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手套(76)
沈良庭叹了口气,从床上站起来。——20分钟。
沈良庭走出别墅,遇上王妈询问,“大少爷,你是要走?”
“嗯。”
沈良庭开车回了小区,老小区车位停的乱七八糟,他的车位被人占了,兜了两圈才在偏僻角落里找到停的位置。走回去都走了十分钟。
用钥匙开门,里头亮着灯,沈良庭看到傅闻璟像在自己家一样熟门熟路地斜靠在沙发上,抽了本书在看。听到动静才抬起头,对他举了举封皮,“武侠小说?看不出你喜欢这种。”
沈良庭发现他在看的是古龙的白玉老虎,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找出来的。沈良庭上学的时候喜欢看武侠,金古温黄梁都看全了,买的少,借的多,最省钱的喜好。大学以后就不太看了,因为忙,没这么多闲暇。傅闻璟翻出来的这本,封皮都泛黄了,一看就是旧版。
房子太久没人住,日光灯接触不稳定,光线刺啦刺啦忽明忽暗,跳动的光线勾勒出傅闻璟棱角分明的侧脸。
沈良庭皱了下眉,关上门,走到他身边,“哪来的钥匙?你知不知道我现在要是报警的话,你就算是闯空门。”
傅闻璟把书放下,抬起头看他,被天花板青黄的灯光一照,将傅闻璟的面孔照成一种柔润的暖色,虹膜有一点轻微的棕,边缘闪过流光溢彩,“怎么了,为什么一看到我就这么不高兴?”
沈良庭盯着他的样子,看傻了,一下愣住,忘记了自己想说什么。
“知道你没退租,我就偷偷去配了一把钥匙,不是想监视你。”说着傅闻璟伸手把沈良庭拉过来,拇指在颈侧肌肤上摩挲,“别发脾气,身上怎么那么冷,不在公司,去哪里了?”
沈良庭被他环抱着,闭上眼睛,身体不受控制的抖了抖,他终于吐出一口气,软下筋骨,昏沉沉侧头贴上傅闻璟的脸,“回家了。”
傅闻璟一顿,“什么家?”
“以前那个。”
“没事去那里做什么?”
沈良庭闭着眼依靠,低声说,“你来这里,阿姨不会奇怪你这么晚去做什么吗?”
“你还是介意。”傅闻璟沉下声。
沈良庭眼神黯了黯,有些后悔这样说。
他觉得傅闻璟的做法是合理的,如果换成他,也不可能这么仓促地去介绍。
沈良庭默默从他怀里挣扎出来。
傅闻璟想伸手去阻拦,沈良庭却侧身躲开了。
傅闻璟收回落空的手,他盯着沈良庭说,“你要是想说开,我现在就带你过去,只是我妈说话不太好听。你要保证不管听到什么都不往心里去。”
沈良庭不吭声,他知道罗青的脾气,很守礼讲规矩的人,也许不会当面给他难堪,但也绝对接受不了这种事。
“算了,”沈良庭退一步,低头说,“现在不是好时候,阿姨从前就不太喜欢我。”说话声音闷闷的压抑。
傅闻璟有些心疼,拉过他,在他头发上亲了一下,“那是你们接触不多。”
其实罗青从前对沈良庭也不错,沈良庭在傅家的时候,罗青会多准备一份糕点和水果给他吃,过年的时候送过他一套新衣服,可沈良庭还是有些怕罗青,见到她总是怯生生的,也不太敢在她眼前出现,可能是小孩对喜恶的直觉,不是看表现而是看感觉。
“你早点回去吧,已经很晚了。”沈良庭抬手解开领带外套挂到衣架上。
傅闻璟却没有走的意思,“这么晚了要赶我走,你这里不能留客?”
沈良庭转身,“这里的床是单人床,两个人挤不下。也没有席梦思,很硬,你睡不舒服。”
傅闻璟无所谓地勾唇,“躺椅都挤得下了,单人床算什么?你可以睡我身上。”
沈良庭被他气笑,“换洗的衣服呢?带了吗?我的你可穿不下。”
傅闻璟掏出手机,“有通宵营业的便利店,可以叫外送。”
“浪费。跑腿费可以买两倍了。”
沈良庭见劝不动他也没办法了,他想留宿就让他住,到时候睡得腰酸背痛,第二天精神差遭殃的反正也不是他。
“我先去洗澡。”沈良庭去卧室拿衣服,“这里有干净的毛巾,沐浴露什么的你可以用我的,牙刷什么没有多的,睡衣你应该也穿不上。”
“没事,我也可以裸睡。”傅闻璟满不在乎,又坐回沙发捡起了没看完的小说。
等沈良庭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看到傅闻璟还坐在沙发上,坐的姿势很慵懒,和一贯规矩的样子不同,身子歪歪斜斜,一只手撑着头,两条长腿挤在茶几和沙发间的小过道里,怎么看怎么憋屈。
这么小的房间,住两个人属实是太小了。
以前一个人的时候沈良庭从没觉得这个房子小,但傅闻璟一来,这个屋子就被充斥的满满当当。
不管是大的吓人的别墅,还是他这间简陋的小房子,只要傅闻璟在,他的注意力就不受控制地被引导过去,不会觉得哪里空荡。
沈良庭走过去,伸一只手按在书页上,遮住傅闻璟视线,“我好了,你去洗吧。”
傅闻璟似乎看到兴头上,不高兴被打断,拉开沈良庭的手,“再等一下,我想看看男主的父亲是怎么死的。”
沈良庭看他兴致勃勃的样子,难得出现一点孩子气,突然起了使坏的心思,弯下腰说,“别看了,不好看的,这本烂尾了。”
傅闻璟抬起头,一下识破他,皱眉阻止道,“别,你不会是想……”
然而沈良庭已经抽出他的书,无情地剧透了结局,“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计划,男主的父亲是甘愿被上官刃所杀,男主的复仇没有意义,结局就停在男主知道了白玉老虎的秘密,不仅不能杀死上官刃还得去保护他,男主疯狂了,愤怒了,绝望了,因为他之前的一切牺牲变得毫无意义。一个复仇故事,最悲剧的地方,并不在于复仇失败了,而是在于复仇成功了,但是所有的破坏却早已存在,并且无法消除。在真相大白的一刹那,一切执着都变得无比可笑。”
傅闻璟听沈良庭说完,就这么盯着他,一动不动,半天没说话。
沈良庭看他没反应,开始还有些恶作剧成功的得意,但等了一会儿就心虚了,靠过去,有些不安的把书还给他说,“你不生气吧。那要不你把我说的话忘掉接着看?”
傅闻璟这才转了下眼珠,对着沈良庭牵出一个无奈的笑,低声说,“良庭,你好过分。”
见傅闻璟这么宽容,沈良庭抿住嘴唇,更自责了,“要不然下次挑一部你看过我没看过的悬疑片,你提前把凶手告诉我,这样算公平吗?”
“告诉了你,你还要陪我把影片看完?”
“是。”沈良庭点头,“我最讨厌有人对我这么干,那两小时我会非常煎熬。”
“那行。”傅闻璟嘴角的笑漾开,他把书放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去洗澡了,书先帮我放着吧,我下次再看。就算知道结局了也想看到结束,毕竟过程的体验才是独一无二的。”
傅闻璟走进浴室,沈良庭拿起书,找了书签把傅闻璟看到的地方夹起来,翻开书时无意间看到其中的一句话: 如果你已不能多情,也不敢多情,纵然情深入骨,也只有将那一份情埋在骨里,让这一份情烂在骨里,死在骨里。那又是种什么样的滋味!
沈良庭不自觉被吸引住了,他发现自己对里面的故事已经记不清了。
等到傅闻璟洗完出来,沈良庭正穿着整整齐齐的纽扣睡衣,靠着床头,借着床头灯,顺着傅闻璟看到的地方又接着往下看了几页,等到傅闻璟出来了,他才把书放到一边。
傅闻璟掀开被子躺进来。
床太小,两个人得贴着睡,沈良庭几乎要贴上墙了。
傅闻璟小半个身体都悬空,而他一调整姿势,小床就不堪重负地发出吱嘎吱嘎,濒临散架的哀鸣。
“我就说你会不习惯的。”沈良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