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度以上(63)

　　“可以，还有别的要求吗？”万贺呈说，“别憋在心里，试着说说看，说不定我会同意。”
　　听见这话，裴小拾恍惚间有了头顶阴霾瞬间散去的错觉，那罩在他眼前多年的帘子好像被人掀开了，让他眼底心里都清明起来。
　　裴小拾咬着嘴唇，半晌道：“你当时说分手了就不要再见了，但是我现在要重新追你，所以我们不可以不再见面，要经常见面！”
　　原来还记得那句不再见，万贺呈不知道这句话在裴小拾心里有这么重的分量。
　　“可以。”万贺呈说，“还有吗？”
　　“还有就是，你要是不喜欢我，你要直接说不喜欢，不要随便将就。”
　　万贺呈直直盯着他，没有马上回话。
　　“不许不说话……”裴小拾壮着胆子继续提要求。
　　有几分从前的样子，但这些年来一次次的自我否定让裴小拾现在说话明显少了从前的底气，多了几分不确定和心虚。
　　万贺呈觉得说这话没意义，但裴小拾要跟他讨论，他也只好很矫情地拿出来讲：“你觉得我将就过？老实说，谈恋爱在我这里不是人生的必选项。”
　　不知道为什么，裴小拾心里突然有一点点难以言状的愉悦。
　　“但是你还是跟我谈恋爱了！”裴小拾还是忍不住说出口，嘴角带着一点点上扬的弧度。
　　“对。”万贺呈有意让裴小拾更开心，“确实是只跟你谈过，也只喜欢过你一个人。”
　　裴小拾好像一下又有了“任性”的底气：“那我要让你现在和以后也都只喜欢我一个人！”
　　“可以试试看。”万贺呈说。
　　想到这世界上只有自己曾完整得到过万贺呈，跟万贺呈同居谈恋爱，接吻上床，做过所有最亲密的事，裴小拾突然想再为了万贺呈变成更好的人，要让现在的自己也配得上万贺呈。
　　“那你不要看到我现在这样，邋里邋遢，乱糟糟的！”裴小拾脑子没转过来，一开始要把万贺呈推出家门，把人往后推了两步，忽然想到该躲起来的是自己，转身就往卧室跑，啪嗒就把房门反锁了。
　　万贺呈一个人在客厅：“……”
　　刚睡醒一头乱毛的裴小拾，做爱时因受力五官拧在一起的裴小拾，洗澡唱歌跑调的裴小拾，凌乱的裴小拾狼狈的裴小拾，怎样的裴小拾万贺呈早都看过了。
　　现在的裴小拾其实说不上邋遢，顶多就是穿着睡衣，头发没打理罢了。
　　房子基本干净整洁，只有沙发上的抱枕和毯子平铺着，没有收拾起来，茶几上放一台电脑，零散几盒牛奶，看得出裴小拾还是像以前那样喜欢窝在沙发里边喝牛奶边看电影。
　　以前在顶楼出租房，裴小拾从家里带过投影仪来，画面直接打在墙壁上，这样看过几次，最后发现还是喜欢抱着电脑看。
　　五分钟后，万贺呈在手机上收到裴小拾发来的微信消息。
　　——你走了吗？
　　万贺呈：“……”
　　万贺呈没回他消息，直接走到人房门口敲门：“出来说话。”
　　又过五分钟，裴小拾终于把门打开了，万贺呈看见他已经换下睡衣，身上是一套看起来精心搭配过的服饰。
　　绿色条纹polo搭配白色工装裤，头发也好好梳过了，一头软毛温顺服帖，抬起头看人时露出很乖的大眼睛。
　　被万贺呈多看几眼，裴小拾又没了底气，视线飘忽：“到、到晚饭时间了，你晚上有没有安排，没有的话我请你吃饭吧。”
　　万贺呈说：“你想跟我谈恋爱，却连看我都不敢。”
　　裴小拾情绪起起伏伏，时时刻刻在想绑住万贺呈和不敢看万贺呈的这两个极端来回游走，又总是被万贺呈抓个正着。
　　“你、你不要一直分析我。”裴小拾两只手背在身后偷偷绞起来了。
　　万贺呈说：“没分析你，随便说说，说错了你纠正我。”
　　可是裴小拾知道，万贺呈基本没错过，只要万贺呈愿意，就能轻易看透他。
　　“去哪儿吃？”万贺呈没继续为难他。
　　“我还是敢看你的。”裴小拾慢半拍，还在刚才的话题里，抬起头勇敢跟人对视，眉毛微微皱着，抿着嘴整张脸都在用力。
　　对比之下万贺呈实在太放松，好像只是百忙之中抽空看了他一眼的那种悠闲。
　　事实上万贺呈：“……”
　　跟内心世界太丰富的人交流，万贺呈心里经常会有很多省略号。
　　裴小拾像瞪着人一样地看着人，很难不说用力过度，万贺呈抬手用掌心盖住这人眼睛，笑了一下：“行了，别看了。”
　　裴小拾却抓下他的手，在他手心亲了一口，热乎乎的气息弄得人手心发痒。
　　裴小拾用两只手抓住万贺呈一只手掌，低头盯着人掌心的纹路看，心想，我太喜欢你了，所以很珍惜你，你可能不会懂我这种感觉。
　　裴小拾小声道：“你是不是说我有要求都可以提？”
　　“是，我说过。”
　　裴小拾把人的手放下，鼓起勇气抬起头：“那我现在想亲一下你的脸。”
　　之前不管不顾上赶着当人炮友的是裴小拾，现在怯怯跟人搞纯爱的还是裴小拾。
　　万贺呈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
　　但裴小拾知道万贺呈是默许了，自己抓住人胳膊，踮脚在人脸颊亲了一口。
　　裴小拾亲完又说：“我还想跟你亲嘴。”
　　这次万贺呈没点头，裴小拾就不敢动了。
　　“去吃饭吧，”万贺呈说，“不是说要请我吃饭？”
　　裴小拾很快从过度亢奋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捂着脸颊让自己清醒：“我们去吃蟹好不好？”
　　万贺呈说：“人民公园那家？现在还开着吗？”
　　“你怎么知道？”裴小拾睁圆了眼。
　　当年两人一起进城玩儿，路过人民公园，裴小拾带着万贺呈走进一间散发出浓浓蟹黄香味的装潢华丽的餐厅，结果进店屁股还没坐热，刚翻两页菜单就又拉着人跑了。
　　当时两人出门是AA，裴小拾说的是看了菜单觉得不好吃，但万贺呈知道他是看见东西贵，替自己心疼钱，没舍得吃。
　　因为老板认得裴小拾，一见面就喊他“裴少”，万贺呈不会听不见。
　　“以前跟家里来吃过几回，没看过价格，不知道这么贵。”那时候裴小拾说，“但是不吃也没关系，反正这家也没有多好吃。”
　　没发现自己说这话的时候还在无意识咂嘴巴。
　　出门前裴小拾听话多穿了件衣服——一件蓝色毛衣开衫。
　　万贺呈说：“你现在喜欢蓝色了？看你给我买的东西也是这个颜色。”
　　“今年很喜欢。”裴小拾说。
　　雨停了，他们也准备出门。
　　卧室里，裴小拾正在往自己要背出门的挎包里塞手机纸巾钥匙身份证等日常用品，万贺呈靠在卧室门边等他，手机上查到白羊座今年的年度幸运色是裴小拾平时很喜欢的黄色和橙色，再看水瓶座是蓝色和绿色。
　　背着挎包从卧室出来，看见万贺呈盯着自己看，裴小拾揪着挎包带子别别扭扭说：“不许看我了。”
　　可是等万贺呈把视线移开，裴小拾又主动跑人面前去找存在感。
　　“我把药也带上了，等下吃完饭就吃。”
　　“好。”
　　裴小拾接着碎碎念：“我想过了，你晚上还是别跟我住这儿了。你说的对，这也不是咱之前那套，让你住这儿没意义……太远了你到时候就不要特地送我回来了，我自己打车回来就行。”
　　万贺呈说：“跑这么远回来是有点麻烦，晚上其实可以直接住我那儿。”
　　“我……”
　　“要跟我住的话现在去把东西收拾了一起带走。”
　　裴小拾低着脑袋快把指甲抠出血：“我要是又犯病怎么办……”
　　万贺呈按下他手腕不让他继续抠手，说：“那随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