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箭,我中意你(155)
席知远回答,“在外面都得自己做。”
梁舒点点头,“以前幼芳就很爱吃你做的菜。”
“……”席知远稍微抬眼,对梁舒笑了笑,“是啊。”一晃这么多年都过去了。
厨房里两位爸爸忙得热火朝天,预计要到晚上七点开餐。
温随追着爪子到门外,望见远处零星亮起的烟火,想起那年放的仙女棒。
“想放烟花吗?我们去买。”
席舟拉住温随胳膊,不等人犹豫,就将他带出了门。
卖仙女棒的小卖部还在原地,温随站在那儿看席舟跟店家说笑,场景恍如昨日。
但现在席舟回来,会直接将仙女棒塞给他,站得离他很近,再趁夜色掩饰,勾一勾他的手指。
温随其实想问席舟,“幼芳”是否就是他妈妈的名字,但想了想没问。
仙女棒点燃,亮起小簇火花,他们各自点了两支,左右手拿着,挥一挥,于黑暗里划开流星似连续的线。
偶尔彼此相望,火花太小,对方仅有脸能被照亮,却足够温暖。
“你是不是早知道我爸会回来,故意没告诉我?”
审问虽迟但到,温随承认,他确实是想给席舟一个惊喜。
那年寒假他跟他开玩笑说要出国去找他爸爸时,温随就看出,席舟其实很想念他父亲。
就如同席舟也看出,他一直将冉冉当真正的妹妹一样。
两人互相为对方制造小感动,不需言明,彼此就清楚对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在哪。
“你怪你爸爸吗?”温随问。
席舟摇了摇头,“不怪,他虽然不常在我身边,但他对我的影响和帮助一直都在,不限于基因方面的。”
他调侃地一笑,“我记得我小时候,我爸总跟我说,一个人有多大能力就得承担多大责任,有些事情不是想逃就能逃得开的,因为心里会放不下。他有太多想做的,也有太多没有实现需要实现的,可惜人无三头六臂,没有尽到作为父亲的责任,他很遗憾,但肯定不后悔。”
“这是他今天跟你说的?你听着不生气吗?”
遗憾但不后悔,连句温情的哄骗都没有,未免叫人寒心。
席舟摸了摸温随的头发,“当然有一点生气,但我又很理解,我或许可以作为儿子生他的气,可作为中国人,我绝不能否定他为国家付出的努力和辛苦,而且我现在早就长大了,不再需要他的庇护,但需要他庇护的人还有很多,他们在很远的地方,等着他回去,所以你说我怎么生得了气?”
仙女棒都已经放完,月亮在西边完全冒出了头。
虽说星月不能与太阳争辉,黑暗中的人或许会因一时光亮产生错觉,可它毕竟指引了方向。
温随想起席舟的“星月论”,忽然道,“谁说黑暗下的光明不美?它恰恰是动人的,因为它驱散黑暗,陪伴迷路的人走向光明。”
他看向席舟,“你爸爸是普照人间的太阳,他有大爱,我就比较狭隘,也很自私,我只想做个月亮,或者星星也行,总之我能量有限,但只要能照亮你就够了。”
“小随……”席舟不由地握住温随的手。
一声低低的咳嗽打断他的情不自禁,梁舒出现在两人身后。
温随神色一僵,回头喊了声妈,但却没松开席舟的手,甚至还把他抓得更紧了。
梁舒注意到这个小动作,眼里闪过一丝欣慰,神态自若地说,“随便出来转转,那两个男人加一个老爷子,屋里闹哄哄的。”
“……”温随有点不确定她这态度,是觉得他们手牵手并不奇怪吗?
梁舒到底没憋住,笑道,“别紧张,我是‘故意’来撞破的,不然你们两个孩子不知什么时候才肯跟我摊牌呢。”
温随愣住,下意识看了眼席舟,却意外发现对方似乎并没自己这么惊讶。
“妈妈,你……不反对?我们是……”
“我知道你们是。”梁舒对席舟眨了眨眼,“小舟,介意把你男朋友借我两分钟?”
“阿姨……”姜还是老的辣,连席舟都被她这话闹得脸热,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才对了。
温随犹未搞清状况,就被梁舒拉到一边,“妈,你早就知道了?是席舟他……”
梁舒无奈,他这儿子真能藏事,“你还要怪小舟跟妈妈坦白?不过你也怪不到他头上,妈妈是过来人,自己会看。”
“……”温随明明觉得他们在外面是恪守了距离的。
梁舒像看出他想什么,“眼神可不会说谎。”
就这俩孩子眉来眼去的黏糊劲儿,还真就如温从简说的,看懂的人都得姨母笑。
不过作为长辈,该点到的话还是要点到,“小随,这条路不好走,但是你自己选的,妈妈都会无条件支持,其实你这孩子很有主见,选的路就没有好走的,但依然走得漂亮,以前妈妈没能支持你,同样的错误不会犯第二次,如果哪天你累了乏了伤心了,爸爸妈妈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
“妈……”
梁舒揽住温随肩膀,不知不觉儿子长得这么高,她都没办法再好好抱一抱,但温随俯下身,拥住了自己的母亲。
梁舒连连说了几个好字,泪盈于睫,她勉强抑下,笑着说,“其实有件事妈妈一直藏在心里,从没跟任何人提过,人在年轻时总会有些朦胧的感情,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是很奇妙的东西,有时候就容易模糊了界限。”
“你知道吗?我曾经以为,我暗恋过小舟的妈妈,也就是你幼芳阿姨。”
“……”温随意外地张了张嘴,但没打断。
说起那段往事,梁舒似乎有些羞赧,更多却是怀念,“我跟她从学走路就玩在一起,比亲姐妹还要亲,亲到什么程度呢?就是谁跟她玩我都会吃醋,偏偏她是班长,性格温柔人又优秀,就像小舟一样,真是走到哪都最受欢迎的那种。”
“所以在我刚刚懵懂知事,周围女生们隐约都有了喜欢的男生时,我以为我喜欢上她了,因为我对别人都不会那么在意。在那个年代,这种感情可不止是惊世骇俗了,它一度让我觉得非常恐惧,也尝试过消灭它,但都做不到。我还是在意她,而且也觉得,她对我跟对别人不同。”
“后来我们大学毕业,在一个城市,一起合租房子,她不会做饭,但是个美食家,我就为她学做饭。我们都有一份稳定体面的工作,我曾经以为会一直这样,友情也好爱情也罢,只要有她在就很好。直到有一天你幼芳阿姨参加了援非工程,去了非洲。”
“当时周围的人都强烈反对,但她却义无反顾去了,就是在那儿她遇到你席伯伯,短短半年他们从恋爱走到结婚,我觉得我遭遇背叛,有段时间都想跟她绝交。后来她怀了小舟,不得不暂时回国,我还是没忍住,又隔三差五跑去照顾。”
梁舒似是想到当时傻里傻气的自己,笑起来,“那段时间她跟我说了很多在非洲发生的事,她是真的喜欢那里,说这辈子最幸运的就是遇到你席伯伯和我,体会到最美的爱情和最好的友情。她跟你席伯伯是灵魂伴侣,她还开玩笑说要不是他,她都觉得这辈子可能要跟我过了,因为没人对她比我对她更好。”
“我那时觉得,她会不会看出什么,在故意跟我说呢,但又好像不是这样,因为渐渐的我发现,我虽然嫉妒过跟她一起玩的小伙伴,却无法嫉妒你席伯伯,他们真的很般配,合该就是要在一起的。而且爱情真的不只是为对方好而已,你爸爸后来花了许多年才教会我这些。”
梁舒释然,握住温随的手在他手背轻拍,“跟你说这个,是因为像小舟爸妈那样的远方我是达不到的,哪怕我对他妈妈真有什么,我们的结果也只能是无疾而终,但你们不一样,你们互相支持,总在帮助对方成长为更好的人,能够走到现在,真的让妈妈感到骄傲,妈妈对你们很放心,希望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要记得现在彼此的心情,好好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