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失守(93)
邢朗抓住他的肩膀,低下头看着他说:“你怎么了?冷静一点,深呼吸。”
魏恒急切的抬起手揽住他的后颈,仰起头想吻他,却听到厨房方向传来一声响动。
海棠站在那里,一脸惊疑的看着他们,手中的杯子掉在厨台上,水撒了一地。
客厅里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连空气都凝结了。
海棠手忙脚乱的收拾洒在厨台上的水,余光瞥见客厅里好像闪过一道人影,魏恒已经不见了。
海棠愣了一下,无措的向邢朗道歉:“对,对不起,我......”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道歉,只是邢朗盯着门口急于冲出门追赶魏恒的神色让她感到愈加愧疚和无所适从。
她拿起自己的包快步走到玄关,边穿大衣边说:“阿姨那边还是你去说,本来约好下星期带她挂王教授的号,待会儿我把王教授的联系方式发给你,你自己和他联系,就说是我的朋友......”
说着说着,她眼圈一红,咬了咬下唇,看着邢朗:“其实,你可以告诉我。”
魏恒回到家,关起房门,上锁,随后听到楼道里响起高跟鞋匆忙踩在地面的响声。
像是心虚般,他立刻离开门口走进客厅,脱掉身上的衬衫,裸|着上身进了浴室。
洗澡的时候,他听到房门被敲响,随后放在客厅的手机开始无休止的响铃。
平常他洗澡只需要十分钟,今天他在浴室里待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出来,换了一身浅灰色的长袖T恤和运动裤,脖子里挂着干净的毛巾。
他的目光扫过在茶几上响铃的手机,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冰可乐。
手机终于停了,房门又被敲响,同时响起邢朗的声音。
“开门,我们聊聊,魏恒!”
幸好这层除了他们只住了对面一户老夫妻,老夫妻听力退化,不然按照邢朗敲门这动静,肯定会被投诉。
魏恒置若未闻般坐在沙发上,抬起光裸的左脚踩着沙发边沿,低垂着眸子一口气喝了半罐可乐。他依旧很饿,但是现在他没有心情给自己弄点吃的,就连泡碗面都懒得。
大晚上的,邢朗也有所顾忌,不想太过扰民,于是停止敲门,又给他发短信。
手机不停的响起短信提示音,魏恒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只慢悠悠的喝着可乐。
直到把一罐可乐喝完,他才拿起手机打开十几条未读的短信。粗略的从上到下扫了一遍,捕捉到几个‘老爹过生日’‘祝寿’‘分手’‘只是聊了两句’这几个关键词。
看完邢朗的短信,他才发现海棠也给他发了一条短信,海棠的短信很简短,只有了了一行字——我对他没有留恋了,从此以后只是路人。
‘路人’两个字让魏恒双目一痛,不知不觉的捏紧了手中的可乐罐。
他正看着海棠的留言发怔,屏幕中又弹出几条提示框。
邢朗又给他发了一条短信——我在门口等你。
魏恒把空罐子放在茶几上,起身朝玄关走过去,看着把室内和室外隔绝的密不透风的一扇门板,似乎能看到邢朗焦急又疲惫的坐在门外楼道边,等他的出现,等他的回复。
他握着门把手挣扎了许久,终究没有勇气开门,更没有勇气面对邢朗。
他给邢朗回复了一条短信——我累了,有事明天说。
发完这条短信,魏恒把手机关机,关掉客厅的灯抹黑走进卧室。
冷酷仙境【9】
第二天, 魏恒一睁眼, 打开手机,屏幕接二连三的跳出来一个个通知框。
他点进去一看, 从昨天晚上十二点十三分, 到凌晨四点五十二分, 邢朗给他发了一宿的短信。每条短信都很简短,基本上都在重复上一条的废话, 而且每条短信之间的间隔时间较长。过个十几分钟半个小时就发一条, 估计那人发完短信就开始等回复,久等不到, 于是又发了一条。
以此类推, 就一直折腾到了第二天早上。
魏恒坐起来绑住头发,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卧室墙壁。
他上次在邢朗家里好好看过,很巧,他的卧室后面就是邢朗的卧室,两个卧室之间隔了一道墙。
虽然不可能听到对面的响动, 但是魏恒还是像间谍似的把耳朵贴在墙壁上听了听, 做出这个举动, 他打心眼里觉得自己缺心眼。
洗漱换衣用了不到二十分钟,临出门前给鹦鹉换食换水,把鸟笼搁在阳台通风晒太阳,他才揣起手机和钥匙出门。
楼道里空荡荡的,由于天色还未大亮,所以光线较暗, 沉静的好像整座城市还没醒来。
魏恒轻轻的带上房门,上锁,然后往隔壁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双手揣在风衣口袋,走向电梯。
昨天好像是一个分水岭,从今天开始,芜津市的秋季正式进入了尾声,像又一年冬天迈近。甬道边的花叶上落了一层轻薄的霜冻,一呼一吸间也喷洒着白雾浓烟。
魏恒略低着头走在人行道上,挺拔消瘦的身影在清晨稠密的人群中穿过,走到了公交站台,和人群一起等公交。
不一会儿,公交车到了。车上人很多,位置自然是没有的。魏恒找了个靠近后门的地方站定,一手扶着扶杆,一手拿出手机。
刚才上车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一声短信提示音,发件人是邢朗。看来邢朗已经醒了,并且已经敲过隔壁的房门,发现他不在家,这才又给他发短信。
邢朗问他‘你去哪儿了?’。
魏恒看完,没有回复,装起手机看着车外的路人和街景。昨天是他请假的最后一天,今天当然是去警局上班。
斜前方忽然照过来一道闪光灯在他脸上划过,魏恒下意识的朝光源看了过去,看到后面车厢靠着窗户的位置上坐着两个女孩儿。他忽然看过去的目光引起两个女孩儿之间小小的骚动,她们不约而同的低下头躲避他的视线,刻意压低了声音咕哝着什么。
魏恒隐约听到一句‘你忘了关闪光灯’。
对于时不时就会被偷拍这件事,魏恒已经习惯了,每次拍他的都是学生。这两个女孩儿虽然没有穿校服,但是她们背着双肩包,衣着青春靓丽,显然是大学生。
职业病似的,魏恒迅速在心里确认她们的身份,很敏锐的捕捉到了坐在里面那个蓝色短发女孩儿抱在胸前的双肩包上别着一个校徽,芜津电影学院。
这两个女孩儿是电影学院的学生。
魏恒不拆穿她们,也不理会她们,在又一拨人涌入公交车,车厢内拥挤的水泄不通的时候,在就近的公交站台下车,步行走完了剩下的两站路。
他前脚刚踏进一楼大厅,就见徐天良风风火火的从楼上跑下来,拽住他胳膊就要把他拉到避人耳目的墙边:“师父,我跟你说件事。”
魏恒跟着他走到墙边,推开他的手,整了整袖口:“什么事?”
徐天良把他前两天借阅物证,结果引起王前程不满的事简单叙述一遍,末了给他出主意:“要不您去找王副队解释一下吧,师父。”生怕他不高兴似的,徐天良又连忙低声补充道:“就这两天,邢队就复职了。”
说完冲他挤挤眼,意思再明显不过了,邢朗回来就有人给他‘撑腰’了。
魏恒很淡漠的斜他一眼,绕过他径直上楼,果断的敲响了王前程办公室房门。
徐天良站在楼道里等他,时刻关注着里面的动静。
五分钟后,魏恒出来了,唇角挂着还来不及卸下的微笑。
“怎么样啊师父?”
徐天良迎过去,关切的问。
魏恒面无表情道:“道歉,还能怎么样。”
徐天良见他脸色不好看,不敢多问,又把他拉到隔壁大办公室:“过来吃早饭吧,岚岚姐买了好多东西。”
长桌后,沈青岚和陆明宇坐在一起,肩膀也紧紧贴在一起,共看一个手机,面色都很凝重的样子。
瞥见魏恒进来,沈青岚道:“魏老师,你过来看看......”
话没说完,见魏恒拿起了桌子上的一杯豆浆,临时改口:“算了,你先吃饭吧。”
还没喝两口豆浆,就听门外的警员接二连三的叫道:“邢队。”
魏恒心里猛地打一激灵,端着豆浆就要走,不料转身和邢朗打了个照面。
邢朗一夜没睡好,虽然收拾的齐齐整整,但是眼睛里的倦意很明显,眼睛下面还浮着一层黑眼圈。
看到魏恒,他的面部肌肉抽动了须臾,似乎压抑着极大的怒火似的,深不见底漆黑无边的眼睛用力的盯着他。
魏恒只粗略的扫他一眼,然后想离开这间办公室,即将和邢朗擦身而过的时候,胳膊忽然被邢朗紧紧箍住。
邢朗抓着他的手臂,问沈青岚:“东西帮我交上去了?”
“交上去了,邢队你过来看这个帖子......”
没听她把话说完,邢朗就拽着魏恒走出办公室。
他的步伐又急又快,魏恒不得已提速跟上他,为了不被四周警员看热闹,魏恒压低了声音道:“松开我,我会自己走。”
邢朗没理他,一路把他拽到队长办公室,反手锁上办公室房门。
魏恒揉了揉手臂,他的手肘昨晚被擦破一道皮肉,刚才被邢朗不知轻重那么一捏,现在疼的厉害。
“胳膊怎么了?”
邢朗察觉到他的脸色不太对。
现在显然不是顾及这点小伤的时候,魏恒放下手臂,双手揣在大衣口袋,扭头看向别处,冷冷道:“没什么。”
看到他这幅人畜勿近,不近人情的样子,邢朗几乎在怀疑昨天晚上冲到他家里的那个魏恒是他的幻觉。
邢朗很疲惫的用力揉了揉脸,看着他长呼一口气,正要开口时被手机铃声打断。
是周毅清打来的电话。
他接通了:“周所,我待会儿给你打回去。”
那边周毅清听出了他想挂电话的意图,忙道:“正事正事。”
邢朗看了看魏恒,见魏恒对他视若无睹,扭头不理。邢朗心里一时糟乱,于是暂时把注意力移开,问周毅清:“什么事?”
周毅清道:“最近我忙的很,也忘了跟你说,你领过来的那个小姑娘走了。”
“曲兰兰?”
“对,就是她。”
邢朗立刻想起那只还装在他外套口袋里的银镯子,心里顿时有些不安:“你说她走了是什么意思?”
“那天你前脚刚走,她后脚就撤案了,非说那男的没有强迫他,也不让我们帮她找家人。还不承认自己的卖|淫的,我强留她,她就大喊大叫又哭又闹。我也是实在没办法,就让她走了。”
闻声,邢朗把心糟成了马蜂窝,他没想到曲兰兰会来这一出。就算他们再怎么严明执法,遇上了不肯配合的人民群众,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留下联系方式了吗?”
“留了,我打过,是空号。”
邢朗本想从曲兰兰的来龙去脉上查出容纳雏|妓的消淫|窝,没想到曲兰兰不愿意做这根引线,反而从警局逃出,情愿回到那片龌|龊的下|流之地。
他又想起在魔兽网吧见到的男男女女,或许曲兰兰过去和他们有着同样的经历,甚至此时正和他们为伍。他想尽办法想要搭救她,但她却自甘拥抱她糜烂堕落的人生。
有时候,警察的力量微乎其微,拯救不了任何人。
在这一瞬间,邢朗觉得自己很无能,也很无力。
见邢朗神色愁闷,双眼放空的看着地面,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魏恒忍不住问:“出什么事了?”
邢朗摇摇头,强打起精神,双眼中再次注满神光,又播出一通电话,“那天我从大和酒馆带出来的女孩儿失踪了,你去大和酒馆和魔兽网吧打听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