敢这般胡来吗?你就不怕你曾祖父地下有知,黄泉不安吗?”
庄思宜:“孙儿怎么胡来了?曾祖父最在意的便是庄氏的名声,当然会理解孙儿行事,即便曾祖父真的抱恨黄泉,那也是因为你们的罪孽。”
话音一落,门外忽然吹来一阵阴风,灵堂上的烛火明明灭灭,让不少人打了个寒颤。
庄世熙心中一紧,瞅着棺材不敢再指责庄思宜,其他人则对视一眼,尽皆安分下来。
杨氏见庄思宜油盐不进,暗道不如先服软,等庄明和回来再从长计议,于是强忍不甘道:“你如此不孝,必遭报应,但为了父亲泉下安宁,我们做长辈的不与你计较,今日便顺了你的意。”
“凭什么?!”庄世熙第一个不同意,“要走你们走,我庄世熙可无愧于天地,我不走!”
杨氏掐着指甲暗恨不已,又听庄思宜道:“祖父这辈子虽过得糊涂,但确实还算清白,其实是不必走的。”
庄世熙心中底气更足,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可是……”庄思宜佯作无奈地摇摇头,“孙儿曾答应过曾祖父,不会让庄家散了,那便只有委屈曾祖父一块儿走了。”
庄世熙不可置信,“你连我都敢赶走?”随即又觉得不对,“好哇,你曾祖父不许庄家散,你却将我们都赶走,独自留在庄府,岂不是明着违背你曾祖父的遗愿?”
庄思宜嘴角一勾,眼中却无笑意,“孙儿只是见你们并未将我当做一家人,何况孙儿身为家主,担负着一家之责,自然要留守庄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