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高岭之花的爱人(67)
田恬垂目轻轻摇头:“你这么说话很奇怪。虽然我爸妈不知道,但我跟他正式交往,为什么被你说出来就很不堪?你当然可以把我跟你的情事、我对你的所作所为定义为‘鬼混’,随便你。但是苏聿容,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
苏聿容当然不会承认,他此刻的尖酸刻薄全是因为强烈的嫉妒,田恬说的话完全没错,他们交往期间在一起做什么都是合情合理的,是情投意合、情之所至,是美好爱情的一部分。
苏聿容夹烟的手忍不住发抖,他没办法抽完这一支烟,于是把它在护栏上按灭。
田恬摆弄了一会儿衣角,拿那些线头没办法,应该只有用剪刀剪才行,他暂时放弃和它们较真。
他看向苏聿容,他倚在护栏上,神色冷漠地望着远处的夜空。田恬也抬头看去。
今晚的夜色不错,雨洗过的天空像一块拂去尘埃的琉璃瓦,云朵丝丝缕缕如同情人在枕边说出的絮语。远处的高楼大厦因为太过耸立且渺远,看起来已成为天空的一部分。楼下的路灯有一些光比较叛逆,不愿为路人服务,而是溜进露台上倚着的人的发丝里,使他的轮廓温柔朦胧。
田恬忍不住想,如果苏聿容也爱着他,如同他爱苏聿容,这将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夏日夜晚。
第55章 可是人比人得扔。
田恬走近一点,从苏聿容裤兜里摸出烟和打火机,抽出两支含在嘴里点燃,然后取一支塞进苏聿容唇缝里。
他坐回户外椅上,今天觉得身上没什么劲头,格外不愿意站着。
沉默一会儿他开口说:“我听过很多你和程季彦的事情,他怎样对你好啦,你们一起出国交流啦、一起参加竞赛、一起运营户外俱乐部、一起在毕业晚会上合奏……说真的,我居然每次都被你们的经历感动,甚至真心实意希望你们破除误会或者别的什么障碍,走到一起。
你说的对,你们确实比较高级。你们好牛好洋气,我望尘莫及。
我的故事就太普通了。知道你不感兴趣,有好几次想跟你聊,你都不愿意听。其实我也不知从何说起,因为都忘得差不多了。随便说说吧,可能有记错的地方。
你是不是觉得我有过很多任男友?没有,只有过一个。除此之外连青春期暧昧都没有,整天不知道在忙什么,好像上学放学、交朋友、打游戏、看动漫、打球、漫无目的的瞎跑就已经够我忙了,不过现在看来其实没有一件正经事。苏聿容,我确实方方面面都差你很远。
不好意思扯远了。
我遇见他好像是大四的秋季学期开学。我和他在同一个城市读大学,他是top名校的研究生,我在二本院校混日子。本来不应该有交集的,但他也快毕业了,还没坐过从我们这个城市到学校的特快列车,所以打算体验一次。说是“特快”,其实并不快,全程29个小时,需要在火车上睡一晚,我估计你没坐过那种火车,我本科坐了四年。那次我跟他的车票恰好买到了面对面的上铺。
记不清一路上聊了些什么,分别的时候我要了他的电话号。
我那时候比现在虎多了,当天到了宿舍放下行李,就打电话约他打球。但我记不清他当时答应没有。总之有事没事就打电话、发消息,攒钱叫他出来吃饭。我忘了具体找他做过什么事,只记得我们学校真他妈的偏远。
嗯……我想想,后来又是怎么回事?
哦,想起来一件事,到了国庆假期,我问他怎么安排,他说长假要回家,我说来回路上两三天好折腾,他说坐飞机还好。所以我缠着我妈给我打了三千八百块钱买机票,花了我爸一个月工资,当然有半夜便宜一点的航班,但他只愿意坐比较舒服的时间。我跟他说机票好贵心疼死了,他问我,为什么非要跟着他,是不是喜欢他。
说实话我当时还真没想过,被他一问,我觉得很有道理、突然明悟,原来是这样。所以我当时立马承认了。你是不是觉得我稀里糊涂、做事冲动?
被他点破后,我就开始随随便便打扰他,天天秀存在感,整个追求的过程应该都是冒冒失失的,海誓山盟随口说,也弄一些令人尴尬的浪漫,我真的很不够成熟。我很羡慕你们,好像不需要经历成长就能成熟,总是那么稳定和理性,开口和出手都不会有错。
怎么在一起的呢?我想想,好像是一个初冬下雪天,我大概又搞了什么无聊的浪漫,他居然答应了。他答应的理由是:‘你太能折腾了,在一起以后,你是不是能消停点儿?’
那时候我22岁吧,为了爱情可以折腾个没完。
我们最好的时光是毕业以后,我爸妈劝我回来考个编制,我随便考考运气好考上了,他知道以后居然放弃继续读博,回来找工作。他现在能重新去做这件事,我真心为他高兴。
分手那件事我不想提,分都分了懒得纠结,我肯定不可能再和他复合的。”
整个故事被田恬讲述地平淡又散乱,但苏聿容能猜到,在故事发生的当下,它一定是鲜活而动人的,两位年轻的主人公一定投入了百分百的情绪参与其中,那对他而言尚且陌生的爱情的滋味他们一定一起尝尽了、尝透了。
听前面的时候,苏聿容很多句想反驳,他和程季彦没什么交流,他也没给过他幻想,还有他不觉得田恬比谁差。听到后面,他一句话不想说,怕张口就会吐出破碎的心脏。
如鲠在喉是个什么感觉,苏聿容此刻体会深刻。
而整个故事最最让他难受的点在于,如果不是那个男人犯了错误,他们应该还相爱吧,苏聿容即使出现了,对田恬而言也只是个没有意义的过客。
他现在反倒希望田恬就是他一开始以为的那样,看脸、滥情,他有过一百个模糊的情人都好过曾有一个真心的爱人。
这个想法当然是糊涂的,他只是太不甘心了。他生平第一次不知道该拿一个人怎么办。
忽然,楼下有人喊:“爸爸!”苏奉峦他们回来了,他们三个在楼下笑着抬头望他。苏奉峦夹在两个老人中间,走路一蹦一跳,田妹跑在他们前面,冲他“汪汪”两声。
苏聿容朝他们挥手致意,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说起该走了,老田和朱丽珍从屋里搬出很多纸袋子、纸盒子,是他们这阵子陆陆续续给苏奉峦买的衣服鞋子和玩具。
苏聿容客气道:“不用了。”
田恬看那个塑料袋上印着一个粉红色“小神童”logo,想起这是朱丽珍一个好姐妹开的童装店用的那种塑料袋,那个阿姨做了很多年童装生意,店不大,开在沉年县县城里最热闹的商圈,生意一向不错。田恬小时候几乎都穿她家进的货。
朱丽珍经常带他去店里试衣服、买衣服,两个好朋友顺便聊聊天,两个健谈的中年妇女话题可以无穷无尽,田恬就坐在店里塑料凳上等妈妈。
看来两位老人大热天里,不辞辛苦回了趟县城给苏奉峦买东西。田恬都能想象到,朱丽珍和邹阿姨聊起“外孙”时得多么春风得意。
朱丽珍当着苏聿容的面,把塑料袋里皱巴巴的的童装一件件拿出来请他们欣赏,“看,田恬,雪精灵这个牌子是你小时候最爱穿的,你还记不记得,每次带你去店里让你自己挑,你就嚷‘我要穿名牌!我要雪精灵!’,别看你人小你还怪识货嘞,雪精灵比别的牌子贵不少。”
老田也学了一遍:“我要穿名牌!我要雪精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田夹着嗓子又尖又细地模仿童音,把朱丽珍逗得哈哈大笑,田恬也露出这大半天以来第一个真心笑容。
“我小时候的眼光好可怕哈哈哈。”
朱丽珍说:“哪儿呀,哪儿可怕了,这多好看,你看这图案、这大狗、这向日葵,喜洋洋的。”
老田附和:“嗯对,你邹阿姨很会进货,这个料子多好,夏天穿特别凉快儿。”
田恬捏了下,这种人造棉绸很凉快很舒服,老年人和小孩夏天穿着排汗透气,只是花花绿绿、没型没款,和苏奉峦穿的四五位数的童装不是一回事。但他又不好意思点破,朱丽珍老田也是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