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失守(62)
邢朗拿出董力和徐红山的照片放在他面前,切入正题:“我在找这两个人。”
谢世南没有拿起那两张照片,只不经意似的扫了一眼,好像没打算认真辨认那两张脸,只抽着雪茄问:“找他们干什么?拿钱还是拿命?”
邢朗道:“不拿钱也不拿命,他们是我的朋友,近来忽然断了联系,这才找到了您这儿。”
谢世南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鼻腔里喷出大朵的浓烟,露出一嘴洁白整齐的烤瓷牙,笑道:“喝酒,”
邢朗依言喝了一杯,见谢世南无动于衷的样子,又接连喝了两杯,正当他一口气喝了四杯酒,犹豫是否喝第五杯的时候,谢世南慢悠悠的开口了:“九月二十四号,他们在这儿坐了一会儿。”
这家酒馆就是个黑店,邢朗尝出来了,他点的这瓶日本清酒其实就是高度数的老白干兑了一些劣质的梅子酒,勉强有些清香味,但本质还是劣质的白酒,而且度数不低。
邢朗一口气喝了四杯,喝的脸上一热,有点上头,但是稍缓了几秒,就把那直冲脑顶的酒精压了下去,离醉酒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他掂起酒瓶,倒满最后一杯,佯装无意的问道:“他们?”
谢世南点点头,端起一只酒杯,很敷衍的抿了一口,喝完就皱眉头,想来也是嫌弃自己卖的酒不好喝。
“他们一共几个人?”
邢朗又问。
谢世南默不作声的抽了一会雪茄,忽然抬起眼皮看了邢朗一眼,眼神又冷又静,使人难以看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随即,谢世南抬手叫来一个服务员,服务员很快给他拿来了纸和笔,谢世南拿着笔潦草的在纸上写了几个名字,然后把那张纸甩给了邢朗。
邢朗拿起来一看,见上面写着五个名字分别是,高木,董力,祝九江,窦兴友,徐红山。
看来这份名单就是当日在酒馆中和董力、徐红山聚会的几人,至于这份名单是否完整,就不可得知了。
邢朗收好名单,打量着谢世南,见谢世南正在把最后一杯酒倒进了酒壶。这个人的一举一动似乎都高深莫测,他把酒装入酒壶一定也别有含义。邢朗去看冯光,只见冯光蜷缩在角落里,拼命的朝他使眼色,不停的向门口努嘴。
邢朗这才得知,原来谢世南是在暗示他们赶快离开。
和谢世南客套了一句,邢朗就起身朝门口走去,路过吧台时忽然听到从二楼传下的一声异动。
那动静虽小,但是邢朗却从中听到了一声女孩子的哭泣声和呻|吟声。
他转身看着一架楼梯之上的二楼,二楼和一楼不一样,二楼不是营业场所,倒像是住人的地方。楼梯的尽头通往二楼的地方挂着一副帷帐,尽管有帷帐遮挡,他依然能看到二楼的光线昏暗,那声轻微的呻|吟就从二楼穿透帷帐飘蹿出来。
几乎是条件反射,邢朗双手掐在了腰上,手指摸向腰上的手铐,面色无异的看着谢世南笑道:“老板,你养的猫跑出来了?”
谢世南夹着烟淡淡一笑,往门口抬了抬手,送客意味很明显。
邢朗却静站不动,黑沉沉的眸子紧盯着二楼的帷帐,不多时,帷帐的一角被风掀动了似的,略有晃动。随即又传出女孩子清晰的哭声。
谢世南的脸色已经变了,正要挡在邢朗面前,就见邢朗一步蹿上楼梯。他紧跟着邢朗上了两层台阶,从后方抓住邢朗的肩膀,脸上的肌肉略有扭曲的笑道:“朋友,你该走了。”
邢朗立即感受到了住在他肩上的这只手,力量不可小觑,谢世南的拇指和食指紧紧的扣在他的肩胛骨的位置,似乎随时会用力捏碎他的肩骨。
邢朗沉着脸回头看他,从胸前口袋里掏出警官证放在他面前,道:“放手,警察。”
人间四劫【24】
谢世南脸上又是一变, 慢悠悠的把手从他肩上拿开。
邢朗拔腿跑上二楼, 掀开帷帐,二楼打了多个房间, 每个房间都紧闭着门, 只有东边的一间房门虚掩着, 泄出一丝红色的光线,女孩儿的抽泣声就从那扇门缝里传出来。
邢朗走过去一脚踹开房门, 在血雾似的光线笼罩下, 看到一个穿着和服的瘦小女孩儿被一个粗壮的男人压在身下,正在对女孩儿上下其手。
门忽然被踹开, 女孩儿惊叫了一声, 更加用力的推搡身上的男人, 但男人只是眯着眼往门口看了一眼,嘴里嘟囔着什么,甩手往女孩儿脸上扇了一巴掌。
邢朗咬了咬牙,走过去把那男人从女孩儿身上掀开, 抡起拳头朝他面门上揍了一拳。
男人被他这一拳打蒙了, 晕晕乎乎的摸了摸从鼻子里冒出的血, 忽然醒了似的,暴怒着爬起来扑向邢朗。
邢朗一手把女孩从沙发上拽起来,当胸一脚把男人踹出几米远,骂了一声:“他妈的,老实点!”
男人捂着胸骨倒在地上一时起不来,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邢朗正要掏出手铐把男人拷住, 冷不防手背忽然被人狠狠咬了一口,他忍着痛没撒手,对咬他的女孩低吼道:“我是警察!”
警察这两个字让女孩儿愣住了,女孩儿呆呆的看着他的脸,还张大嘴保持咬人的姿势,嘴角流出一丝口水。
邢朗把女孩滑下肩膀的衣领拉好,对她说:“别动。”随后掏出手铐朝倒地不起的男人走过去,拷住他的双手提着他的领子把他拽了起来,又是一巴掌朝他糊着一层鼻血的脸上扇了下去,咬牙道:“强|奸未成年,信不信我让你死在牢里!”
男人被人打的脸上红肿一片,分不清手印还是鲜血,叫道:“她成年了,她是自愿的!”
短短时间内,女孩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抱着一个双肩包站在门口,战战兢兢的看着邢朗。
邢朗箍着男人的胳膊朝她走过去,伸出手道:“身份证。”
女孩子愣了一下,连忙从牛仔裤口袋里摸出身份证递给他。
邢朗略去姓名,直接看出生年月,发现这女孩儿两个月前刚刚成年。
“你在这儿干什么?”
邢朗问。
他的表情太严肃,气场太有压迫性,女孩儿有点怕他,怯懦道:“打,打工。”
“他强迫你?”
女孩看了一眼男人那张面目全非的脸,没有回答,而是抓住了邢朗的胳膊,用祈求的目光看着他,说:“叔叔,你带我走吧,我,我不想在待在这儿了。”
邢朗看她一眼,道:“跟着我。”
邢朗压着男人,女孩跟在他身后,刚掀开帷帐就见四个黑衣男人站在一楼楼梯口,每个人都把手搭在腰上,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邢朗领着女孩下了两层台阶,停在领头的一个男人面前,看都没看一脸挑衅的男人,对谢世南笑道:“谢老板,我到你这儿是照顾你生意,你可不能做完我的生意,再妨碍我执法。”
谢世南倚着收银台,举着那半根永远也抽不完的雪茄,神情依旧从容,道:“被你拷住的,是我的朋友。你想带走的,是我的员工。你要把他们带走,总得让我这个做老板的知道原因吧。”
邢朗捏着被他上了铐子的男人的后颈往前推了一下,冷冷道:“强|奸未遂。”
谢世南那阴寒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开,投向他身后的女孩儿,笑着问:“兰兰,赵大哥强迫你了吗?”
被称作兰兰的女孩儿浑身颤了颤,躲在邢朗身后,伸手捏住邢朗的衣角,低声道:“没有。”
被称作兰兰的女孩儿浑身颤了颤,躲在邢朗身后,伸手捏住邢朗的衣角,低声道:“没有。”
谢世南笑了一声:“听到了吗警官?她说没有。男|欢女|爱,你情我愿,很正常啊。”
邢朗还没说话,就听到女孩儿在他身后低声啜泣,又把他的衣服揪紧了一些,似乎怕他妥协,把她扔下。
邢朗回过头给了女孩儿一个安慰的眼神,然后对谢世南道:“如果我执意把她带走呢?谢老板还打算袭|警吗”说着,他扫了一眼围在他面前的几个男人,目露不屑:“就凭他们这几块料?”
领头的男人被邢朗激怒了,二话不说抡拳就上。
邢朗叼住他挥过来的手腕,像扯一块破布似的把他的手臂往前一拉,随后抬起右膝向上顶向他的胸腹,最后一脚把他踹下楼梯。
第一个送了人头的男人没有给其他人造成震慑,其他人反倒被鼓舞了似的蜂拥而上。
“住手!”
谢世南忽然吼了一声,四个男人如同被拉了电闸般顿时停住。
谢世南看着邢朗,把剩下半截雪茄揉烂在手里,抽动着脸部肌肉对邢朗说:“你可以走了,警官。”
邢朗一手扭着施暴未遂的男人,一手拉着女孩儿,快步走出酒馆。
冯光见事态不妙,在邢朗冲上二楼的时候就跑出来了,躲在停在街口的吉普车后等了许久。
邢朗打开车门把男人塞入后座,然后让女孩儿坐在副驾驶,冯光麻利的坐在后座男人的旁边,一上车就忙不迭的催促邢朗快点开车,好像酒馆里的打手会随时追上来把他们全都弄死。
把车开上公路,邢朗看了一眼坐在驾驶座,抱着背包不敢说话的女孩儿。刚才在店里,光线昏暗看不清楚,此时在大太阳底下,邢朗才看到她脸上化着妆,此时劣质的化妆品被她的眼泪晕染的不成样子,像是在脸上扣了一张脸谱。虽然带着乱七八糟的浓妆,但是女孩儿白净的小脸还是非常显小,如果刚才没有看过她的身份证,邢朗会把她当成一名初中生。
“家住哪?”
他问。
女孩儿没说话,又把身份证掏出来递给他。
邢朗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接过她的身份证,这才得空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女孩儿叫曲兰兰,刚满十八岁,户籍所在地是一座外地的小县城。
邢朗把身份证还给她,察觉到车厢里烟味浓重,于是放下来半扇车窗,问:“来芜津干什么?”
女孩儿低声道:“打工。”
邢朗皱眉:“不上学?”
“上学没用,挣不到钱。”
女孩儿道。
邢朗忍不住又看她一眼,心说这是什么见鬼的世界观。
“......你家里人呢?”
“我跟奶奶一起生活。”
“父母呢?”
女孩儿的口吻毫无波澜:“死了。”
邢朗不再过问她的家庭,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那个像是磕了药般神情呆滞的男人:“刚才他是不是在强迫你?”
本来十拿九稳的问题,没想到女孩儿却迟疑了,这让邢朗心里窝着一团闷火,语气也冷淡了许多:“怎么?你还真是自愿?”
女孩儿嘟起嘴巴,揪着背包带子,低声道:“赵哥,赵哥他扣人。他每次都把我弄伤,我不愿意陪他。”
邢朗脸上越来越冷,恰好前方一辆电动车堵在他的车头前不愿让路,他便泄愤似的狠狠按了两下喇叭,哑着嗓子又问:“你干这行多久了?”
女孩儿毫不避讳:“很久了,四五年了。”
四五年,那她入行时才十三四岁。
邢朗忽然觉得车厢里闷的厉害,偏偏后座那男人还在哼哼唧唧,他抓起扔在驾驶台上的半瓶矿泉水朝后座砸了过去,喝道:“闭嘴!”
女孩儿也随着他的怒吼抖了抖,瑟缩着肩膀挤到了角落里。
邢朗看她一眼,脸色缓和了一些,道;“酒馆老板和你什么关系?”
“是,是赵哥给我介绍的工作。”
女孩儿说完,怯怯的看他一眼:“叔叔,你带我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