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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谜(251)

作者:书自清 时间:2018-09-16 09:36 标签:悬疑推理 三教九流 女扮男装

  父亲将母亲和妹妹留在了金陵本家,那时妹妹才八岁。因为家族中有一条奇怪的规定,伊家的女性成员不得靠近家主所在的院子,所以母亲和妹妹一直住在距离本家十里地的伊家别院之中,我和父亲经常要来回奔波地去看望她们。我们跟随域姐姐离开后,母亲和妹妹搬进了本家居住,母亲也成为了管家,负责照管整个尹氏大宅。只是,母亲的身子一直不好,我和父亲很担心她。事实证明,我们的担心不是多余的,我们走后没几年,母亲很快就过世了。
  跟我们一起入京的,除却一些千羽门的高层之外,还有两个特殊的人物。一个是咱们伊家的族婆婆,一个是域姐姐年轻的贴身护卫——陆义封。陆义封这位刀道高手,比我大不了两岁,功夫却比我高出不知几许,真是令人嫉妒。他是域姐姐在湖州时收入千羽门的高手,孤儿,将他养大、教他功夫的师父被人暗算死了,他自此孤身一人在湖州山林间落草,倒也不害人,就是帮山民驱赶一些真正的强盗,讨几口饭吃。这家伙一身正气,总是一板一眼的,我看他不爽,只要一寻到空闲,就会找他切磋。
  族婆婆是我们伊家的老一辈了,是父亲的小姑姑,她继承了伊家祖传的万化术。这万化术只有伊家的女性成员才能学习,包含了易容术、缩骨术、仿声术等等,千变万化,由于缩骨术只适合女性习练,男性习练不了,且家族中的男性大多不屑于学习这类的旁门左道,因而到族婆婆这里,这门绝技几乎要失传了。族婆婆是个很调皮的老太太,经常会假扮成别人骗我玩儿,我很喜欢她。她身子骨特别好,虽然现在已经有五十多岁了,可完全看不出来。我估摸着,她或许活到八、九十岁都不是问题。她一生未嫁,一直钻研易容术,几乎足不出户,即便是族内,也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存在。
  域姐姐女扮男装能够如此逼真,也都是族婆婆帮的忙。此番进京,域姐姐必须一直维持她男性的乔装,因而也少不了族婆婆在身边帮衬。
  至于我……我是真的不情愿前去长安。不仅仅是因为父亲逼迫我学习医术,继承他的位子。更是因为……我实在没有办法在秦怜身边多留片刻时间。我怕我的窘迫,落在她眼中,会令她生厌,害怕我小心翼翼隐藏的情感,会被域姐姐发现。
  但我终究还是跟着他们一起去了长安。尹家在长安有宅子,我们一行人到的时候,长安宅邸的下人们已经将府内打扫干净了。我们从前一年秋出发,第二年春才到,距离春闱,也没有多久的时间了。我抵达长安后,很少会在府中,每日很早就出去鬼混,一直到夜半也不一定归宿,及至后来干脆住到了朋友家中去,避开了尹府内的人。彼时我也已经十四、五岁了,是个半大小子了,跟着我在长安新结交的那些狐朋狗友,学会了很多事情,也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单纯的小子了。
  不久之后,某一日我被父亲叫回家。无意中在府内与秦怜相遇,才忽然发现,秦怜竟然有了身孕,且腹部早已高高隆起,看起来时间很久了。
  我真是五雷轰顶,即便我接受了两个女子结婚的事实,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秦怜会怀孕。我可以用我的性命担保,秦怜绝不可能与其他男人偷情,唯一有可能让她怀孕的人也就只有域姐姐了。可是域姐姐……她是女孩子呀!
  之后,我父亲主动将一切都告诉我了。他说他知道我内心有很多疑惑,他会为我解答。继而,便与我诉说了尹氏鸾凰血脉的秘密,并将一本手札给我翻阅。这本手札他当时并未交给我,只是让我当场看,看完后他又收了回去。告诉我这个惊人的秘密后,父亲还是那句话:严格保密,哪怕丢了性命,也不得泄露。
  我自然不会泄露,可是我真的花费了很久的时间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那段时间,尹家真是多喜临门。继秦怜怀孕临盆,诞下女儿之后,域姐姐高中状元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长安。不仅仅是域姐姐高中了状元,秦怜的父亲秦臻,也终于高中探花,一雪前耻,终于能够踏入仕途。
  至于榜眼,则是曲江张家的张九龄,这个年轻的书生和域姐姐年纪差不多大,也是才华横溢,不过我对他倒不是很清楚。进士第前三甲,在那时有着无限的风光。鲜衣怒马游长安,慈恩塔下挂诗牌,曲江流觞花宴饮。此三件,乃是登进士第的才子们展露自己名声的绝佳机会。
  而域姐姐的风采,则几乎完全盖过了张九龄与秦臻,那时的她是全长安最耀眼的人。她的美貌,她的才华,她的气度与风采,无一不让人折服倾倒。树大招风,域姐姐也因此招惹到了一个绝对不该招惹的人。
  武皇陛下最为宠爱的小女儿——太平公主李令月。
  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篇第一章 ,这一篇会持续多久我也不大清楚,不过不会太长。主要是以伊胥的视角来进行叙述,所以……你们懂得,并不一定是事实的全部。
  以及,之前有朋友猜对了,尹爸爸其实是尹妈妈。


第二百一十九章 (先代篇)
  开耀元年, 时年十六的太平公主迎来了自己的第一段婚姻。高宗与武后为她选择的夫婿, 是城阳公主的二儿子薛绍。城阳公主是高宗的亲妹妹, 薛绍则是高宗的嫡亲外甥。婚礼在长安附近的万年县馆举行, 场面极其浩大,照明的火把甚至烤焦了沿途的树木。
  只可惜, 好景不长。七年后,薛绍的哥哥薛顗参与了李唐宗室李冲的谋反行动, 牵连到了薛绍。虽然薛绍并未参与这次谋反, 但武后却认为太平公主嫁错郎了。她下令将薛顗处死, 薛绍杖责一百下狱,饿死在了狱中。当时, 太平公主最小的儿子才刚满月。这件事, 对太平公主的打击非常大,她与薛绍的婚姻尚算圆满,夫妻二人也挺恩爱。奈何, 身在皇家有诸多的身不由己。而武后为了安慰自己心爱的女儿,打破了唐公主食邑不得超过三百五十户的惯例, 加封太平公主食邑一千二百户。
  岁月匆匆, 时间走到了两年后的载初元年。太平公主迎来了自己的第二段婚姻, 这一次的夫婿是武后的本家人——武攸暨。不过蹊跷的是,就在婚礼前夕,武攸暨忽然暴病身亡,这一次婚姻也就这般作罢了。
  第二次婚姻尚未开始就无疾而终,太平公主似乎受到了刺激。自此开始大肆豢养男宠, 甚至还与朝臣通奸。她甚至为母亲献上了自己最钟爱的男宠,也即莲花六郎张昌宗。
  实际上,从那个时候开始,太平公主就已经开始参与朝政了。每逢入宫,都会与母亲一道议政,但是武皇为了保护女儿,从来不对外宣扬太平参政的事情。
  十二年后,长安二年春闱,尹域高中状元郎,鲜衣怒马游长安时,太平公主便已然注意到了她。太平公主从未见过这般俊美的儿郎,虽然身上的男子气并不重,甚至面白无须。但她却丝毫不见阴柔之气,身上是全然的干净气质。尹域好着一身白,不过游街当日,身着一身火红的状元服,好似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燃进了太平公主的心底。与之相比,甚么莲花六郎,都已索然无味。
  太平自此堕入了圈圈缠绕的情丝之中,经常茶饭不思,脑海中总是浮现出尹域的身影。彼时的太平公主已然三十又七岁,却因为保养得当,又常年得情爱滋润,望之不过二十几岁的少妇模样。可就是这样一个早已上了年纪的女人,却仿佛回到了二八年华的少女时期,竟怀起春来。
  很快,一个接近尹域的机会降临到了她的头上。春闱之后,在百花烂漫的三月上巳,登进士科的俊才,将被集中在曲水之畔,举行一场风流又富有诗情的曲水流觞宴会。彼时,皇室、贵族、世家门阀很多成员也都会出席,这一次宴会,其实就是为这些未来将步入官场的新科进士们创造一个结交朝中人的机会。
  作为皇室最受宠的公主,太平自然在被邀请的行列。届时,七十九岁高龄的武皇陛下也将出现,听新科进士赋诗,看流觞宴饮。而状元郎尹域,更是不能缺席,为了这一日,尹域也是准备了许久。她是为施展才华,能得武皇重用。可却未曾想过,自己会在这场宴会上,结交到一个此后她毕生都无法摆脱的人。
  我作为域姐姐的侍从,也跟着一起去参加了这次宴会。那场面,让我终身难忘。曲水位于长安城东南角,是一片浩渺鳞波的大湖。这大湖的上游,有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溪,这里环境清幽,竹林茂密,亭榭错落其间,雅致风流。每年的曲水流觞宴会,都会在此举行。分主次,嘉宾们沿着曲水纷纷落座。最上游自然是武皇与宫中地位尊崇的贵族,新科进士大多排在中游地段,下游还有一些受邀的名士与世家子弟。
  由武皇起头赋诗,羽觞斟酒,内监将羽觞漂浮于溪水之上,使其顺流而下。羽觞停留在谁的面前,谁就要赋诗一首,且还得接着武皇的诗句来,做不出诗来,不仅仅是罚喝羽觞中酒的事,而且是当着这么多贵人的面承认自己才力不济,可是非常丢人的。此外,这羽觞还是可以抢的,抢得羽觞的人,先得饮尽觞中酒,然后再赋诗。如此,可以给游戏添加一些无法预料的乐趣。
  那一日也不知是怎么了,那羽觞就像是被什么灵体附身一般,总是往太平公主和域姐姐那里流,于是,一场曲水流觞的诗酒宴会,反倒成了她们俩的诗句接龙。最开始,还只是赞美景致的普通诗句,可到了后来,太平公主的诗句之中仿佛暗藏了更深一层的意思,我虽不擅长这些文人的吟诗作赋,可却也能听出来,她是在向域姐姐示爱。而域姐姐则在诗句中暗藏回绝的意思,太平公主倒是不以为意,反倒十分欣然。
  就连我都能听出来了,更别提在场其他人了。当时的气氛显得十分微妙,大多数人抱着看好戏的态度,而有些人则不悦地蹙起了眉,认为太平公主实在太过放荡。其中,表现得最为明显的当属秦臻,毕竟域姐姐是他的“女婿”,也是他最欣赏的知音好友,他对太平公主的轻佻行为十分愤懑。在回程的途中,当着域姐姐的面毫不避讳地就发了怒。域姐姐好言相劝,才让他平息了愤怒。
  我原以为,太平公主当日的行为只是一时起兴,当不会再与域姐姐有太多瓜葛。可是,年少的我还是太天真了。我没有想到,她竟然胆大到向武皇陛下求婚的地步。她说她已然深深迷恋上了域姐姐,希望母皇能够成全。当然,太平求婚的事,我是之后从坊间传闻中得知的,当时的我还不知晓。不仅我不知晓,长安城中知晓的人,恐怕也就她母女二人了。武皇陛下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她知道女儿爱上有妇之夫,还妄图横刀夺爱这件事说出去不好听,所以将消息严密封锁了。
  知道这是件丢人事,有悖于伦理道德,难道不该就此罢手吗?然而这对母女,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太平自幼受宠,她想要的东西,何曾得不到手。且,两任丈夫的相继死去,给了她很大的打击,她对于婚姻及爱情的看法已然扭曲了。在她看来,两任丈夫的死,是她的母亲害得,那么,她的母亲就该补偿她。她想要什么样的丈夫,她的母亲就该满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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