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高岭之花的爱人(20)
那只手正扶着程季彦,田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手背大拇指下方,“XH”纹身已经完全显色。纹身贴效果特别好,跟文上去的一样,色彩鲜明,图案清晰。
田恬下意识撤开了手,揣进外套兜里,反正苏聿容已经扶着程季彦。
“苏总,那我先走了。再见。”
苏聿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只手,但他没问什么,只说:“好,陈师送你回去。”
苏聿容口气是不容质疑的,但这次田恬更加坚持,他现在不想再上这辆车。说不清楚,觉得心里不舒服,也许是因为里面程季彦残留下来的哀怨气息太重。那是他自己已经完全摆脱掉的怨念、委屈、挫败。
田恬走了一段路,打了个滴滴回家。一路上胡思乱想,眼睛盯着街景,却没有把任何东西看进脑子里。到地方下了车才发现输错了地址,回了爸妈的房子这边。
已经夜里一点过,酒精让他脚底轻浮,他决定今晚就住这里。走到楼道忽然想起来,他并没有带家里的钥匙。父母一定早就睡了,不可能敲门吵醒他们。
田恬叹了口气,还是得打个车回公寓。正在这时,他听到楼上传来“咔嗒”一声开门的轻响,接着是小狗“稀里呼噜”的轻微动静,它似乎在门口徘徊寻找,有点困惑。
是田妹,田恬怕她在深夜里吠叫,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上去。
“田妹,是我。你没听错,是我回来了。”田妹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嗓子里呼呼噜噜。
“你以后还是少开门啦,万一真的听错了怎么办?你以为你还年轻啊?”
“不过谢谢你啊,你哥困了,很想回家。”
田恬轻手轻脚进了屋,轻轻关上门,准备上楼回房间。父母的屋门忽然开了,老田摸黑走出来,听到动静,轻声问:“田妹?你在干什么?”
田恬轻声答:“爸,是我。在附近玩儿呢,回家睡觉。”
“哦,几点了?”
“一点半。你回去接着睡,我轻点儿。”
老田走近了一些,在黑暗中打量着儿子,过一会儿说:“轻点重点都无所谓,老年人觉浅,轻也得醒、重也得醒。喝酒了?要吃东西要喝水你自己去厨房弄。”
田恬:“我洗洗就睡了。不饿,没事儿你放心。”
老田像是半梦半醒的,意识还在困觉,他东拉西扯地说:“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对你一直很放心。要是成个家就好了,成个家搭个伴,日子更好过。”
没说几句,朱丽珍也从房间里出来,“快睡吧,大半夜聊什么,天亮再聊。”说着进了厕所。
老田:“没事儿,你妈老起夜,一晚上起四回。上去吧。”
田恬说:“那你俩分房间睡吧,一个觉轻一个起夜,这么着相互打搅。”
老田说:“分什么分,睡了一辈子了。”
田恬上楼的时候,看到父母并着肩回房的背影。那一刻,他忽然就原谅了全世界。
他想起来,从小到大,朱丽珍一切许愿的机会,拜佛求神也好、看见烟花也好、她的生日也好,她总是许同一个愿望:希望田恬健康成长、幸福快乐。一切谈及未来和理想的话题,他自己也许会说出很多不同的想法和宏伟的梦想,但老田都会加一个最终的注脚:我们只希望你快乐。
他们说,不管是什么活法,说到底都是为了快乐。这是父母对他唯一的期待,他们用二三十年的诚念向天祷告,希望他感到快乐。他不该为了点儿破感情一直难受,那也太辜负老田和朱丽珍了。他要努力让自己快乐。
睡之前他打开微信,拉黑安文甫,想了想,干脆直接删除,还有电话、QQ。虽然田恬早就不留恋他了,但之前基于礼貌,并没有处理他的联系方式,他每个节假日发来的祝福依然会影响自己的心情。
以后就当从没认识过这个人,以后把眼光拓宽一点,学会欣赏别的类型。
第二天是周天,田恬在父母家睡到十一点才起,睡得神清气爽。起了床觉得不做几组高强训练都对不起此刻的状态。他把健身垫铺到露台上,把平板架起来,打开软件跟练。小区绿化带种的树子经过这么多年,已经攀升到四楼露台,伸手似乎都能碰到树杈间的鸟窝。那是一株黄角兰,开花的时候非常好闻。
练了半个小时,田恬汗流浃背,通体舒畅。他妈在楼梯里喊他准备吃午饭。
“好!洗个澡就下来!”
吃饭的时候,朱丽珍反复打量儿子,困惑地问:“我怎么看着你像是瘦了?老田,你看呢?”
老田吃小炒肉吃得喷香,看了田恬两眼,说:“嗯好像是。多吃点儿,你妈做的小炒肉好香!”
田恬丢下碗跑去上了秤,还真掉了四斤。“妈你牛啊,瘦四斤都能看出来。”
老田:“那是,你妈买了一辈子猪肉。”
田恬给自己盛了一大碗饭,敲着饭碗说:“老田,说我是猪你能撇清关系吗?伤敌一千自损一千。”
“你属猪的,本来就是小猪。”
“那我妹是狗,我还是一只小狗呢。”
朱丽珍又问他为什么瘦了,是不是工作太辛苦。
可能还真是因为工作累瘦的,经常跑工地,经常加班,饭也没好好吃。田恬就把领导给他工作加码,让他盯工程进度,但是又不帮他协调原有工作的事儿说了。
三个人边吃午饭,边研究这事,可惜在座三个人没一个在职场上有建树,田恬还年轻暂时不好说,老田在国有机械厂干到退休也就是个副科级别,朱丽珍身体一直不太好,50出头办了提前病退,一辈子就是个普通工人。
三个臭皮匠凑不出千分之一个诸葛亮。
朱丽珍主张说:“工作有困难就要找领导,不然领导是干什么吃的。你就直接告诉他,忙不过来,请他帮着协调协调,态度好点儿。再不然直接推掉工地上的事,反正那也是基建科的事儿,就算要找使用部门参与,你们所那么多人,除了你就找不出来一个?”
老田吃着饭呢,不知什么时候去泡了杯茶放在手边,他嘬了几口茶,摇着杯盖说:“那不行,不能推。基建科是院办的科室,院办成天在谁面前晃?院长。在哪儿加班不是加,当然是多在大领导眼前加,不能推。”
不能推掉工地的事,就只能甩一部分原有工作出去,这个田恬早就想过了,甩不出去,他们科室没人接招。
老田喝了一口茶说:“问题和意见不是随便能提的,你得预判一下领导有没有条件解决。嘟嘟,你记不记得我们厂那个郭建军,什么事儿都爱往前冲那个,其实大家伙儿挺喜欢他的,大学生、是个有担待的人,但是一辈子混得还不如我。你晓得为什么?太把自己当回事。每年厂里让大家提意见,他能提二三十条,什么业务量逐年下降、什么职工待遇低积极性不高、什么厂区设备陈旧……你看看,这些问题领导心里没数?用得着你来提?问题是领导能解决得了吗?!领导解决不了的问题,不要提,提出来就是打他的脸。”
朱丽珍:“我记得他。他那个同乡,陈小明对吧,条件样样不如郭建军,可人家最后就是混得好。但他不是个好人,回回都是踩着自己同乡上去。”
老田说:“但我记得他提的那些意见。有一个是建议给厂区添置几台饮水机,让工人干活儿的时候可以就近喝水。以前是得自己拿暖水壶去宿舍区打水提过去是吧。那个年代饮水机不贵,又是新鲜玩意儿,哎呀把大家伙儿稀奇得,安装那天跟过节一样,都跑去看。以后喝水都不用来回跑,干活的效率提高了。工人高兴、领导也得意。田恬,瞧,这叫提意见。”
田恬给自己又盛了一碗饭,笑着说:“油腻。我才不学你们60后70后油腻的职场文化。”
老田也笑了,吹着茶沫子说:“你小子,还别不信。”
第18章 好狗不吃回头草!
转眼,又到周五,这个周田恬基本上每天都去工程现场跑一趟,因为施工伊始,要沟通的问题比较多,非得去现场沟通不可。几次去都没有见到苏聿容,不知道他与程季彦之间怎么样了,他的心态很微妙,程季彦那天的失意让田恬觉得兔死狐悲,但男神单身似乎又更方便接近和欣赏。他的小心思很真实,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