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星引力(71)
黄渝从眼里发射出贪婪的镭射光线,“还是你会来事!那么还是和以往一样,都交给你来办……”
“我很乐意,不过我有几个小想法。”我收起手机,他的目光依依不舍地跟随着它滑进我的口袋。
“什么想法?”
“以后CICI可能会有更多这样的活动,我需要腾出更多时间了解客户们的需求,夜间需要有充足的睡眠。”
黄渝听出来我想要说什么:“之前不是说好了,你在活动策划期间可以不用来CICI上夜班么?”
“夜间工作涉及太多酒精,会影响到我白天的脑力,你肯定也不想我为了多卖两瓶酒,而搞砸定制活动,影响CICI的招牌吧?”
黄渝很大气地拍了下桌子,“好,现在你就是全职市场部总经理,夜里不用来上班了!”
“我还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
“我要加工资。”
黄渝听到这句话表情僵了僵,身体向后靠进宽阔的椅背,两只手十指交叉搁在桌前,若有所思。
“近几年周边新开了不少夜店,去年CICI从商务局入手,开辟了新市场,现在别家都想要模仿。”我向前靠了靠,“我从入行到现在应该为CICI带来了不少收益,老板,我说得应该没错吧?”
我和黄渝算了笔账,平均每个月举办一次主题包场活动,抽去成本、人力,他能够拿到这个点的利润——我从他桌上摸过一张纸、一支笔,在上面写下一个数。
“应该和我算得差不多吧?”
黄渝的喉结滚了滚。
“我认为做这一行最重要的是客源和创新,我可以在活动当晚临时加个班,但我不打算喝酒,主要目标还是巩固与客户的关系,顺带再认识一些新朋友,这些都是潜在客源。当然,这都需要我付出更多的劳动力,如果不能加工资的话——”
我冲黄老板笑道:“我就把他们全部带到竞争对手那里去。”
这下黄渝可坐不住了,立即站起身来将手盖在我的肩膀上紧张地压了压,让我不要冲动。
我说我可不冲动,你看我帮你算的账、还有维护关系时所学习的改装资料,跟工作有关的事情我可一点都不冲动。我还告诉他,我也帮竞争对手们算了笔账。他马上打断我:“好、好,我给你加工资。”
“我要加一倍。”
“一倍?”
“是的,底薪翻倍,抽成加五个点。”
“五个点!”他尖叫道。
“按照之前商务局和跨年夜的规模来算,你的利润每个月增加大致这么多。”我展开双臂,以展示他拿到手的金额之巨大,然后又将自己的拇指食指捏在一起,将两只眼睛眯成细缝,“抽成加五个点也不过从您的利润里抽出这么一丁点。”我顿了顿,“如果您觉得我不值五个点的话,我只好另谋高就了。”
“值、值!”黄渝从办公桌对面扑过来,抓住我的手晃了晃,“成交!成交!合作愉快!”
我从椅子里站起身,拉上外套拉链,“我也很愉快!那么,今晚我就在家补觉了,黄老板。”
与黄渝的谈判进行得比我想象中顺利,他只提出了一条条件:保证每个月最少一次活动安排,无法办到的话当月底薪降为零。我觉得还算合理,回家路上仔细想了想我现在的工作模式,这算什么?
对赌协议夜店版。
一年恋爱期,我不想再过昼夜颠倒的生活,不想再与池易暄之间有时差。一进家门我就告诉了我哥这个好消息:我升职加薪,以后再也不用陪酒。
“加了多少?”
“翻倍。”
池易暄很惊讶,“翻了一倍?”
可能在他的职业生涯里也很少见到涨薪涨一倍的例子,他合上笔记本,看起来想从我这里讨点经验。
“你是怎么和老板说的?”
“你想知道啊?”
“嗯。”
“你凑近点,我就告诉你。”
池易暄从沙发里坐起身,嘀咕着“什么话术这么神秘”。
“隔墙有耳,你到底想不想听?”
他将耳朵凑了过来。
我贴上前,手心捂在嘴前——
“我说我哥特别金贵,养起来花费极高,所以需要更多的钱。”
池易暄从地上跳了起来,打苍蝇一样往我额前拍了一掌。
第69章
春节的票不好抢,我和池易暄开了两台电脑,外加两只手机,两人共二十根手指“哒哒哒”地敲了半天,比我和韩晓昀在网吧里开黑时还要积极,终于抢到了清晨六点的机票。
为了赶飞机,四点不到我们就起床了。城市还在冬日里安眠,手机闹铃聒噪得像能把听觉神经撞伤。我一巴掌拍停闹钟,眼皮都没撑开就四肢并用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拿过帽衫往头上套。
池易暄起得比我还早,正在卫生间洗漱,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在没有闹钟的情况下,三点半就能醒来。我睡眼朦胧地走到洗手台边,将正在刷牙的他往一边挤了挤,我们的目光在镜子里交汇,他转过头来上下扫视我,嫌弃我邋里邋遢。
我说我们是去见爸妈,又不是初创公司搞投资。他不听,起床后还特意洗了个头。
我和我哥的穿衣风格一向相反:他是极致精致,我是极致休闲。虽然恋爱、同居了,但是这并不代表者我哥会为了我将自己的衣柜划分出一块。双十一时我买了个移动式衣架,组装好后放在客厅。平日里除了和我打游戏,池易暄的娱乐爱好就是对我的服装发表锐评,在他看来我就是一非主流。
非主流这个词还算好听,我哥的原话是“哪来的小痞子”。
韩晓昀送我的新年礼物是一双黑色洞洞鞋,听说是近期潮流,我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穿它主要是方便,可池易暄却被它丑晕了,说我要是穿这个回家,就把飞机上的座位和我调开。
难得今天他穿得十分休闲,一件Oversize的灰色帽衫,胸前印着几个看似随机组成的大写英文字母。在妈妈爸爸面前,我们不需要伪装。
坐上出租车时,天还没亮,月亮高悬在夜空。池易暄正在检查身份证、钱包等私人物品有没有带齐,没来得及完全吹干的头发略显凌乱,发梢卷翘着,配上他那件灰帽衫,一下就有了学生味,好像为了赶早八的课,洗完澡就急着去第一排占座的好学生。
“你穿这套还挺好看,显得特年轻。”
池易暄看向我,“什么话?你哥本来就年轻。”
我喜欢他自许我哥时傲然的神态。
终于到达机场,目之所及全都是人。黑夜在落地窗外延伸,四面八方的LED灯将机场内照得如同白昼。我们各拿一只行李箱急匆匆地往队伍里钻。过安检时,池易暄从行李箱里拿出了他的工作电脑,我则从随身携带的黑书包里掏出一只单反相机,小心翼翼地放到传送带上。
他瞥了一眼,“哦?新爱好?”
“嗯。”
过了安检,再将相机与镜头轻轻收进书包。我没好意思告诉他,年后估计还有几个包裹要发,都是我新买的镜头,到时候还得麻烦他去前台领取。
我将自己的靠窗座位让给了他。飞机准时滑行起飞,信号格逐一消失。他戴上一只黑色的头戴式耳机,然后将帽衫帽子戴上,闭上了眼。
不知道他现在正在听什么,如果是非头戴式的蓝牙耳机就好了,那样的话或许他会愿意分我一只。
小小的舷窗外,太阳升起来了,我抻直脖子朝窗外看了一眼,又忍不住去观察他。
金色天际线像副古典油画,他睡着了,脑袋自然下垂,双臂习惯性抱起,给人一种他在沉思的错觉。额前的碎发不听话,坐出租车时他不停用指尖拨弄它两下,局促得好似自己刚做了发型,还处于格外注意新形象的适应期间。后来进了候机厅他就懒得弄了,任凭那几缕碎发桀骜地外翘。
海面被风吹皱,像加热过头的牛奶上浮动的奶皮。他变成了油画的主角,小憩的缪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