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将至
人间多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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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章 01【“我喜欢过一个人。”】
“我喜欢过一个人。”我坐在即将打烊的酒馆里,手边是空了的十几个酒瓶,对面的人提醒我:“天都快亮了。”
我抬手摸了一把自己三天没刮的胡茬,听见轰隆的雷声从天边传来。
没接对方的话,我自言自语似的:“那会儿也正要下雨。”
我第一次见到喜欢的那个人时,也正要下雨。
别人的大学生活是怎么样的,我不清楚,但对我来说,四个字就能形容:百无聊赖。
我向来是个对未来毫不憧憬的人,得过且过,混一天是一天。
于是,那年高考,随便报的学校,随便报的专业。
我爸给我填写高考志愿的时候,我正躺沙发上呼呼睡大觉。
混不吝。
我妈一直这么说我。
所以,直到我收到录取通知书才知道自己即将前往哪一个远方。
学校其实还不赖,这要归功于我高考时的临场发挥,总分比平时高出三十多。
不算名校,但说出来别人也不至于没听过。
不过这专业属实是离谱——考古学。
我问我爸:“您还是真煞费了苦心,为了让我滚远点,直接给我扔去挖墓了。”
我爸却说这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因为这个专业不用学数学。
他这么一说,我立刻接受了。
倒不是我多抗拒数学,主要是因为高中时候我跟数学老师大吵了一架,闹到了校长室,后来为了报复他,我放弃了这门学科的学习。
当然,我后来知道了,这事儿吃亏的只有我。
总之,我是稀里糊涂来到这所学校的,所以后来的那些日子过得也都很糊涂。
直到遇见陶字安,我脑子清明起来了。
那会儿我大三,刚开学没多久,上课迟到,索性不进去了,打算在外面转转,等这节下了课再进去,不然还得被老师羞辱。
于是我乱晃到教学楼后面的小花园,躺在长椅上看着那乌云层层叠叠,像是砌了一层水泥一样的天,点了根烟抽了起来。
长椅不够长,我腿在外面耷拉着。
烟一口一口地抽,烟圈一圈一圈地吐。
陶字安的声音是伴随着雷声一起出现的,这导致我没听清他和我说的第一句话究竟是什么,这成了我后来抹不掉的遗憾。
等我意识到有个人在和我说话时,我扭过头,看见的就是一个穿着白色T恤、洗得有些褪色的牛仔裤的男人。
清瘦,年轻,面无表情。
他手里拿着几本书,暴雨来临前的邪风把他T恤的下摆吹得乱动。
我说:“你说什么?没听清。”
“同学,教学楼附近禁止吸烟。”他说完,指了指身后教学楼墙壁上挂着的“禁烟”标识。
我轻笑一声:“哦,知道。”
然后我继续抽。
有那么几秒钟吧,他没吭声,但很快,这人走了过来,从我手里夺走了我的烟,按灭,扔进了垃圾桶。
“你神经病吧?”我说,“怎么那么爱管闲事儿呢?”
然后他转过来看我:“作为本校老师,我有权利管这个闲事。”
哎呦,还本校老师。
我从长椅上坐起来,戏谑地打量他。
“糊弄谁呢?”我笑,“你他妈有二十没?”
他始终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给我,只瞥了我一眼就走了。
他转身离开的瞬间,一滴雨落在了我的鼻尖上。
这就是我跟陶字安的第一次见面,不愉快,甚至还有点烦他。
除此之外,我也不信他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太年轻,就这样的人站在讲台上,没人会听他的。
在那个时候,我以为这个人和那天的那场大雨一样,只是我生命中微不足道、不值一提的过客,可没想到,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会因为他落在我手心的一个吻快乐到疯癫。
第二章 02【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很少会对谁记忆深刻。
那次遇见陶字安,我转头就把这人给忘了。
但我并非是记性不好,恰恰是因为记忆力太好,所以才懒得去记太多东西。
脑子就这么大,心就这么大,塞太多垃圾,路都走不动。
所以,那天的不愉快我也很快就不记得了,直到某天我路过一个教室,不经意那么一瞥,看见里面坐着一个人。
那天是周四,我记得清清楚楚,下午我没有课,但因为要打印材料,不得已,来了教学楼。
当时是下午第三节 课之前,这间教室只零星坐着几个人。
我一眼就认出了他,那天掐断我烟的、爱管闲事的家伙。
他依旧穿着白色T恤,坐在教室第一排,低头看书。
我原本都已经走过去了,可走出几步又退了回来。
后来我想,如果那天我没有退回来,没有走进这间教室,可能也不会有后来的那些事。
那些事,无论是对我还是对陶字安来说,都很复杂,没办法清晰地界定它的好坏,只是,如果它们没有发生,至少陶字安会少一些烦恼。
可我就是要让他烦恼。
我走进了那间教室,后面坐着的那对情侣抬头看了看我,但坐在最前排的陶字安却无动于衷。
我路过他时,他拿起笔在书上快速写下了什么,蓝色的中性笔,我看不清字迹。
我坏心眼地坐到了他身后,等着拆穿他的谎话。
没过多久,教室陆陆续续有人进来,我开始确信,下一节这里有课要上。
我已经想好如何嘲讽他:你不是说自己是老师?那怎么不上去讲课呢?
我也已经想到他表情会有多尴尬,我笑得会有多大声。
我这人向来喜欢干这种让别人丢脸的事。
然而,当教室逐渐被坐满,当上课铃声响起来,并没有老师走进教室,而是坐在我前面的这个等着被我揭穿的人站了起来。
他拿着书,走上了讲台。
“各位同学安静一下,我们开始上课。”
他话音刚落,目光也扫到了我。
我震惊地看着他,怎么都不敢相信,丢人的竟然会是我。
眼看着他要开始讲课了,我只能臊眉耷眼地准备开溜。
可是,当我小心翼翼地起身准备跑出去的时候,突然被叫住了。
“那位同学,你要去哪?”
我回头,他淡定地站在讲台上看着我。
我莫名紧张,此时教室里二百多人都在看着我。
我说:“我……走错教室了。”
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哄堂大笑和他无奈的、被掩盖在他人笑声之下的那句:“你啊……”
你啊……
我落荒而逃之后,满脑子都是他的这句话。
他应该认出我了吧?我想。
他应该在嘲笑我吧?
因为当众出丑,我有些烦,又跑去教学楼后面的长椅上抽烟。
抽着抽着,突然想起我特意来打印的资料竟然忘在了那个教室里。
这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真是个瘟神。
不得已,我又去重新打印了一份,往回走的时候路过教学楼一楼的自助机器,那上面可以查各个教室的课表。
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究竟动了什么心思,向来对这些事不感兴趣的我竟然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搜索了刚刚他上课的教室。
周四下午第三节 和第四节,文学欣赏,授课教师:陶字安。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名字。
我用目光临摹了那三个字,眼前又浮现了那张脸。
接着,我在系统里搜索陶字安,然后出现了他的资料。
那年他二十七岁。
我二十一。
他文学博士刚刚毕业,在教文学院的一门选修课。
我大三稀里糊涂地在读,稀里糊涂地学着考古学。
突然后面有人叫我:“徐青野!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