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失守(133)
邢朗一口否决:“不,我现在更怀疑他。”
“为什么?”
“你不是一直纠结周司懿没有动机吗?如果江凯华说的属实,江雪儿和周司懿保持着亲密关系。一来,江雪儿信任周司懿就说的通了,二来,周司懿有了作案动机。”
“你认为周司懿的作案动机是江雪儿打掉了孩子?”
“没有可能吗?”
魏恒沉吟片刻:“有点牵强,但不是没有可能。”
邢朗面露疑惑:“不过我倒很想知道,刚才周司懿临走前对江凯华说了什么。”
魏恒道:“我看到了。”
他说的是看到,而不是听到,因为周司懿完美的把音量控制在只允许江凯华一人听到的范围内。
不过魏恒通过读取他的唇形,已然破译了那句话。
邢朗忙转头正视他:“周司懿说了什么?”
魏恒垂着眸子,手指夹着香烟,微微向下按了按烟头,一段烟灰从火圈处坠落,掉在地板上。
“他说——只有艳尸,不杀风景。”
警局门外,一辆SUV等待许久。周司懿信步走出警局,弯腰坐进车内,对前方的司机道:“走。”
他摘掉右手的手套,看到还镶着几块碎玻璃屑的手掌涌出一层鲜血,渗进掌心的每一条纹路中。
雪花扑在车窗的簇簇声响引他转头看向窗外,见天地一片雪白素净。
他放下车窗,把右手伸出窗外,掌心很快落了一层洁白的雪花。
但是那些雪的身下垫着鲜血,正在逐渐被鲜血吞噬,变的殷红。
作者有话要说: ‘只有艳尸,不杀风景’改编自张爱玲《小团圆》——不是艳尸,也煞风景。
这里用的是‘杀’不是‘煞’
冷酷仙境【37】
徐天良数着时间掐着点而敲响魏恒的办公室房门, 得到应允后探了个脑袋往里瞅:“师父, 咱们是不是该出发了?刚才韩队打电话催你来着。”
魏恒闻言,收拾着桌面的资料往窗外看了一眼:“下雪了?”
“是啊, 早上还晴着, 现在又开始下了。”说着疑惑道:“今年怪的很, 秋天雨多,冬天雪多……”
魏恒没有理会他的喋喋不休, 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大衣穿好。要出门时, 徐天良提醒他:“师父,你还是带把伞吧, 地面都被冻结实了, 路滑。”
魏恒站在门口想了想, 复又回去拿伞,锁上办公室,和徐天良并肩下楼。
“两辆指挥车都开走了?”
魏恒在下楼途中问。
徐天道:“是,二号指挥车跟着邢队去简羕了, 等简羕撤控后再往回赶。”
“邢队长他们上车了吗?”
“一个半小时前就上车了, 估计火车马上快到芜津了。”
魏恒点点头, 不再言语。
经过一楼大堂时,忽听左侧楼道里法医室房门被呼通摔了一下,秦放喊道:“魏老师。”
魏恒站在大堂中央等他。
秦放穿着白大褂,带着白手套,捧着一个医用托盘不慌不忙的走过去,问魏恒:“你们去现场?”
魏恒点头, 秦放便说:“正好,把这个捎给韩斌。”
说着,他侧过身,徐天良在他的示意下从他的白大褂里掏出了一个保温杯:“秦主任,这里面是什么呀?”
“杯子里面还能是什么?水呗。”
徐天良一脸单纯的看着他笑:“秦主任,你也知道韩队长胃不好不能喝冷水啊。”
秦放冷眼瞧他,忽然冲他点点头,示意他靠近点,等他靠过来,一把掀开了托盘上蒙的一块白布。
徐天良的鼻子尖差点抵到一颗人体的肺器官,吓得他忙往后跌了一步,连忙躲在魏恒身后。
秦放笑:“就你废话多。”
魏恒很淡定的把白布揭下来盖住人体器|官:“这是窦兴友?”
秦放隔着白布摸了摸窦兴友的肺:“是啊,可算把这家伙拆开了。这人死了以后,腔子是比皮囊漂亮!”
说着又抬眼去瞄魏恒,好像在思索他的腔子是不是比他的皮囊更漂亮。
魏恒眼角微微一颤,往后闪了一步。
他怕秦放一时兴起把他也给解刨了,忙扭转话题:“尸检报告什么时候能出来?”
秦放做法医许多年,解刨过的尸体不足一千也有上百,何等怪样的死相都见过,唯独没见过被砍去手指脚趾割掉舌头,虐待致死的梅毒患者。据秦放的助手小李传言,秦放看到窦兴友的死相,扭头就吐了。
后来他一拖再拖,到了非得面对死相渗人的尸体时才着手解刨,他全程闭着眼紧靠着手感把窦兴友刨开,心肝脾肺肾摘取出来,把缝合工作丢给了助手。
因为他的搁置,所以尸体解刨被延误了些时间。
秦放像给熟睡中的孩子掖被角似的整了整有些凌乱的布角:“最迟后天,我让小李把报告送到你办公室。”
魏恒微微一笑:“辛苦。”
离开警局,徐天良开着邢郎的车赶往芜津火车站。
今天的雪越下越猛,且寒气逼人,雪花扑簌簌的打在车窗上,似乎要将玻璃砸穿。
魏恒在驾驶台抽屉里拿出一条褐色的男士围巾,这条围巾是邢朗在早上出门时给他的,说今天雪很大,而他总是不穿羽绒服,天气再冷也只是在大衣里多加一件毛衣,让他一定要戴上。
起初魏恒并不放在心上,只是拿在手里看了一回儿就塞进了抽屉里,直到此时寒风夹雪,才知邢郎所言非虚,便把围巾拿出来在脖子里饶了两圈。结果被围巾上还没被撕掉的商标在后颈划了一道。
他连忙取下来撕掉商标,才得知这条围巾价值不菲,竟还是个名牌。
邢朗告诉过他这条围巾的来历,大姐送他的,送给他以后他就把围巾扔到衣柜里压箱底,从没带过一次,他不喜欢这种累赘又精致,实用意义小于装饰作用的衣饰。却觉得异常适合魏恒,就找出来送给了魏恒。
魏恒在是否把牌子扔到车内装垃圾的袋子里这个问题上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装到了口袋里。
徐天良把车停在火车站对面的小广场,魏恒弯腰下车,站在飘雪下看着街道斜对面的火车站。
赶车的人流并没有被恶劣的天气扼止脚步,而今日的火车站入口前的秩序较比往日,异常的齐整。
火车站周边的警亭前都停了一辆随时候命的巡逻车,三条入口通道处都驻守着治安警,人群分成三条长队依次进入火车站,每个人都经过身份验证。
秩序严明规整的像是某种大型活动的入场仪式。
韩斌把对人群的排查搬到了明面,撕破了绑匪和警察之间的最后一层窗户纸。
魏恒很赞同韩斌的做法,因为警方的行动早已不具备保密性,从邢郎干预绑匪的第二次交易计划,说服绑匪在火车上交易人质开始,警方的行动就已经彻底的‘暴露’了。
既然警方已经被晾晒在青天白日下,韩斌认为没有必要藏在暗中遮头掩尾,于是撕破伪装和绑匪面对面的来一场较量。
今天这场暴雪倒是应景,警方被压制了这么久,必定将在这列从简羕开往龙熹山的133列车上,大动干戈。
“师父。”
徐天良拿着刚挂断的手机朝他跑过去:“指挥车在旁边的车展馆停车场。”
车展馆将在几天后举办一场二三线小歌手的演唱会,此时正在抓紧时间搭建舞台,除了来往进入的工人,再无人造访。
而车展馆的位置高于火车站,是方圆三百米内监火车站最好的制高点。
魏恒朝着停在两辆工程车之间的指挥车走去,敲了敲车窗,车门很快从里面被拉开。
车厢四周镶满了显示屏,小赵和西部队的的一名技术员相对而坐,各控制着两面显示屏。韩斌和一名便衣警察坐在车尾部,唯一的两个座位上。
见魏恒露面,便衣警察就让出了位置,坐在了驾驶座。
魏恒绕开车厢地板上的电线,弯腰走到韩斌身边,坐下,把保温杯递给他:“火车什么时候进站?”
韩斌接过保温杯放在一旁,先说了声‘二十分钟后’,然后拿起话筒,打开了通讯器。
“二号指挥车,汇报你们的位置。”
徐天良上了车,不敢乱说话也不敢乱动,搬了个小凳子摆在小赵旁边,安静如老狗般看着小赵的电脑屏幕。小赵扣着耳机,目不转睛,十指如飞的切换着车站的各个监控,忽然腾出一只手把搁在电脑旁的一袋面包递给了徐天良,末了拍了拍他的头顶。
徐天良悄悄接住,撕了一块塞到嘴里细嚼慢咽,吃东西都不敢出声音。
一阵微弱的电流声过后,一人道:已经从博宁车站撤控,目前在431省道,和113次列车保持平行。”
“注意沿途有没有可疑车辆,绑匪上车的地点无法固定。”
“明白。”
韩斌握着话筒沉吟了片刻,然后调了一个线路:“行动队,能不能听到?”
这次说话的人没有刚才的人那么坦然,人人都压低了嗓音,尽量伪装的自然。
“收到收到,指挥车请讲。”
“共有多少人上车”
“十八个,邢队留了两个人跟随指挥车行动。”
“谁看着廖?”
“邢队和梁申杰。”
“汇报你们的位置。”
“一号车厢邓宇,没有发现目标。”
“二号车厢朱晓曦,没有发现目标。”
“三号车厢王启立,没有发现目标。”
“四号车厢陆明宇,没有发现目标。”
“五号车厢贺龙,没有发现目标。”
“六号车厢沈青岚,没有发现目标。”
“七号餐车……”
魏恒垂眸静静的听着,当听到扩音器中传出‘十一号车厢邢朗’时,抬起眼睛看着闪烁着红点的通讯台。
邢朗貌似抱着一个正在哭闹的孩子,孩子的哭声离他的耳麦特别近,他哄了孩子两句才接着说:“廖在我的监视中,火车大概十八分钟后进站,如果在车站找不到目标,建议尽快撤控,把人员全部调到龙熹山终点站。”
韩斌先‘嗯’了一声,然后对小赵说:“把画面调出来。”
小赵应了声是,不出一分钟,别在邢朗胸口的摄像头拍摄的画面转送到车厢的一面显示屏中。
小赵很快调整角度,将焦点对准了坐在靠窗位置的廖文杰。
车厢里挤挤嚷嚷,座无虚席,行李几乎将过道堵死,手持站票的乘客在行李间挑拣落脚点。小孩子的哭闹声和大人的说话声被锁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车厢更为拥挤。
“赵儿,转到四号摄像头,我到周围转转,你们看着廖。”
邢朗道。
小赵随即把线路转到被邢朗固定到壁板上的摄像头,视讯中的焦点依旧对着廖文杰。
魏恒离了座,抬手轻轻搭在小赵肩上,低声道:“把我的手机加到线路里。”
小赵点点头,两分钟后,道:“好了。”
韩斌在和邢朗讨论每个车厢间的缓冲带,邢郎说:“你又不是没坐过火车,就这么屁大点地方,怎么构建缓冲带?”
邢朗的声音伴随着隆隆风声和滚轮声,想必到了每个车厢尽头的洗手间。
韩斌沉着的想了想,面无表情道:“那就堵死,让卧铺车厢里的弟兄多走两圈,如果人质上车,藏在卧铺里的概率比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