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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谜(224)

作者:书自清 时间:2018-09-16 09:36 标签:悬疑推理 三教九流 女扮男装

  数月后,李瑾月传来初步的喜讯,张守珪已然被说动,有意合作。
  军政之上的事,永远是李瑾月信中的主题。而关于她自己的私人生活,她提及甚少,大多一句“甚好”或“安康”便带过。只是她每每写到书信最后,总会提一句杨玉环最近的近况。这孩子,沈绥走后就以正式的女兵编制加入了拱月军,经过三个月的新兵训练后,以出色的成绩,被选在了李瑾月身侧任亲兵,现在也能挥舞刀剑,弓马骑射,有些身手了。李瑾月信上提及,她性子沉稳了许多,话也少了,这么长时间的锻炼,对她的改变是极大的。眼下,李瑾月还在为她单独开小灶,教导她读书习字与兵法谋略,这孩子学得很认真。虽然天赋不高,但肯努力就是好样的。
  这个月的信,李瑾月字里行间显得有些无奈,她提及杨玉环与李长雪之间的关系之恶劣让她左右为难。李长雪虽与她无情,但毕竟无辜,也没有做错什么事,她实在不明白为何杨玉环每次见到他的态度都如此恶劣,一点也不给李瑾月面子。
  这年上元节,难得她与李长雪坐在一起饮酒谈心,李长雪很抑郁,到最后喝醉了,与她说:
  “我实在不明白,到底我是你驸马,还是杨玉环是你驸马。你们每天都腻在一起……好像和你成婚的人是她。我知道我们的婚姻没有什么值得当真的,我也不是吃醋,我只是想说,如果哪一天你不需要我了,能不能和离,你放我自由。”
  李瑾月无言以对。
  “还有,你别负了那小姑娘……”李长雪最后补充道。
  李瑾月在信中最后写道:吾不知此言为何,又当何解。还望伯昭,如悉赐教。
  “她当真不知道吗?”张若菡听沈绥读完后,幽幽问道。
  “哪能不知,只是不愿面对罢了。”沈绥将信纸重新折好,装回了信封中,收在了信匣内。
  “唉……玉环很快就长大了,就要到适婚的年纪了。当初你们收留她的目的,也要到执行的期限了。这往后,可如何是好啊。”张若菡叹息。
  “这只能看她的选择了。”沈绥道。
  说话间,沈缙与颦娘已经喂完了千鹤,围到了食案边准备用食。沈绥亦坐到了食案边,无涯已经将木箸递给了她。沈绥夹了一块醋鲤放入了张若菡碟中,又夹了猪肉放入沈缙与颦娘碗中,道:
  “别多想了,大家吃饭罢。”
  食物入口,却不是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昨天很多人不理解的望舒郎仇恨尹氏的心理因由,此章有详细解释。很多时候,简单的逻辑不能解释复杂的人性,这就是人心区别于程式的原因。


第一百九十四章
  在凉州府城的前两日, 城内很安静, 秩序井然, 百姓衣食无忧, 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沈绥带着张若菡等人在城内转了几圈,领略了一下西部重镇的风采。整座凉州府城, 几乎有一半的面积被兰陵萧氏的府邸占去了,因而实际上能够随意走动的地区并不多。其中, 各坊市还有兵士把守, 维持城中秩序。城中市民, 大多是军户,家中儿郎都在河西军中。除了军户, 就是一些为军队造屋建舍的工匠户, 剩余的大多是来往的客商。
  这座城池建造得相当规整,与长安城颇为相似,街道横平竖直, 没有太多弯弯绕的道路。逛了一圈,沈绥就下了定论, 那个他们跟踪多时的男子, 不可能在这市井之中藏身半年的时间而不被发现。陪同她观览凉州府城的千羽门凉州分部堂主柏武丁告诉她, 千羽门查访过城内每一家客栈,打听了几乎其所有的常住户,一连搜索两个月都未能找到那个男子,显然那男子藏身的地点不会在凉州府城的市井之中。这里的人街坊邻居彼此间都十分熟悉,有陌生人住了六个月, 不会一点印象也没有。
  而凉州府四周,几乎一马平川,除却姑臧山之外,见不到多少复杂的地势。姑臧山上千羽门也都仔细搜过,放出的数百只鸟雀与猎犬并没有得到任何结果。如此,只有北面的长城,有可能会藏人,但是那里又有大批的河西军驻守,亦不是能够轻易混进去的。
  如此,只剩下占据了凉州府一半面积的兰陵萧氏府邸,千羽门未曾搜索过了。
  “我或许,需要去兰陵萧氏走一趟。”沈绥最后说道。
  不过,沈绥此行未能成行,原因是她的师尊司马承祯,替她先走了一趟兰陵萧氏,并将一位关键人物带出来与她见了面。
  司马承祯抵达凉州府一事,终究还是让消息灵通的兰陵萧氏知晓了。这里毕竟是兰陵萧氏的地盘,城内都是萧氏的人,哪怕千羽门在凉州府也不敢造次,侦查能力被大大削弱。再加上司马承祯故意让大徒孙玄和去萧府递了名剌,萧氏家主亲自将司马承祯迎进了府中。
  司马承祯离开萧氏府邸时,有一名女子,穿着普通的奴婢衣物,面庞擦得黑黑的,在侧门处拦住了他的去路,并声称想要见雪刀明断沈伯昭,司马承祯便将她带了回来。在归雁驿的后堂内,那女子见到沈绥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拜伏在地,哭泣恳求道:
  “请沈先生救救我儿。”
  “这位娘子快请起,切莫激动,在下不知原委,还请慢慢道来。”沈绥忙将她扶起。
  那女子定了定神,稳定心绪,擦去面上乌黑颜料,露出白皙秀美的面容,这才望着沈绥将原委慢慢道来。
  “妾身姓赵,是凉州府城赵氏医馆老馆主的女儿,嫁与兰陵萧氏八郎萧思难为妾。多年前,我夫郎战死沙场,留下我与我儿孤儿寡母,本幸得夫郎正妻——晋国公主照拂,可无奈公主被召回长安,我与我儿只得在萧氏府内相依为命。我夫郎为国建功立业,虽早早离去,可家族内对我母子亦相当敬重,这些年过得还算不错。可直到大半年前,原本平静的生活忽然起了变化。”
  沈绥没有想到会在此时此地见到卯卯口中的萧八郎遗孀,不过她也并不很惊讶,沉默片刻后她问道:
  “赵娘子缘何得知在下亦在此处,还欲寻我求助。”
  “沈先生之名,妾身十分熟悉。吾儿随他舅舅学医,他舅舅经常会与他说沈先生的传奇故事,吾儿十分崇拜您,也经常会与我提及您。您是大唐有名的神探,破获无数大案奇案,允文允武,聪慧非凡。雪刀明断之名,在河西亦是大名鼎鼎。沈先生抵达凉州府城后,我兄长便给我传了信,告知我您与道门一行同来,因而妾身这才会偷偷跟随司马上师前来见先生。”
  “令兄是?”
  “我兄长讳梓安,是现在的赵氏医馆馆主,亦是凉州长凤堂多年的药材供应户。沈先生是长凤堂的东家,我兄长还是很熟悉的。”赵氏仰首,看向沈绥说道。
  赵梓安……沈绥印象中好像是有这么个人,是凉州长凤堂合作多年的药材商。她看了一眼远处轮椅上的琴奴,琴奴点头,给了她肯定的答案。
  只是沈绥只知其一未知其二,竟没想到此人居然是赵氏的兄长,是萧思难的大舅郎。赵梓安知道她倒也没什么奇怪的,与长凤堂有密切生意往来的商人,大多都知道沈氏兄弟的名号,但并不知长凤堂是千羽门的伪装。只是,赵梓安居然让自己深居高门大宅中的妹妹冒着风险跑出来,自己却不亲自登门拜访,这却是有些奇怪。
  赵氏似乎看出了沈绥的疑惑,解释道:
  “兄长只知我想带我儿见沈先生一面,并不清楚真实情况。兄长今日通知我先生已至,约好明日他来接我们母子前来拜谒,或许过一会儿,兄长就会来送拜帖。妾身是抢先一步赶来,有些事还需妾身亲口说与沈先生听。且,这件事妾身也并不想让兄长知晓。还请沈先生回绝兄长的拜帖,不情之请,沈先生海涵。”
  沈绥颔首,道:“这些都是小事,赵娘子还请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赵氏咬了咬唇,道:“吾儿自幼聪慧,因崇拜沈先生破案之能,他自幼也爱耍些小聪明,上元节解灯谜,寻找奴婢们丢失的器物,找些小猫小狗,他都很在行。他随我兄长学医,用他的话来说,是为了将来能有查验尸首的本领。这孩子……确实有些不务正业,尤其沉迷于九宫格与河图洛书中的那些深奥的算学。大约大半年前,这孩子去萧氏学堂上学,回来后就不知从哪里带回来一幅拼图,终日沉迷其中,茶饭不思,就连睡觉也不睡,一天到晚,就伏在案前拼那幅拼图。有一段时间,他一直假装上学堂,实则不知去了哪里,直到教习先生找到我,我才知道他逃课逃了近两个月的时间。
  眼看着这般下去不行,我与院中的下人强行要将那幅拼图销毁,哪知我儿反应剧烈,我们夺走拼图后,他竟是极端到撞柱求死,未遂后更是疯疯癫癫,口中胡言乱语。我们吓得六神无主,将拼图还给他,他才恢复原状,可却只是伏在案前拼拼图,完全不理会我们,亦不说话。我们猜测这孩子或许是中邪了,去庙里求了符篆为他驱邪,还洒了盐、黄豆和狗血,最后偷偷请道士僧人前来作法,都不起丝毫作用。这孩子反倒越陷越深,眼瞧着人就这样消瘦下去,命不久矣,躺在榻上动弹不得,还要抱着那幅拼图不放手。
  妾身并非八郎明媒正娶的妻子,吾儿是庶子,虽是八郎唯一的血脉,可到底身份不高。八郎刚走时,尚有余威,且还有公主坐镇,我们母子才能得到数年的平安。可八郎走了这么多年了,公主也再也没有回来过,眼下萧氏内斗愈发严重,我们母子在府中处境愈发艰难,我儿的状况,我苦苦隐瞒,不愿让他人知晓,就怕外人落井下石,致我母子无立锥之地。除却我院中下人,外人只知道我儿患了恶疾,不能出门。只是时间越长,隐瞒就愈发困难,这般下去,我亦无能为力。今日恳请沈先生相助,万望救救吾儿,莫要让萧家八郎血脉就此断绝!”赵氏说到最后,叩首在地,泣不成声。
  “大郎,拼图是何物?”张若菡身旁的无涯悄悄凑过来问道。
  “是一种起源于西方的游戏,通过大食商人传入大唐,但是未曾在中原流行起来,只可在西域偶尔得见。这个游戏,简单来说,就把一幅图切碎成无数小块,打乱后,再拼回去。”
  “啊?谁这么无聊啊。”无涯讶异道。
  沈绥扶额,看了一眼张若菡,张若菡会意,招了招手道:“无涯,过来。”
  无涯自知打搅了大郎的正事,吐了吐舌头,默默退回了张若菡身侧。沈绥则扶起跪在地上哭泣的赵氏,道:
  “赵娘子,您先别急,这样吧,我准备一下,这就随您去府中,见一见您的儿子,还有那幅拼图。”
  “好,好,多谢沈先生,多谢沈先生!”
  沈绥招呼手底下的人顾看赵氏,又作别司马承祯,领着一群人入了后院,进屋中准备换上一件伪装身份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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