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度以上(83)
万贺呈听见电话那头的高铁进站广播,问他:“就走了吗,不先见个面?”
裴小拾说:“万哥,等我回来我要一辈子缠着你。”
第72章 完结章
8月,深圳遭遇历史性特大暴雨,万贺科技新建的厂房刚投入使用没多久就在这次的暴雨中被淹了大半,资产受损达千万。
公司一时陷入资金短缺的危机中,要先保障正常生产经营活动,其他商业决策只能无限期延后和推迟,其中也包括在申城开设子公司的计划。
下了股东会,万贺呈回到办公室,站在落地窗边远眺,看见暴雨过后城区一片狼藉,想起自己那一年没有告诉裴小拾要一起来深圳和这次没有提前告诉裴小拾要去申城开子公司的事一样,本质都是他并不能保证自己总是成功的。
但此刻万贺呈好像突然又放松了些,因为他现在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个人,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他富有还是贫穷,都会一直爱着他。
原来压在万两黄金上的是裴小拾轻飘飘一朵小红花。
微信震动两下,是裴小拾给他发来照片。
裴小拾出门有一个月了,先回了趟北方老家给亲妈扫墓,没跟任何远亲打过招呼,安静去又安静离开。
裴小拾跟夏虹永别的日子已经长过与她相处的日子,她在夏虹墓前说了很多话,说自己很想家,这么多年也终于再次找到了家。
“妈,我已经生锈了太久,我不能再这么下去。”
离开老家,裴小拾又再走了几千公里路。
从太平洋西岸到亚欧大陆中部,火车摇摇晃晃几十个小时,在雪山下,在草原上,像小学时候骑着单车冲回家看准点播放的电视节目那样,远离城市的裴小拾在金色的夕阳中狂奔、追逐日落,一直追到眼前一片眩晕,然后躺倒在草地上大口喘气。
在西北看见盐碱地里长出沉甸甸的稻穗,裴小拾觉得自己也快要重新开花了。
在内陆与世隔绝地生活着,不上网,拍了很多风景照,只发给万贺呈一个人看。
“看看你。”万贺呈有时会这么对他说。
于是他就发过去一张自拍,背景是祖国的大好河山。
去往拉萨的火车途径可可西里和唐古拉山,也从大理丽江一直奔向香格里拉。
中秋节那天,裴小拾找公司拿回了自己的账号,在几个平台更新了动态。
发了两张照片,一张是天上的一轮圆月,另一张是他拿着一块月饼自拍,笑容灿烂,露出整齐的大白牙。
配文是“中秋快乐,大家吃月饼了吗”,IP地址在四川。
评论区一半说他晒黑了,另一半说他晒黑了也比九成的男明星白。
在小红书几百条评论里翻到万贺呈的小号,发现他给自己回复了“宝贝,中秋快乐”。
万贺呈吃错药才会叫人宝贝,裴小拾表示绝对是自己看错了,并立马截图做成新的手机壁纸,然后打电话过去“质问”万贺呈。
说是质问,开口却是:“老公,我给你寄了一盒成都这边的酥皮月饼,太甜你不喜欢尝一小口就好,剩的可以分给你同事吃……”
在话题结尾小声又飞快带过一句“哦对了你是不是有在小红书给我评论。”
“评论了,”万贺呈倒是诚实,“就喊你宝贝那条。”
裴小拾面红耳赤道:“怎么跑评论区说,我要是没看到怎么办。”
万贺呈说:“刚截图给你了。”
裴小拾赶忙看了眼微信,这才看见万贺呈压根儿没藏着掖着,给他评论完第一时间就截图发微信给他看了,是他太激动,还以为是自己在小红书发现的,光顾着在床上翻跟头了。
裴小拾想,可恶的万贺呈根本不会懂暗恋和单恋的心情!
裴小拾得寸进尺:“哼哼,怎么打电话的时候不喊宝贝……”
这时他在电话里听见有打印机运作的声音,意识到万贺呈好像在忙,赶忙问:“老公,还在公司呢?都快十一点了……”
这时候万贺呈接上他上一句话:“宝贝,什么时候回来?”
裴小拾本来已经快睡了,离家一段时间,虽然不像之前早到九点就睡觉,但十一点前也一定躺下了,此刻听了“宝贝”二字的他直接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像什么雕塑一样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万贺呈说是直男,其实完全知道裴小拾想听什么,就看想说还是不想说。
国庆前万贺呈收到了一封挂号信。
与寄收随缘的平信不同,挂号信是一条龙服务,像送快递一样,信件送达前邮递员会打电话通知收信人,并确保信件由本人签收。
寄信人是裴小拾,信是在武汉一家青旅寄出的。
看得出裴小拾在书信格式上做足了功课,“万哥”的称谓顶格写,另起一行空两格写“见字如晤”,再另起一行空两格写正文。
万贺呈捏着信纸,一字一句看了下来。
【离开申城出门散心前,我又重新翻看了之前给你写的信,突然庆幸自己没有把那些信拿到你面前。在那些信里,我说的最多的就是我有多喜欢你有多想念你,可我后来才意识到,比起所谓的喜欢和想念,你更需要的是理解。
万哥,这段时间我常常在想,你已经很了解我了,可是我好像才刚刚开始认识你,如果我再多了解你一点,我就不会说出恨你的话,更不会说你不会难过、说你没有感觉。万哥,我想我应该再成熟一点,才能更好地去爱你。】
祝福语写了满满两行——祝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财源广进鹏程万里春风得意年年有余!
好像想把全世界的祝福都塞进这薄薄的信纸里。
落款“你的小十”。
车马太慢,路远迢迢,再看写信日期已是七天前。
万贺呈把信重新折起来装进信封,放回办公桌抽屉里。
此时是下午五点,简单交代助理一些工作后,万贺呈拿上西装外套和车钥匙,提前从公司离开。
裴小拾不在的这段时间,万贺呈因为生意上的事再去过一次申城,在一个酒会上碰到了裴旭,多年不见,这次裴旭竟主动过来跟他握手,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与他聊起裴小拾,说的是“以后我弟就有劳你多照顾了”。
商人是现实的,现实到他们把这种精明带入日常生活也不觉得有任何问题,价值观让他们从不觉得自己有错。
但裴旭并不虚伪,相反他有诚实的资本,他告诉万贺呈:“我们是同一类人,如果你是我,你未必做得比我好。”
“裴总说得在理,”万贺呈放下裴旭递给他的酒杯,“但我能跟小拾道歉,能补偿他,希望裴总也能如此。”
裴旭笑了笑,没回答他,走之前拍拍万贺呈肩膀,说当年是自己和裴华永看错了他这个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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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公司回来,万贺呈回到家推开门,看见昨晚就放在玄关鞋柜上的黑色登山包还在原处,登山包上的挂件是一个透明小方块——如果还有电会发出橙光,地上一双沾了泥巴的蓝色运动鞋整齐摆放在他的皮鞋旁边。
客厅和卧室的窗帘大大敞开,金灿灿的天光打亮半边屋子。
踩着晚霞走进卧室,看见柔和的光线铺在床面,床上的人闭着眼像是睡着了,面膜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敷的,此刻几乎快干在脸上,被子盖到胸口位置,身上是一件眼熟的白背心——依旧宽松到遮不住白皙的脖颈和肩头。
这人从昨晚回来就捂着脸囔囔自己黑了,万贺呈拿掉他的手看了一眼说不黑,他还是很坚持地给自己敷了好几片面膜。
现在,万贺呈俯身帮他揭掉面膜,这人终于眨眨眼醒过来。
裴小拾说自己晒黑了,万贺呈只觉得他这段时间又瘦了些,于是说:“不黑,瘦了。”
这人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揉着眼伸手要抱:“万哥,我饿了,想吃你做的饭了。”
到底还是个幼稚鬼,但其实裴小拾不用太成熟,只要做自己,就足够得到万贺呈的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