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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谜(207)

作者:书自清 时间:2018-09-16 09:36 标签:悬疑推理 三教九流 女扮男装

  缓步走来的杀手身形一顿,似有所觉。她在原地侧耳倾听,听着铃声不间断有规律地响着,她面露困惑。
  然而片刻之后,她却恢复了冷漠,脚步加速向前走去,仿佛蕴着什么怒气。
  沈缙的铃铛依旧在响着,不急不缓,不焦不躁。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人走到她近前,缓缓抬起了武士大刀,却避也不避,只是固执地摇晃着铃铛,然后用几乎无法发出声音的嗓子呼唤她的名字:
  “千鹤……千鹤……”
  杀手似乎陷入了挣扎,高举的大刀迟迟未曾落下。后方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每个人都在猜测那把刀是否会在下一刻挥下。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有一瞬,又仿佛百年。忽而有石子破空之声传来,一下击在了源千鹤的手肘之上。她僵住的身形一动,大刀不由自主地呼啸着砍了下去。
  那一刻,沈缙闭上了双眼,后方所有人发出了惨呼惊叫。
  一切都结束了,你杀了我吧,能死在你手中,我也无憾了……
  忽而衣袂猎猎声拂过,随即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之声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嗡嗡震动声传来,沈缙猛然张开双眸,就见到一位黑袍郎君,雪刀扛肩,半跪在她身前,接住了那把可怕的武士大刀。
  “呼~我可算赶上了。”来人周身大汗淋漓,面上还带着心有余悸的笑容。
  【阿姊……】沈缙的泪夺眶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又写了五千多字,收不住了……
  琴鹤多磨难啊。


第一百七十九章
  “啪嗒”, 沈绥扛在肩上的雪刀压力一轻, 千鹤的武士大刀忽而脱手坠地。她踉跄退后两步, 苍白的面色又白两分, 她在原地摇晃了几下,终究未能撑住, 轰然倒地,晕死过去。
  沈绥未及喘息, 下一刻, 四周丛林之中飞射出无数暗器。沈绥挡在沈缙身前, 挥舞手中的雪刀,击开所有飞来的暗器。她瞧着轻松写意, 雪刀在她双手之间不断飞舞, 周身绽放出漂亮的刀花,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仿佛在击奏某首不知名的舞乐。即便体力大不如从前, 又经历了一整夜的奔波劳累,沈绥依旧还保留着相当程度的战斗力, 至少在迅捷程度之上, 她依旧有着超越很多习武之人的水平。
  且, 她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就在她挡开暗器的同时,侧后方的山坡下,数道人影踏着风飞奔而来,从云、从雨、呼延卓马、玄微子全部赶到,双胞胎兄妹几乎同时拔出背后背负的双剑, 击开暗器,向丛林中奔去。呼延卓马挥舞弯刀打开暗器,扛起昏迷的千鹤就往后跑,顺便将沈缙也一并带到了马车边,安顿她们上马车躲避。玄微子手中拂尘飞舞,暗器丝毫近不得身,他指挥着后方数名身形矫健的千羽门精英列阵进入丛林,抓捕投掷暗器的杀手。
  “尽量抓活的。”沈绥吩咐道,随即收起了雪刀。
  那些杀手见势不妙,瞬即逃走,漫天飞舞的暗器转眼消失。沈绥就站在原地等待,一刻钟之后,从云从雨各携着一个黑衣人回来了,玄微子那里也抓获了一个人,三个黑衣人均被缴械,口中毒囊也都被取出,塞入布条防止咬舌,眼下被五花大绑,已然无法自尽。
  “门主,活捉三人,其余全死了,没有遗漏。”从云报告道。
  “好,带上人,我们准备返程。”
  ……
  这是范阳城有史以来最为漫长的一夜。
  及至第二日(八月十四)傍晚,喧嚣仍然在继续,幸存的人们不得不收拾残局。忙碌了一天一夜的李瑾月,等来了同样整天整夜未曾合眼的沈绥。她们在拱月军大营相会,东方是化作一片焦土的薛家军大营,士兵们正在有条不紊地打扫营地。
  “如何?”经过昨夜大乱,全军都在戒严状态中,李瑾月银光盔甲已上身,按着紫鞘大剑与沈绥并排而行,询问道。沈绥独身而来,只有忽陀跟着,未见其余千羽门的成员。她沐浴更衣过了,身着一件干净的深青交领袍,发丝束起,一丝不苟。只是眼底的青黑,泄露了她的疲惫。
  “千鹤我救回来了,只是她神志不清,完完全全身不由己,大约是受到了刺激,昨夜她试图砍杀琴奴,但被我挡下,随后她就晕了过去。我把她带回了城南的山庄,叫人将她绑在了床上,颦娘看过了,情况不是很乐观。她身中某种毒素,导致肾气外泄,精神又受到压制与催眠。导致她神志不清,极易暴怒,怒气转化为杀气,就成了他人手中的利刃。颦娘说,她暂时找不到良法救治,只能每日为她行针,抑制她肾气继续外泄,否则长久下去,会致使她五内衰竭致死。”
  李瑾月沉默了片刻,才询问道:“琴奴没事吧?”她很是担忧。
  “没事……伤心过度,回了山庄,就睡了。我出来时,她还没醒。”
  还有张若菡与张拯等人,一夜未眠又受了惊吓,回了山庄后都是一脸倦容。沈绥安顿张若菡洗漱睡下,两人也未曾交谈几句话,张若菡知道沈绥还有很多事要忙,只是叮嘱她千万注意休息,不要累坏了身子。沈绥出山庄时,恰好遇上张九龄,张九龄虽没说什么,可瞧她的眼神,总有些忧惧。岳父的神色不好,让沈绥心中仿佛压了块大石,很不舒服。只是她并未与李瑾月提。
  范阳的邪教已然被连根拔起,千羽门算是获得了与邪教对阵以来的首次胜利。可沈绥却一点也愉悦不起来,太多太多的事让她悲怆忧愤。而这一切,却又仿佛是一双冥冥之中的手在操控着,他们所有人都在沿着早已安排好的路线前进着。无论如何挣扎,也只是被束缚的提线木偶。沈绥不知这样的挣扎何时是尽头,她又是否终能拨开迷雾,得见真相。
  “卯卯,薛氏兄弟已死,范阳局势恐有大变。薛家军群龙无首,你要牢牢握住这个机会,耐心经营。我们一无地盘,二无兵权,范阳就是搁在我们面前的一整块肥肉。送到嘴边了,绝不可轻易被他人取走。”沈绥道。
  李瑾月苦笑一声,道:“伯昭,你是知道我那父亲的。他见不得我手里有一丁点能够威胁到他的东西。这范阳没了薛氏,他还会派别人来接掌兵权,我永远只能是附庸,是他趁手的工具。”
  沈绥笑了:“他乐意派人来,便让他派。你自接管你的范阳,又碍着什么事呢?就说范阳昨夜之事的消息,何时能传回两京都难说。等到传回,圣人与群臣商议完毕,再派新的大将接管范阳,这都数月过去了。眼下这几个月是关键,你要收服薛家军的那些老将们,他们才是地头蛇,有了他们的支持,你何惧一个空降下来的长官?”
  “你是说,架空?”李瑾月问。
  “不仅仅是架空,还要巧妙地架空,让人无所察觉。我相信圣人不会派一个草包过来,这个人定有能力可以制约你。但是,你若有本事将此人也拉入阵营之中,在这范阳之地安心休养生息,待到坐大,以后圣人再施任何手段,你都有底气应对,不会再被任意摆布。”
  李瑾月若有所思。
  “可若,父亲召我回京,我该如何应对?”她又问。
  “放心吧,他不会召你回京。”沈绥道。
  “为何?”
  “因为有一个人不会允许你回京,你一回京,就等于他丢了范阳,他如何会让煮熟的鸭子飞了。有他在当中斡旋,你可放心。”沈绥笑了。
  李瑾月眼神闪烁了片刻,忽而反应过来:“你是说老三。”
  沈绥点头。
  “我明白了,老三的手腕向来沉稳狠辣,呵,这个平日里阴气沉沉、素无来往的三弟,却成了我的同盟,真是奇妙。”李瑾月摇头叹息。
  沈绥顿了顿,开口道:“收服范阳诸事,玉介适合替你做,你自己也要尽心尽力,亲力亲为,如此才有说服力。我只能出谋,却无法划策,也不能替你去做。一来你我之关系,最好还是不要开诚布公;二来我不日就将启程,也没有时间在范阳久留了。”
  “你又要走?”李瑾月惊道。
  沈绥叹息,语气颇为无奈:“千鹤的身子……我恐怕真的凭我们自己的力量无法得解,我必须早做打算。”
  “你是说,你要去寻邪教的老巢,去找解药?”李瑾月道。
  沈绥点头。
  “你知道邪教老巢在哪儿吗?”李瑾月有些焦急地问。
  “不知道,但有人知道,所以我来问问她。”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拱月军大营囚车停放的地区,除却那三个杀手,昨晚抓捕的所有邪教党羽就关押在此处。
  白六娘被单独关押在最内侧的一辆囚车之中,因为考虑到她吸食人血的特殊癖好,没有将她与她的同党关在一起。沈绥绕过关押安禄山、史干等人的囚车,径直来到了白六娘的囚车边。她依旧是一身红衣,手脚都拷着镣铐,盘膝坐在囚车之中,神情淡然,正在闭目养神。苍白的面色在夕阳之中映射出某种惨烈的金红,望之触目惊心。
  沈绥在她面前站定,没有急着开口,只是默然打量着她。李瑾月也静静地站在她身侧,不动如山。白六娘睁开双目,瞧了一眼站在她囚车前的两人,冷笑一下,又闭上了双目。
  “沈司直可真是姗姗来迟啊,我等了你一天了。”白六娘道。
  沈绥笑了,仿佛拉家常一般问道:“如何,我们这边的待遇?”
  “好极了,除了我必须与我自己的屎尿共度时光之外。”白六娘指了指囚车角落里的恭桶笑道,言语中的下作,让沈绥蹙了蹙眉。
  “看来,饮血并非你必需之事。”沈绥道。
  “哈哈,套话,嗯?”白六娘扬眉反问她,“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为什么要饮血。我天生味觉灵敏,可分辨出上千种不同的血液。我饮血,不过是为了分辨血液罢了。”
  “哦?”沈绥很感兴趣,“所以那日在街上你与安禄山合伙演了一出戏,让我割手救人,除了打入我方潜伏,制造我与我妻子的孩子之外,还为了尝一尝我的血?”
  “是。尽管我知道你们沈家血脉之特殊,但我还是想知道,是如何特殊。你的血我尝了,真是这世间独有的滋味,难以形容。”她笑着,舔了舔猩红的唇。
  “说说看,你为什么要尝血罢。”沈绥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
  “为了制造英勇无畏的圣教战士。”白六娘道,“沈司直可知,这世上人的血,很大程度上能代表他们身体素质的强弱。我能从味觉的角度,总结出规律。上千种血液,细分出上百种体质,是否适合我们的改造,如何改造,都需要我来尝血,因人而异。高句丽残党三千人,是我一一尝血改造过来的,所以他们有着平素里无法发挥出的战斗力与凝聚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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