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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福宁殿(上)(15)

作者:初可 时间:2018-04-08 18:46 标签:重生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相爱相杀

  赵琮走进隔窗内,坐回榻上,染陶要给他换鞋,他摆手,直接说道:“赵世碂是个很可怜的孩子,那日你也瞧见了,竟连他的亲生父亲与祖父都不认识他。朕的身子弱,夏日里头,屋子里的帘子也掩得实实的,冰也用不得。但他不同,他屋子里全是些没有经验的小太监、小宫女。今日这种状况,朕真的是再也不想瞧见了。”
  染陶心一抖,立刻跪了下来。
  陛下这话说得婉转,却是在怪她。这还是陛下头一回对她不满。但也的确如此,陛下平常忙碌,哪有时间去操心些微小事。但她身为福宁殿的女官,却也没有盯着。若她早日提醒茶喜他们,赵小郎君今日也不至于竟然中暑而晕过去。
  “陛下——”
  “朕倒没有怪罪你们,你们一向以朕的身子为先。但朕既然将他留在了福宁殿,便一定要好好待他。他也的确是朕的福星,遇见他那日,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儿,你与福禄都是亲眼所见,朕也希望福宁殿能给他带来福气。”
  “婢子知错。”
  染陶聪明,一点即透,赵琮与这样的人说话倒也舒坦。
  “与你,朕也不绕弯子。这宫中形势只会日渐险恶,朕也分不出多余心思来给他那处,日后你多照看着。”
  染陶磕了个头,应道:“婢子往后一定好好照看小郎君!请陛下放心!”
  染陶答应的事,一定能做到,赵琮倒也放心。
  他点头:“你去吧,去侧殿盯着些,好好教他们,再让福禄进来见朕。”
  “是。”染陶站起来,汗涔涔地走了出去,她到侧殿,又将茶喜等人聚在一处,教导了一番。
  依然作陪的邓御医又是好一阵感慨。
  赵琮则吩咐福禄过几日安排谢文睿来见他,又令福禄使人出宫去郡主府传信,召郡主明日进宫。
  吩咐完这些,福禄站在一边磨墨,他就着榻上的矮桌,写写画画。福禄低着头,也不敢去看他到底在写些什么。
  召见使官的日子不日便到,赵琮上一回见使官,还是幼年六岁时。
  他在纸上画下粗略的疆域图,暗自琢磨要做的事。辽和西夏,他是肯定要收回来的,况且,即便他不去收,人家也会打上门来,不如他做好准备,好掌握主动权。只是这事儿,上辈子里两宋那么多皇帝都没能做成的事,不是他说收就能收回来的。
  当务之急便是:马。
  没马,没骑兵,怎么跟游牧民族打仗?偏偏目前的大宋境内没有草原,国土虽比他上辈子的那个北宋还大一点,辽与西夏,也不如他上辈子里的两国实力,但就是没马。所有利于养马的土地,都在西夏和辽的领土内呢。
  这些年来,大宋为了跟西夏、辽换马,每岁均要花上许多银子、茶、布料等物。
  给出去那么多,也就换回来那么一点马,养的还不好。怎么才能赚更多的银子,用尽量少的银子换回更多的马?这是个问题。
  赵琮将目光投向大宋中南部,他用笔在那处勾了个圈。
  盐是个好东西啊,辽与西夏都缺盐,为什么一定要用银子、茶去换,不用盐去换?一天不喝茶没关系,更何况辽人、西夏人喝茶也仅是效仿大宋,一天不吃盐,那就十分难受了。
  大宋境内,还有许多地方的盐资源未开发出来。他上辈子在一部历史剧里面挂了名,倒跟一个做历史顾问的历史教授好好聊了不少,那个历史教授是专攻北宋经济史的,给他讲了不少知识。
  他还真记得该如何把盐的产量提高。
  有了盐,便能引盐商与边境做贸易往来,西夏与辽人吃了大宋的盐,那苦涩的青白盐还能入口?用盐换马,很好的交易。既换来了马,又能发展大宋的盐业,还能给盐商、盐户们带来好处,是个很有利的循环链。
  赵琮又在盐字后画了个箭头,写上马字。有了马,便要练兵,何处练?怎么练?都是问题。况且大宋的兵制弊端极多,厢军不堪一击。孙太后听政六年来只为求稳,士兵中的问题一应不管,近几年来又无战争,与辽、西夏的状态处在一个暂时的平衡当中。
  自太祖开朝以来,已近百年,这些制度早就应该更改。
  孙太后不敢改,他敢。
  “点根蜡烛来。”赵琮沉思许久,对福禄说道。
  “是。”福禄很快便拿来烛台,赵琮却将勾画的那张纸给烧了。
  一切,只等亲政。
  赵琮看着那张纸慢慢燃烧,暗暗想到。
  福禄依然低着头不敢说话,从延和殿回来后,陛下便有些沉默,也与往日有些不同,似是有心思。尤其小郎君又病倒了,陛下的脸色更为沉重。
  陛下写写画画时,明明极认真,偏又将那仔细写的东西给烧了。
  此刻见陛下皱眉不语,他终究开口道:“陛下,可是有烦心事?不妨给小的说一说。”
  赵琮这才回神,往外一瞄,天竟然都黑了。
  这还没亲政呢,光想事情都能想得这样入神,亲政后该怎么办?
  皇帝不好当。
  不过想了这么几个时辰,他脑中的脉络倒是又清晰了一回,他心中轻松不少,总算是又露出笑容:“朕去瞧瞧十一去,回来正好用膳。”
  福禄松了口气:“是。”
  赵十一的床边却全部都是小太监与宫女,刚被训导过,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他想跟吉祥说句话,都说不得。
  他索性闭眼装睡,本已打算醒来,听到小宫女们轻声道“陛下来了!”,他更是将眼睛闭得紧紧的。他听到一串脚步声在靠近,也听到宫女太监们轻声行礼,却未听到赵琮叫起的声音。
  但他能感觉到,赵琮走到了他的床边。
  被下,他的手攥了起来。他其实是怕热的体质,极容易流汗,是以才这么容易便中暑。此刻手这么一攥,手心立刻满是汗。
  他刚想松开手,不防一只冰凉却又柔软的手掌抚上他的额头,他一动不敢动。
  大约几息,那只手掌才离开,他终于听到赵琮轻声说话的声音:“人不必都杵在这儿,他既已睡,留两个人在外边守着就是。吉祥呢?”
  “小的在。”
  “你陪小郎君在内室里,务必保证室内通风,其他人都出去。”
  “是。”大家一同应下。
  赵十一接着又听到一串脚步声,愈行愈远。
  一刻钟后,吉祥小声道:“郎君,人都走了。”
  赵世碂睁开眼,吉祥满面担忧:“今日可把小的给吓着了。”他见赵世碂要起身,伸手去扶他。
  赵世碂摆手,直接坐了起来。他靠在床头,问道:“知道赵琮今日跟魏郡王去延和殿做什么了吗?”
  “小的去找了当初进宫时认的兄弟,他倒是在延和殿当差的,却说不知道,只说陛下出来时眼圈是红的。”
  “赵琮哭了?”
  “许是吧。”
  赵世碂其实对赵琮观感很不错,赵琮难得是个软心肠的人。今日他中暑,赵琮竟也是真的忧心于他。
  怪只怪赵琮是皇帝,否则赵世碂真不希望他死。
  赵世碂望着床角不作声。
  吉祥又道:“小的那兄弟还说,魏郡王拉着陛下说了好一番话,只是说了些什么,他们谁也没听见。”
  赵世碂冷笑:“魏郡王向来会装相。”哄哄赵琮,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他什么也没说,就装傻装痴,赵琮都那样相信他,毫不怀疑他的用心。
  “到底是小的无能,无法探得更多的消息。”吉祥愧疚。
  “既知无能,更应求上进。”
  “是。”吉祥跪下应声。
  “行了,赵琮让你每日给我守夜,你守着便是。刘显那处,继续给我盯着。”
  “小的知道。”
  “你到帘边站着。”赵世碂最不喜人多。
  吉祥行了礼,乖乖往帘子后头走去,离他远远的。
  赵世碂靠在软垫上,暑劲过去,他的脸色已恢复如常。但因他此时的身体尚弱,人也瘦小,不看他的双眸,仅看身子与脸庞,还是颇为令人怜爱的,谁能想到这幅身子包裹着那样的灵魂。
  他顾不得去在意这些,只是皱眉思索,魏郡王到底和赵琮之间有些什么交易?竟要使得魏郡王这种贪生怕死之人主动站出来。
  赵琮还有这能耐?
  赵琮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他不禁再次想。
  可他也只能想想,怪就怪他现在只是一个不入流的魏郡王府的庶子,还是个装傻子的庶子。想到此处,两世加起来的不甘心,使得他的面色涨得有些红。
  他深深吸了口气,告知自己要镇定。
  前世里,二十年都等得,此时,两个月他还等不得?
  照赵琮疼爱他的这个程度,临死之前,想必一个继承人的位置是能求到的。再者,求不到,他还不能使手段吗。诏书上也就是一个名字,谁写不是一样的?
  他前世里虽未见过赵琮,却见过赵琮的字迹。
  他夺得皇位后,入住福宁殿,翻找出了赵琮从前的手书。
  他知道如何写。


第24章 往后长大了可不得了,多少小娘子得看花了眼。
  翌日,赵世碂才知他的好祖父与赵琮做了些什么。赵琮竟要召见使官,孙太后竟然也同意,还是在紫宸殿召见。
  自然不是他从宫女那处听到的,自他晕过去一回,侧殿中的小宫女们早就没了往日那份活泼。据吉祥说,茶喜那个小宫女也好,染陶那位女官也罢,都将他们聚集起来好好教导了一通。
  主旨就是要好好照顾他赵世碂,要把他赵世碂当主子。
  吉祥给他转述的时候,他又不禁觉得很有意思。
  前世里拼死拼活才到手一个月的东西,这一世竟然轻而易举地便得到了。但宫女们话少也好,往日总是说得他头疼。
  晨时醒来,茶喜给他净面,兑花蜜水给他喝,说道:“小郎君今日可好些?陛下早起问到了您,染陶姐姐也来看过一回。方才郡主过来,还提起了您。您若脚上有劲,可去给陛下与郡主问个安。”
  茶喜还是好心,望他能跟陛下与郡主处好关系。小郎君再得陛下喜爱,也不能一味地享受陛下待他的好,他也应有所回报。更不能一世住在皇宫里头,待长大,总要搬出宫去的。陛下也定会为他指婚,与郡主熟稔,在宫外也好有个照应。
  她这是真心实意为赵十一做打算了。
  赵十一承了她这份情,抬头仔细看了她一眼,记住了她的脸。
  他喝完那盅蜜水,放下茶盅,伸手指向镜子。他当然要去见他们,他得时刻盯紧安定郡王府的这对兄妹,赵宗宁这人实在太过厉害。
  茶喜知他要梳头,便是要去给陛下问安了,她抿嘴一笑,上前为赵十一梳头。
  赵宗宁早早地进宫来,一进内室便道:“便是哥哥昨日不令人去给我传信,我今儿也是要进宫来的。我都知道了,哥哥要见外国使官!”
  “就你消息灵通。”赵琮笑着拍拍身边,让她过来坐。
  赵宗宁高高兴兴地坐到他身侧,邀功道:“还有呢,我出来时都吩咐好了,晚些,孟长史与程姑姑便会代我去各个驿馆给使官送些礼品。都庭驿与同文馆两处多送了些,毕竟是辽与高丽嘛。如何?我是不是很厉害?”
  “不得了,我们宝宁郡主越来越能干。”赵琮伸手揪她的脸。
  赵宗宁笑着打开他的手:“哥哥又笑我。”
  “哪里是笑你?朕是真的佩服宝宁郡主。”
  赵宗宁笑着倒在了赵琮身上,赵琮笑道:“再过两年便及笄了,还跟个孩童似的。”
  “我在哥哥面前一直是孩童不好吗?”赵宗宁噘嘴看他。
  “好好好。”赵琮伸手去理她的珠花。
  兴许是只剩兄妹二人的关系,赵琮又有未来之人的灵魂,不似本土大部分男子那般过分在意礼节,他与赵宗宁之间很亲密。
  笑闹过后,赵琮道:“其实今日叫你进来,是有事要与你商量。”
  “哥哥你说。”赵宗宁立刻坐端正,认真地看他。
  “那位萧棠,朕想见见。”
  赵宗宁露出笑意:“真是又赶巧了,这事儿我也想与哥哥说呢。我府里的林先生已与他搭上了话,这个萧棠极聪明。哥哥准备如何去见他?何时去见?”
  赵琮正要说,染陶在隔窗外轻声道:“陛下,小郎君来问安。”
  赵琮眉毛一扬:“快让他进来。”
  赵宗宁见他这副模样,有些吃味道:“哥哥又多了个弟弟不成,见到妹妹我也没见这么高兴的。”
  “又胡说,那是你侄儿,也是朕的侄儿——”说话间,赵十一已经走了进来。
  赵十一穿了身天青色直领长衫,腰间系着绣有葫芦缠绵纹的月白色腰带,佩戴的也是白玉,领口与袖口镶了道月白边,用银丝线绣有同样式的纹路。这一身别提有多清朗,尤其是在这样炎热的夏季里头。
  “哟。”赵宗宁一向是个有话便要说的人,她直接赞道:“小十一今儿穿得真是俊俏!往后长大了可不得了,多少小娘子得看花了眼。”
  赵琮也细细看了一眼,嘴角缓缓露出笑意,赞同道:“是好看。”他又问赵十一身后笑眯眯的茶喜,“这身衣服又是茶喜制的吧?”
  宫中衣服都有尚衣局来赶制,就例如赵琮,他的衣服均由尚衣局里特定的绣娘所制,那几个绣娘只为他做衣服。他的贴身宫女们,偶尔也会为他做些小玩意儿,但衣服的话,是万万不能由她们来做的。
  赵十一的话,便宽泛许多,茶喜她们有空,这些日子来给他做了许多身衣服。
  茶喜正因小郎君晕过去的事而担心被陛下怪罪,此刻见陛下还对她笑,立即脆生生应道:“是婢子做的!”
  赵宗宁喝了口茶,笑道:“朕瞧着,小十一就适合这个颜色,往后多做些。”
  茶喜应下,又道:“陛下,郡主,小郎君晨时醒来,便想往外走,他惦记着来与你们问安呢。”
  赵琮哪里不知道这是小宫女为了讨他欢心,但他还是佯装惊喜,看向赵十一:“果然如此?”
  赵十一这个自闭症小朋友,其实真的有些木讷。这些日子以来,若不是赵琮主动叫他过来,也无宫女劝他,他是从不主动来正殿的。就算是来了,他也不会行礼、问安。
  赵琮性子好,也知他不懂这些,从不怪他。
  赵十一听到茶喜说那番话,略为无奈。
  他前世里的那股心有不甘总是在作祟,他没法给前世里直接害死自己、间接害死自己的人行礼,哪怕他们这一世其实对他还不错,尤其赵琮,对他格外好。
  可现在,小宫女说得那般真挚,赵琮居然还真的带着几分期冀地看向他。
  他不想行礼。
  赵琮笑道:“行了,不逗你。没用过早膳便过来了吧?”
  不待茶喜回话,赵宗宁道:“哪里是逗他,我亲眼瞧见他给他大姐行礼的!他明明会的!”
  赵琮看了看赵宗宁,再看赵十一,心中想的是,原来赵十一也有认同的人。想必是因那赵世晴是从前在郡王府,唯一对他好的人。
  赵十一却以为赵琮是在失望,那眼神竟然又有些可怜。
  赵琮接着便想起身,带两个小的一同去用早膳,赵十一却突然作揖给他行了一礼。他倒是愣住了,自闭症儿童第一次给他行礼,他半天也没叫起。
  赵十一是知道礼节的,赵琮早该叫起了,偏偏他没叫。
  赵十一正要不满,赵宗宁笑了起来:“我就说他会的嘛!”
  赵琮这才回神,他上前伸出双手扶起赵十一,笑道:“宁宁她闹你玩呢,别听她的。不行礼没事儿。”他说罢,还摸了摸赵十一的脑袋。
  赵宗宁“哼”了声,先往外走去。
  赵琮伸手拉他,赵十一的手往后缩了缩,赵琮攥紧了,带着他往外走:“用早膳去。”
  茶喜在他们身后松了口气,这可真是太好了!
  用了早膳,赵琮还待与赵宗宁说萧棠的事,可赵十一明显就是一副不愿意走的样子。他只好将两人都带到他右侧殿内的书房,他提笔在纸上写下“赵世碂”三个字,再朝赵十一挥手:“来。”
  赵十一走去,一看,脸色虽未变,心却猛地一跳。
  赵琮的字迹竟然与前世里完全不同!前世的赵琮,字迹充斥着无力与绵软。而眼前的字迹,飘逸却又暗藏风骨与锐利,十分好看。
  他不禁抬头看赵琮,赵琮为何能写出这样的字?
  前世里,所有人都被赵琮骗了?可是赵琮终究还是死了!
  “你在这儿临字,这是你的名字。前几日你随朕去听课,朕看了你的字,还得好好练。”
  赵十一不动声色地在桌后坐下。
  “若喜欢,日后便照着这个字儿练,朕也很喜欢这字,练了许久。”
  赵十一心中又是一动?这字不是赵琮所创,竟也是他临的?
  可他是个不说话的傻子!什么都没法去问。
  “朕与你九姑母有事要说,就在隔壁。你练着吧。”赵琮说完,对他笑了笑。
  赵宗宁大笑:“九姑母!我也是姑母了!”
  “是呢,是九姑母。”赵琮绕到桌前,揪了揪赵宗宁的鼻子,带她往外走去,走至书房门口,又回头,“有事儿便出来叫我们。”
  待他们脚步声稍稍远去,赵十一才又皱眉去看桌上的字。桌上的砚台旁,除了笔架,还有一本字册,他拿在手中打开看,果然是本字帖。上面的字迹,与赵琮方才所写的一模一样。
  所以赵琮的字真的只是临摹的。
  他暗松下一口气。
  前世那么些年的蛰伏与打拼,总要积攒下许多本事。赵十一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来,起身后,身体轻盈地快步走到书房门口,快得如影子般,还没有一点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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