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手套(107)
公告刚刚发布,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仅仅相隔一周,搏浪就收到消息,有中小股东联合委托律师向美国联邦法院提起诉讼,认为搏浪收购价格偏低,损害了股东利益,且股东委托书包含虚假和误导性信息,要求立即停止私有化进程。
尽管沈良庭第一时间做出了说明,并在重重压力下,将要约价格提升了0.5美元,仍然引起了很大的舆论风波,股价连连下跌。并间接导致其中一家方圆投资公司中途退出,留下了2亿美元的资金缺口。
这要求沈良庭必须尽快找到新的投资者补齐缺口,否则他们将无法在约定期限完成收购。
因为压力过大,沈良庭连着失眠一周,之前就有的头痛加重,不得不去医院配了安眠药,靠药物入睡。
沈良庭再次拨打方圆董事长的电话,但已经无法接通。打去公司,永远都是秘书接的电话,告知老板不在。
知道人是有意避开自己,沈良庭郁卒地把烟蒂在烟灰缸捻灭,办公室烟雾缭绕,这数月折腾下来,沈良庭原本瘦削的面孔愈发冷峻,眉宇间也多了散不去的皱痕。
办公室门被敲响,沈良庭让人进来。
杜平拿着文件进来,被房间里浓厚的烟呛了一下,他看着置身于宽大办公桌后的沈良庭,由于气质太阴郁,几乎有些认不出来,怔了怔才上前,“您让我去查的结果有了,提起诉讼的股东背后的确都有关系。”
沈良庭只是瞥了眼报告,就让他放下,“知道了。”他不意外,他甚至怀疑方圆从答应投资到现在退出,背后也有人指使,就是要把他逼到骑虎难下的地步。
会不会是傅闻璟指使的呢?沈良庭不愿细想。
如果私有化失败,他才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沈良庭撑着桌子站起来,因为身体虚弱,他不稳的晃了下,杜平忙上前一步扶住他,“沈董,小心。”
沈良庭稳住自己,拍了拍杜平的手背,示意自己没事。
慢慢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头的盛大阳光和鳞次栉比的高楼,沈良庭敛下睫毛,“现在外面的人,都等着看搏浪的笑话。”他嗓音嘶哑,“或者说,看我的笑话,我这一步是不是走得太险了?”
杜平说,“沈董,你为搏浪做的大家都看在眼里,你已经做的够好了。临危受命,这本来就不容易,你愿意从利星出走到这里,已经对得起所有人了。”
沈良庭嘴唇颤了颤,没再说话。
现在的情况的确很麻烦,此前能联系的投资者他们都联系过了,要怎么变出这2亿美元?
离开前,杜平突然想起另一桩事,他说卓能去年签订的合约要到期了,需要尽快续签。
“卓能?”沈良庭转头看他,随后吩咐,“你把卓能的合约拿来给我看一下。”
卓能的总裁何国安是个从来不接受外界采访的神秘人物,之前沈良庭托傅闻璟的面子和他见了一面,却没能得到他的联系方式。这次想要再面谈一次,苦于没有途径。
终于沈良庭辗转许多路子才在一场商业酒会上见到了何国安。何国安显然对他还有印象,两人攀谈了几句,但等沈良庭提到这次2亿美元的缺口时,何国安却频频看表,随后抱歉道,“实在不好意思,我等会还有行程,现在就要去机场。关于这件事先安排其他人跟沈董对接,他晚点会向我汇报。”
沈良庭只能答应下来。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冤家路窄,何国安派来和他对接的正是上次在酒店里被他打了一顿的潘梁。沈良庭这才想起来,这人是何国安老婆的弟弟,凭借这层裙带关系,才能在卓能占据一个油水最足的高位。
潘梁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沈良庭,愣了一下,随即皮笑肉不笑地走上前,“沈总,哦不,现在应该叫沈董了,好久不见。短短一年,沈董的手段真是让我们望尘莫及。”
“你们之前就认识吗?”何国安问。
潘梁笑的有些阴冷,“我跟沈董很有渊源。”
“那就好了,也不用我介绍,关于合作的事你们先商量,小梁你之后再跟我说。”说完,何国安就匆匆忙忙地在秘书的带领下,离开了会场。
等何国安走了,只剩下他们两人。潘梁姿态傲慢地从一旁侍应生的托盘上端了杯红酒,“沈董也没想到还会有今天这场交集吧?”
潘梁一出现,沈良庭就知道自己这趟恐怕是白走了,虽然遗憾,不过他也不慌,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的确。”
“后不后悔?当初要是别做的这么绝,兴许我们现在还能和和气气坐下来谈一谈呢。”
沈良庭单手插兜,心不在焉地听他说话,“后不后悔都已经做了,再想又有什么意思吗?”说完就跨前一步要离开。
潘梁却伸手拦住了他,“你要走?”
沈良庭顿住,疑惑地盯着他,“不走干什么?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
“不再劝说一下,说不定我会回心转意呢?再说,你什么都不提,我又怎么跟何董交代?”
沈良庭面无表情,“你怎么交代跟我没关系。”
潘梁却还是堵着他的路,不肯放他走,“我知道你是为了给搏浪找合作人的事。”
沈良庭冷哼一声算是默认。
“能一口气拿出两亿美元,而且还能过资格审查,供你选择的机构应该不多吧?”潘梁神情得意而狰狞,“卓能是你最好的选择了,否则你也不会这么死缠烂打地要见国安。怎么,傅闻璟不肯帮你了吗?两亿美元也说不上多大的数量,可我怎么听说利星把人都从搏浪撤走了?”
“说真的,沈良庭,你别这么傲气,你要是肯让我出口气,我兴许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
沈良庭压根就不相信潘梁这种小肚鸡肠的人能网开一面,他冷着脸绕过人要走,潘梁恼羞成怒,一把抓过他拖过来,沈良庭被他闹烦了,伸手甩开他,“潘总,我给你保留体面所以从来没提过那天的事,你别给脸不要脸,这种事闹出去,谁的面子挂不住还不一定。”
“你说谁给脸不要脸?”潘梁本想出口气现在却反被呛了一句,一时气血上头,左右一看,从桌上拿了瓶开了的红酒,举起来兜头往沈良庭身上倒。
沈良庭猝不及防,没来得及躲开,就这么站着被淋了一身。
红酒浸透了衬衣,周围的人发出惊呼,这里的动静闹大了,都往他们这儿看过来。
沈良庭浑身狼狈,红酒顺着发丝往下滴。
潘梁得意地狞笑,“沈良庭,生气吗?可你能怎么样,现在你拿什么来威胁我?”
沈良庭慢慢抬起脸,沾满红酒的脸扯嘴笑了笑,那笑容有几分狰狞决绝,他抬手把脸上的红酒渍抹去,“潘总觉得只是这样就满意了?那您还挺好打发的。”
潘梁莫名看他看得有些心惊胆战。
只见沈良庭突然转身,操起桌上的人头马对着潘梁的脑袋就砸了下去。
轰然一下。
酒瓶渣滓四溅。
潘梁捂着脑袋倒地,鲜血从指缝间溢出,倒在地上不住抽搐。
挑高穹顶的璀璨灯光下,沈良庭冷冷站着,修长的黑色身形如一道明暗之间的剪影,俯视的目光犀利又冷酷,白皙面孔上还残留着几点飞溅上的血痕,他把残留的酒瓶渣子往地上一扔,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他觉得自己到这一步也没什么好忍耐的,大不了就是和卓能的合作一拍两散,搏浪的现状已经是步履维艰,除非有大转机,这一点小小的损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他已经拼搏了这么多年,要是还让这种杂碎踩在头上,受这种侮辱,那他这么多年也算是白活了。
而有潘梁这层关系在,他和卓能的合作几乎是绝无可能,既然没有可能了,他又有什么好忍气吞声的?
“这才叫以牙还牙。要报警吗?”踩过一地淋漓的酒液,沈良庭上前一步蹲下去到潘梁身前,“要是咽不下这口气,你就去告我,我们再来理一理事情的前因后果,警察问起缘由,最好把当时的当事人也找出来作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