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度以上(33)
裴小拾哪里吃得完,原本就只能吃一半的分量,他点的香菇滑鸡煲仔饭,多出的一份鸡肉他全夹到万贺呈碗里了。
夹的时候刚好老板娘在旁边拖地,直夸他们兄弟情深。
从店里出来,裴小拾对万贺呈的一声“哥”就喊上了。
裴小拾凑上去,挨着人胳膊走路:“哥,谢谢你请我吃饭~”
“我不是你哥。”万贺呈说。
“怎么不是,”裴小拾眯着眼笑,“你刚都跟老板说我是你弟了。”
裴小拾还搁那儿美滋滋管人叫“哥”,没反应过来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是吗?想叫哥以后这么叫呗。”万贺呈突然很不善良地笑了一下,“你这个弟弟我收下了。”
走到地铁口裴小拾终于反应过来,倏地睁圆了双眼,缓缓扭头看人,结结巴巴说:“你、你还是不要当我哥了。”
“迟了。”万贺呈说,“到了,弟弟你去坐车吧,哥也走了。”
“不许叫我弟了。”裴小拾心想,我可是要做你男朋友的人。
万贺呈不理他,脸还向着他,人已经往后倒退了两步,是要走的意思。
裴小拾觉得怎么老抓不住人呢,面对面伸出手也抓不到,万贺呈总能从他指缝间溜走。
于是他又急了,快走几步追到万贺呈面前,拉他胳膊,说:“不许走,我还没走呢。”
“还有话说?”万贺呈说,“那你说快点啊,我实验室还有事儿。”
“就,就……”裴小拾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能说什么。
他想说的万贺呈都不允许他说。
万贺呈冲他挑眉,意思是没想好可以不说。
裴小拾拉着人胳膊的手不想松开,他就只是想跟万贺呈多呆一会儿,哪儿都不去什么都不做也行,只要跟万贺呈待一起,他就觉得安心。
他觉得万贺呈身上有一种很能让人安心的定力,是那种能放心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他的安心。
裴小拾想,如果自己是一只小猫,会很愿意让万贺呈来摸自己的肚皮。
这样的安心,他在亲妈去世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了。
裴小拾又想亲万贺呈的脸了,像小时候妈妈亲他那样,去亲万贺呈。
“不说?不说我走了。”万贺呈又往后退一步。
“你说这周末会给我答复……”裴小拾指的是下周去剧院的事,他又提醒了一遍万贺呈。
“知道了,我记得。”
走之前,裴小拾左右看了眼附近,假期地铁站人少了很多,他又想故技重施,可万贺呈这次却提前一手按在他肩头,把他牢牢钉在原地,让他没办法再踮脚亲人或者跟人拉手。
“走吧。”万贺呈在他肩上捏了下。
裴小拾哼了一声:“你不放开我我怎么走呀……”
于是万贺呈松开手,倒退着走了几步,勾唇跟他说拜拜。
可恶的万贺呈,裴小拾用目光狠狠盯住他,暗暗想,我再也不要喜欢你啦,我要跟你分手!
作者有话说:
万某人:听说我被人甩了。
第26章
周末裴小拾又问了一遍万贺呈去不去看话剧,万贺呈说去看,可到了周二这天中午,裴小拾却收到万贺呈的消息,说临时有事,晚上没办法去了。
裴小拾问怎么了,万贺呈说家里有点事要处理。
白天裴小拾先去了趟万贺呈家,没找着人,打电话问了才知道万贺呈和阿婆现在都在医院。
阿婆头晕了可能有几个月了,但一直咬着牙没说,直到今天爬梯体力不支从台阶上摔下去,去了医院才终于瞒不住这件事。
台阶不高,摔倒事小,却查出了其他病灶。
裴小拾一直在万贺呈家附近小吃街游荡,从下午三点等到晚上九点,终于把人等回来了。
“说是脑子里长了个瘤,目前来看不排除是恶性的。”安顿好阿婆,万贺呈把裴小拾带到自己房间,关上门这么对他说。
阿婆的病不能拖,得尽快住院安排手术。
能不能治愈是一方面问题,另一方面就是治疗费用的问题。
可以预见,未来手术费、一系列的放化疗支出和后续疗养费用加在一起,对于现在的万贺呈而言无疑是压在肩上沉重的巨石。
“阿婆怎么说?”
“只跟她说是很轻微的良性肿瘤。”
万贺呈走到窗边,把窗帘和窗户拉开,倚着窗台点燃一根烟。
平时烟瘾不大,但心里有事了烦躁了,就会抽一根。裴小拾后来慢慢捉摸到这个规律。
这时候万贺呈的注意力全在许淑英身上,没有想过今晚的裴小拾也遇到了些事情。
当然了,裴小拾不说,他又怎么会知道。
万贺呈的暑期计划就这么被打乱了,他把学校的事全部往后推,掏空自己所有的积蓄,短暂延长了在后来看来不算长的许淑英的生命。
等半个月后裴小拾从崇明岛拍完戏回来,阿婆已经做完手术了,一整个暑假,万贺呈基本上是学校医院两头跑。
七月就这么过去了,八月裴小拾去过医院几次,他想帮万贺呈打下手,万贺呈却说床位太小,多一个人太占地方,把他赶走了。
一直到快开学的时候,万贺呈才又在自家楼下碰见裴小拾。
晚上八点,他从医院看完许淑英回来,不仅见到了裴小拾,还看到了堵在裴小拾身前、体型大了他一倍、身子却佝偻的熟悉的男人身影。
万贺呈上去一脚就给那男人踹地上了。
许淑英人还在医院躺着,她那不争气的儿子杨海峰却在外面收人“保护费”。
万贺呈没猜错,杨海峰确实是在找裴小拾要钱。
万贺呈把裴小拾揪到墙角,问他给了杨海峰多少,裴小拾支支吾吾说没多少。
两人说话的工夫,杨海峰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儿跑没影儿了。
万贺呈把家钥匙给裴小拾让他先上楼,自己转身走出巷口,去追杨海峰了。
这人跑也没用,万贺呈知道他住哪儿——杨海峰常年跟一个洗头妹厮混,两个人搬住在一起有几年了,洗头妹在家接客的时候他就出来四处溜达,有时候还帮忙拉客回去,运气好能顺便搞搞仙人跳。
上次杨海峰欠的那些钱万贺呈不知道他是怎么解决的,但看这人胳膊和腿一条没少,就知道他应该是在别的地方成功诈到钱了。
路上抄起根钢管,还没直起腰,就被人从后抱住了。
从背后感受到的肢体柔软度和温度,还有抱人的力度,万贺呈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裴小拾。
裴小拾追过来了,在一条幽暗深巷追上他,哭着要他别生气,更别去打架。
月光惨白,万贺呈的脸也白了。
这次裴小拾自觉从背后绕过来,面对面抱住了他,声音哽咽又沙哑:“我说实话,但你别生气,更别去找他打架,为那种人发这么大火不值得。”
裴小拾想说,万贺呈现在却不想听了,把他从身上撕下来,又继续往前走。
巷子太窄,裴小拾贴着墙根走,一路跌跌撞撞,踩着路两旁的泥坑和垃圾堆才终于追到人前头,打开胳膊再次拦住他。
万贺呈冷冷道:“所以他找你要了多少钱?”
“我就给过他两次钱,之前是阿婆刚查出生病那次,还有一次就是这次。”裴小拾说,“我本来身上也没多少现金,上次只给了他五百,这次还没来得及给你就来了。”
“哦,没多少现金,所以只给了五百……”万贺呈面无表情咬出一些关键字眼,再从裤袋摸出一张揉成团的五块钱纸币,“那我身上只有五块钱,在你这富家公子看来是什么,是乞丐?需要被怜悯被施舍的乞丐?”
“上次是五百,这次打算给多少,五千?然后下次五万?”万贺呈此刻的语气算得上是咄咄逼人。
“我……我……”
这件事是杨海峰的错,也是自己的错,想到裴小拾是因为自己才遇上这种事,万贺呈就更难压抑情绪:“所以上次也是在我家楼下碰到他的?这件事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