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徒(快穿)(56)
拍摄人像要更加讲究一些, 光影构图要重新设置,他的目光要全部聚焦于对方的身形、面容上。
他甚至需要去支配对方的行为动作,示意对方按照他的想法来调整姿势。
周眠二十多年来的人生, 第一次这样认真地看着另外一个完全区别于他的陌生女人。
以至于拍摄结束的时候,他白皙漂亮的鼻尖都泛出了细微的汗水与薄红。
他将照片递给沈清的时候,指尖都在轻轻颤抖。
脱离了那样的氛围后, 青年根本不敢多看对方哪怕一眼。
好在沈清十分体贴, 她用一种细微的、并不夸张的口吻夸赞了周眠的摄影技术,并且转移了话题。
她最大程度的避免了两人可能产生的尴尬。
他们最后是一起回到学校的,两人下午还有其他的课程, 沈清礼貌地先行道别。
待在她的身边, 似乎能让人忘记一切的压力与恐惧。
周眠慢慢收回眼神,修长纤细的指节拢紧了手中的相机。
*
最后一节课下课的时候周眠接到了一个久违的电话。
是陆母、也就是陆景焕的母亲打来。
“小眠啊,最近阿姨和你妈妈研究了新的菜式, 打算开一个家宴, 你也许久没回来了, 回来看看吧,你妈妈也想你了, 天天念叨你呢。”
周眠也收到了周母的消息, 但是当时是在上课, 他没有课上看手机的习惯, 所以并未回复。
青年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平淡,他低声道:“好的, 陆姨,我今晚会赶回来。”
陆母这才放下心,又叮嘱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周眠眉目轻垂,那双深黑的下三白眼似乎毫无焦距, 它闷不透光,谁也无法在其中留下任何的影子。
他什么都知道,少年时期寄人篱下让他早早看清一切。
这次所谓的家宴,喊他回去的人根本不是陆母或是周母。
是陆景焕在用这样的手段告诉他,就算他不想见到对方,也要自投罗网地回陆家,回到独属于对方掌控的领域。
陆母从来惯着陆景焕,自然是对方说什么便是什么。
周母虽然不满陆景焕觊觎自己的儿子,可为了稳定的、甚至愈发向好的生活,她不得不妥协。
她妥协,周眠就得妥协。
说到底,是他们欠陆家的。
周眠到陆家的时候已经接近七点了,说是家宴,其实座上除了陆母、周母,还有一个盯着他的陆景焕,就再没有旁人了。
陆父常年在外,公司交给陆景焕的两个姐姐,他们确实没有功夫来陪陆景焕这样胡闹。
陆母看到周眠自然是一顿宽慰,询问了近况。
周眠十分尊敬她,即便话少,也一句句都回应了。
反倒是周母,与周眠更像是说不了几句话。
或者说,从发现周眠和陆景焕关系不一般的时候,这个勤勤恳恳为主人家付出、期望过得更好的女人,就不知道如何与周眠沟通了。
她一方面叮嘱周眠不要与对方走的太近,一方面像今天这样,分明知道陆景焕的企图,却也会顺从主人家的心意,发短信、打电话催促周眠回来。
陆景焕在陆母问完话后便开始对周眠献起殷勤来。
他向来是等着人伺候的那个,在周眠面前倒是一反常态地收起大少爷脾气,又是给青年夹菜,又是舀汤,就差没哄着人吃饭了。
其实这早已成了两人之间的常态了。
周眠是个很有边界感的人,他并不喜欢同性,所以一开始对陆景焕这样显得过分亲密的举动十分反感厌恶。
只要是陆景焕碰过的东西,他都不会去动一下。
但陆景焕总有办法对付他。
除了暗示周母在陆宅的处境,他还拍下过与周眠接吻的照片,并以向家里出柜作为要挟。
周眠根本不能接受,最后只能妥协。
陆母不知道两人的情况,感慨道:“景焕这脾气,也只有在小眠面前能收的住了。”
她只当两人相处的来,兄弟情深。
知道内情的周母表情变了几分,但到底没多说什么。
周眠默然垂眼,任由陆景焕大胆地在桌下握住他的手腕。对方的指节慢条斯理地抚开他的手骨,一寸寸地蜿蜒朝下,最后十指相扣。
强势的如同陆景焕这个人,桃花眼冷而厉,五官深邃,极具攻击性。
陆景焕懒散地笑道:“确实,只有眠眠能管得住我。”
他说得几乎无赖,甚至带了几分微不可见的亲昵。
陆母虽然觉得怪异,但也没有多想,只是摇摇头笑道:“就你乱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小眠成了你媳妇。”
陆景焕笑意更深,他看了眼面色愈发冷厌的周眠,音调拖长:“说不准呢。”
*
吃完饭后将近九点了,陆母作为主人家,自然客气地留人下来。
周眠被安排在距离陆景焕卧室很近的一个客房。
在洗漱之前,周眠做的第一件事是将房间的门反锁。
他不相信陆景焕花了那么多心思,只是为了叫他来吃一顿饭。
周眠的作息向来规律,十点后准时熄灯,但今天他并没有立刻酝酿睡意,而是睁着眼静静听了一阵动静。
可是今晚的陆宅太安静,甚至安静到听不见仆从值班的细微脚步声。
周眠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无可抗拒地被卷入漩涡一般的梦境。
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这个梦潮湿而粘稠,似乎是在某一个漆黑的雨夜。
周眠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十分的急促。
他似乎在奔跑。
直觉告诉他,身后有什么危险在逼近。
雨水越来越大,甚至开始变得黏腻起来,浇灌在苍白脸上的触感有些轻微的腥甜。
周眠不知道自己跑了有多久,在将要喘不过气的时候,他不受控的脚步才逐渐慢了下来。
眼前的镜片已经一片模糊了,周眠下意识摘下眼镜,用潮湿的衣角去擦拭干净。
水痕没有办法完全消失,它们细密地交织在镜片上。
像狰狞的伤痕。
周眠抖着手重新戴上眼镜,模糊交错的黑夜终于重新变得清晰了起来。
他看见他的身前站立着一个身材高大、缄默、下半身显得臃肿的男人。
对方披着深黑的长袍,那长袍破旧、甚至有些溃烂,像是被海水腐蚀了般的怪异。
它完完全全遮盖住男人的周身,包括脚踝。
周眠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它甚至在变得微弱、无力。
惊惧感让他产生了一种脱离躯壳的错觉。
惨白无助的青年听见梦中的自己动了动艳红的唇角,像濒死的、张着嘴唇呼吸的鱼类一般说:“你、是谁?”
没有人回答他。
只有雨声变得更加密了。
周眠颤抖的、显得苍白无光的手臂慢慢搭在男人的肩膀上。
深黑长袍的男人终于动了,他用手腕握住了周眠的指节。
软绵绵、黏糊糊的触感,青年甚至感觉不到属于人类的骨节。
那更像是某种爬虫生物。
周眠吓坏了,下意识的想要收回手。
可是他太用力了,对方的几根手指头竟直接断在他的手中。
断裂的灰白手指像是夸张的恐怖电影中的血腥画面,糜烂的裂口处慢慢伸出一条人类的、甚至显得稚嫩幼态的猩红舌头,如同蠕动的子虫,慢慢舔舐青年冷而白的掌心。
黑色的瞳孔一瞬间剧烈地收缩。
耳鸣声如鸣蝉经久不息。
断指们如同被抛弃一般地从青年掌心坠落。
但它们仍是不甘心地,想要用舌尖支撑着淤烂的地面,往青年身上凑。
可周眠也没有气力去避开它们了,因为在如此近距离的视野中,他终于看清了男人臃肿的下半身。
那深黑长袍下是无数蠕动的、猩红抽搐的触手。
它们逐渐蔓延开来,而那深黑袍的高壮男人也在触手们逸散开来的一瞬间,化为一具干瘪的皮.肉架子。
那些怪异的舌头、残缺的肢体、还有扭曲的触手都仿佛拥有生命力一般地向周眠潮涌而来。
暴动之下的渴望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