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被坑惨的气运之子(471)

　　他算得精，可惜云宗主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宗主百余年前已收了关门弟子，不再收徒啦。”
　　虽然霍闲也合云宗主眼缘，但他不会泼了自己曾经所说，再者，他如今已是化身巅峰，距离大乘只一步之遥，之后需得闭关，少则五年，多则百余年，即便将霍闲收入座下，也无时间教导。霍闲如此资质，断不能被他埋没。
　　“不过，你这小子有意思，倒是让吾想起一人。”云宗主捋了把胡须，手掌一翻，掌心出现一枚玉牒。
　　看到这玉牒，身侧的符胥真人微微惊讶：“师兄，你这是……”
　　云宗主微微一笑，言道：“未宸师叔修行千年，座下至今无一弟子，如今……”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掩去想说内容，才接着说：“师叔曾言，若他日有缘，可收弟子一二，我见霍闲聪慧，若能得师叔喜爱收入座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符胥真人颔首：“师兄所言甚是。”
　　霍闲没听到云宗主忽略的部分，但其他都听得一清二楚，宗门里有个叫未宸的辈分比宗主还高的真人没收弟子，因为没遇到有缘分的。
　　期不期待的霍闲没想法，反正未来师尊于他目前而言都还是陌生人。
　　思索间，云宗主在玉牒上注入灵力，不消片刻，玉牒化作一长身玉立的白发男子，他背对霍闲等人，因此霍闲看不清他是何模样，但感觉上来说，是个看起来很强的修士。
　　唯一反应比较特别的当属风垣，他不是进击，而是瑟缩。
　　嗯，没错，堂堂魔尊，陨落于飞升雷劫之下的魔尊大大在这白发男子到来时浑身毛发都炸开了，不仅仅是境界上的可怖，还是神识中的危机，他非常确定，即便是为陨落前的他对上这一位，胜率也不足一成。
　　“未宸师叔。”“师叔祖。”云宗主、殿上真人以及原正交手之人都停下战斗回到大殿，纷纷向白发男子行礼。
　　未宸真人微微颔首，淡声问：“何事？”
　　云宗主便将宗门近日寻得四名灵根出众的崽子告知于他，又指着霍闲说：“晚辈观此子聪颖，目光清正，若能入师叔眼收做弟子，也是一桩好事。”
　　未宸真人再一颔首：“你有心了。”说完转身，望向四个孩子。
　　霍闲看清了未宸真人的容貌，他虽白发，却容貌年轻，这容貌年轻指的是他并不似其他顶着白发却还有胡须的真人一样，他面上十分干净，气质清冽，宛如一柄冰寒的长剑，让人不敢靠近半分，更不敢亵渎。
　　未宸真人身上的气息真的太冷了，汪月再次被吓得两眼含泪，霍铃铃这个智商不足的都在未宸真人的目光下悄悄挪了挪脚步，将自己藏到霍闲身后。
　　……但是霍闲身后已经躲了一个风垣，风垣是有些忐忑，甚至后悔跟着来了玄天剑宗，渡劫期，而且面前这未宸真人的名号他是如雷贯耳，只因未宸真人年少有名，修行天赋卓绝，不足百岁便已成就金丹，八百年内步入大乘期，亦有修真界第一剑尊之称，后来这第一剑尊被修罗剑尊摘得，而未宸真人渡劫失败陨落，震惊整个修真界，也有人猜测未宸真人渡劫失败盖因第一剑尊称号被后辈所夺，滋生心魔陨落在雷劫之下。
　　按风垣推算，未宸真人早已是渡劫巅峰，他是压制修为留在下界，这也是很多名门正派都有的习惯，渡劫期修士坐镇宗门，轻易不出手，亦是宗门底气。
　　说简单点，风垣是害怕这位半步踏入仙界的真人看出他异常，哪怕未宸真人的结局并不好。
　　结果就是霍闲站在首位，身后排队列着个人，这队形也是有趣的很。
　　未宸真人视线落在霍闲脸上，霍闲仰着头与他对视，一点不惧，然，未宸真人与他对视片刻，道：“你不可为我座下弟子。”
　　话一出，云宗主等人先是一惊，旋即又恢复自然。
　　霍闲也挑了挑秀气的眉，问：“为何？”
　　“你之剑道，与吾剑道非同道，吾教不了你。”未宸真人认真解释。
　　“仙师修得是何剑道？我尚未习剑，您怎知我与您的剑道非同道？”霍闲也很认真发问。
　　风垣在心中嘀咕：确实，你俩的剑道是同道，修的都是无情道。
　　玄天剑宗的真人们少见的额上冒汗，该说童言无忌还是其他，这名叫霍闲的小童未免太过胆大，居然如此莽撞，要知道，如今宗门上下，未宸真人辈分最高，便是宗主，都得对他恭敬有加。
　　好在未宸真人也不觉被冒犯，反而继续以认真的姿态回答霍闲问题：“吾修无情道，你天性活泼，面相宽和，修无情道需断情绝欲，如此，吾便不能抹杀你的天性。”
　　霍闲似懂非懂，好一会儿才问：“何为无情道？”
　　“情，可分七情，即喜、怒、哀、惧、爱、恶、欲；亦作人与人之分，即亲情、友情、爱情，无情道，需断所有情，你可听明白？”未宸真人道。
　　霍闲眨眨眼，摇头：“不明白。”他现在的身体就一个七岁小孩，肯定听不明白，但他有话要说：“为什么修无情道就要断所有情呢？情都能断掉吗？”
　　“自然可以。”未宸真人回道。
　　霍闲露出疑惑表情，不解问：“您所说七情我不懂，爱情友情我年纪尚幼也不懂，可是亲情要怎么断呢？是不要自己的家人，也不要自己的朋友吗？”
　　“踏入仙途，自当斩断尘世亲缘。”未宸真人如此道。
　　“可是为何说斩就斩，别的我不懂，但我知若亲不待，子不养尚可理解，而我家中爹娘生我养我，待我如珍如宝，我们之间是亲情，倘若一日我飞黄腾达或踏上仙途便舍弃我爹娘，我岂非白眼狼？”霍闲将他跟着小祖宗看修真小说时最大的疑惑问出，又缓缓问：“您说斩断亲情，可血脉相连，母亲十月怀胎，即便不认父母不归家，可知若无父母，我们又是从何而来？”
　　大殿内寂静无声，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小小年纪却说得有条有理的霍闲，有些迷惑，又有些怅然，总之突然就心情复杂起来。
　　也有人担心未宸真人会不会一怒之下把霍闲给劈了。
　　未宸真人一时未语，他与霍闲对视着，对视着，霍闲觉得脖子都酸了想要低头歇息会儿时他忽又问：“那依你所觉，何是‘无情’？”
　　此语一出，满殿除汪月和霍铃铃外皆惊。
　　风垣更是见鬼似的抬头瞪向未宸真人，严重怀疑未宸真人是不是突然神智错乱，否则他怎么会问一个稚子“无情”道这种高深问题。据他所知，自古走无情道者皆凄苦，未宸真人如此，未来的修罗剑尊亦如此，哦不对，修罗剑尊苦的是他那被杀来证道的道侣。
　　霍·傻大胆·闲居然还大言不惭地给出了回答：“无情却有情。”
　　未宸真人微微一怔，弯了弯腰，这是一个请教的姿态，而他也确实是以请教的口吻问：“请问‘无情却有情’何解？”
　　风垣下巴险些掉地上，手忙脚乱用两手托住。
　　霍闲歪了歪头，秀气的眉蹙了蹙，似在思考怎么表达，少顷，他噔噔噔跑到未宸真人身边站定，仰头看他，然后比比自己的身高，以他的理解说：“就像我跟您站在一块，您比我高，高很多，可如果我不站您身边，说您高可，说我高也可，说您矮可，说我矮也可，若我们站一起，才更能体现您的高，也衬得我矮。要有对比，才有比较。”
　　这番话听得风垣嘴角直抽，连带殿内很多真人都面面相觑，且齐齐露出迷茫。
　　霍闲的本意是想说先有情，才会有无情，若无亲身体验，又岂知情为何物？
　　可他的阅历和人生经验不足以支撑他说出太有内涵的话和高深的道理，所以找了个简单的孩童式表述方式，听得懂听不懂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未宸真人这次沉默的时间长了很多，许久之后，他感觉困扰自己许久的瓶颈隐隐有了松动，心中微讶，又很快收敛。
　　他垂眸再次望向霍闲，真心实意问：“吾想收你为座下弟子，你可还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