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手套(121)
为了保有议价能力,沈良庭也摆起了架子,双方约定等人从中东回来再仔细商谈。果不其然,两天后那人就说他回来了,双方约了时间和地方见面,只是那人不肯离开河北,沈良庭思考后,让杜平先代表他过去,问清楚收购的条件,这必然是一场漫长的来回拉锯,就看谁先沉不住气。
这家壳公司是异地企业,沈良庭想要顺利完成购壳之后的资产重组和上市,还必须先打通好政府渠道的关系。需要政府对其收购上市的工作给予支持。
后日沈良庭和主管单位约好时间后,准时到了楼下。
但他不知道傅闻璟来做什么。
电梯门一打开,傅闻璟就站在里面,旁边还有一位陪同的人,穿着统一下发的公务员夹克。
而因为张宏放了他鸽子,所以沈良庭是一个人来的,司机在外面的车里等他。这让他一下子失去了人数上的优势。
电梯里的傅闻璟,修长身形包裹在手工西服内,更加贴合腰线的英式设计非常适合他,整个人在纯黑的羊绒面料里显得优雅而锋利。
沈良庭下意识逃避,身躯僵硬,不想走进去。
可傅闻璟身边陪同的官员帮他按了开门键,和气地招呼,“沈总怎么不进来?”
与此同时,傅闻璟向旁边走了一步,给他在中间留出了位置。
沈良庭逼于无奈,只能道谢后走进去。
他转过身。
傅闻璟站在他的侧后方。
气味若有若无。
沈良庭始终屏息,感觉后背有针在扎。
电梯到了指定楼层停下来。
“请让一让。”
是傅闻璟在对他说。
沈良庭下意识往旁边走了一步,可忘了傅闻璟不是在他的正后方而是侧后方,堵得更严实了。场面有些滑稽,他连忙又向另一侧走,傅闻璟伸手握住他的手臂,让他待在原地,然后越过他离开了电梯。
电梯门重新合上。
在空无一人的铝合金轿厢中,沈良庭才开始呼吸。
走廊内——
傅闻璟下意识低头看自己触碰过沈良庭的手,触感仍然很鲜明。
刚刚站得这么近,只要一低头他就能看见沈良庭衬衣领口露出的后颈,颈背交接处有一小节凸出的骨头,显得皮肤薄而白,有几分羸弱,一直这么盯着,会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变态,但又没有办法转移注意。
他下意识往前站了一点,保证在不触碰到人像个占便宜的电车痴汉的前提下,更靠近一点。
他能闻到沈良庭身上的味道,很干净的衣物洗涤剂的味道,也许加了点芳香剂,是洗衣店的习惯,和之前熟悉的味道不一样。这让他有些失望,他习惯了沈良庭身上的一切都是他熟悉的。
“傅总?”
带他从负一层上来的人叫他,奇怪他为什么突然停下来。
傅闻璟若无其事的放下手,掩饰自己最近频繁因为某些事情出神。他还在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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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平从河北回来,就这次的见面情况做汇报。沈良庭针对上市计划,召集公司战略发展部开了一次会议。
杜平说见面期间那人说话一直模棱两可,明显是待价而沽,不断暗示搏浪,想要万兴股份壳的不只搏浪一家,利星前段时间也跟他们接触过。
据其说,傅闻璟买壳是为了让旗下子公司上市,欲通过上市来缓解集团目前的资金压力,并借此挽回在国恩制药失误上丢掉的声誉,提高利星年底在市场上的评级,因此志在必得。
总的而言,收购万兴股份这一步对两家公司都很重要。
沈良庭必须和傅闻璟争这家公司。
如何争呢?自然是价高者得。
但鹬蚌相争渔人得利。沈良庭并不想成为一个因为无畏争斗而抬高价码,付出更多钱的冤大头。
他们在秦皇岛再次碰面。
天气已经转凉,沈良庭从下飞机就开始不断打喷嚏,他有点感冒,也许是水土不服,空气有不干净的东西,他出现过敏反应,皮肤瘙痒,眼结膜发红,甚至还有间歇性失眠。接下来在秦皇岛的几天,他不得已去医院打了脱敏针。
状态稍微好转点后,他就约了万兴的人面谈。
出乎他意料的是,万兴居然把利星的人也叫了过来,来了个三方现场竞价。
这很蠢,沈良庭面无表情地坐到傅闻璟对面,这个人以为这是场拍卖吗?
傅闻璟显然跟他有同样的想法,看坐在主位的人时眼中不乏讥诮。
但他们的确开始竞价了,只是场面没有预想的热烈,双方有种无言的默契,给的价位都很保守,开始在一些无关的问题上扯皮,甚至合作质疑万兴壳的质量问题。
显然这让万兴的老板—刘峰有些坐不住了。
“这个价格我们是不会同意的,和预期差距太大。”刘峰说。
“大家都知道买壳容易,后续的治理工作才最难,其实我们还想等审计结束后,看一下结果再定价格。傅总怎么认为?”沈良庭开口,故意抬眼看过去,手里好整以暇地把玩着钢笔。
傅闻璟转头迎向他的目光,装模作样的一点头,“我同意沈总说的,审计完后最好再开个公开汇报会,这样我和沈总都能更有把握。”
刘峰的脸色更难看了。
本来是想搞一场竞价,结果到后来变成了两家对一家,沈傅二人联手开始压他的价。不是说这两人不对盘的吗,怎么碰面了跟原先说的不一样?为什么能这么默契,这两个人是不是事先打过招呼?
刘峰感觉不妙,生怕是自己陷入了他人的圈套,牙齿咬的嘎吱响,现在只想快速结束这场碰面。
看出了刘峰的意图,沈良庭眼底掠过一抹笑意。他们两个再怎么吵,也不可能让第三方获益。
刘峰罢休了,傅闻璟显然不打算这么放过他,温雅皮相下有被算计的不满,“其实我还想知道一些细节,比如目前万兴的股份分配情况,这关系到我们要收购多少才能实现控股。”
刘峰显然不是很想回答,神情更加紧张。
沈良庭在一边听他们交锋,一边难受地把领带扣松一点,他低头咳嗽了两声,会议室的空调开的过度,空气浑浊,他其实从刚进来就不太舒服,感觉呼吸困难,皮肤又变得烫起来。这症状和他下飞机的时候很像。
在他身边的杜平察觉他的不对劲,“沈总你怎么了?”
沈良庭已经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他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脸和脖子都泛起红疹,面部开始肿起来。
杜平连忙扶住他,沈良庭已经趴倒在桌面上。
傅闻璟飞快地越过会议桌走过去。
迷迷糊糊间,沈良庭感觉自己被翻了个面,躺在什么柔软的东西上。
有人在他耳边说话。
“可能是豚草。”傅闻璟蹲下身,让沈良庭仰面朝上,靠着自己大腿,检查沈良庭的咽喉,防止出现窒息,“楼下一楼的院子里种了豚草,他对豚草的花粉过敏,”
傅闻璟脱下西装外套把沈良庭的头和身体裹起来,然后拦腰把他抱起来,不顾杜平伸出来准备接过的手,“我带他去医院。”
去医院抽血做了检查吃了药,全程傅闻璟一直抱着他。
沈良庭看起来好多了,他虚弱地躺在病床上,侧身蜷起来,身上还盖着傅闻璟的外套。
傅闻璟坐在他身边,低着头观察他,“好点了吗?”
沈良庭闭着眼,假装自己还在昏迷。
傅闻璟却突然说,“沈良庭,万兴的壳我不要了,我退出竞争,你拿去。你一家公司跟他们谈,也许还能降一个百分点。”
“不需要你让我。”沈良庭却一下睁开红肿的眼睛,他语气有些愤怒,“如果你想要,就公平竞争。”
傅闻璟看着他,表情不加掩饰流露出担心,“愿意跟我说话了?”
沈良庭一怔,再次把头埋进枕头里,躲避他,嘴里嘟囔,“傅闻璟,你别这么无聊。”
傅闻璟看不见沈良庭的表情,他轻轻伸手拨开沈良庭散落在枕头上的头发,“没,我说真的,你要的话,我不跟你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