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将至(15)
我忍不住笑,觉得他骨子里还挺有趣的。
陶字安把我的手推开,问我:“衣服呢?”
我指了指床上:“等我,我去给你取。”
我脱了鞋,爬上床,说真的舍不得还他。
他这件大衣就像是压在我这里的“人质”,“人质”在,他就不能拒绝和我沟通、见面。
我从床边探出头,又问他:“我羽绒服呢?”
陶字安仰头看我:“改天拿给你。”
“不行。”我说,“得一手交大衣,一手交羽绒服。”
“你破事儿怎么那么多?”
“你还老师呢,说话怎么那么不客气?”我发现,陶字安只在我面前的时候会表现出他的暴躁甚至粗鲁。
我问他:“你师兄知道你这样吗?”
陶字安瞪我,不耐烦了,催我快把衣服给他。
我想把他骗到床上来,站门边接吻和躺在床上接吻感觉肯定不一样。
但陶字安不上套了,就那么倚着门,等着我。
我拿他没办法,只好下了床。
“我要跟着你回去拿我的羽绒服。”
“不行。”
“为什么?”我说,“我都让你来我宿舍了。”
“我还真不想来。”
他真的一点都不给我留面子,要不是我脸皮厚、心也大,早被他伤透了。
不过,虽然那天他拒绝了我,三天后,我还是成功进了他的宿舍。
冬至之后的几天,连续下大雪。
天冷,路滑,我每天还要去上课。
由于我唯一的一件羽绒服在陶字安那里,于是,我不负众望地感冒了。
其实没多严重,稍微有一点点发烧,完全没影响我吃嘛嘛香。
可这“稍微”的一点发烧,给了我灵感。
我穿了件薄外套往外跑,愣是把自己冻严重了。
周达维说:“野子,要不咱去医院吧。”
“就一感冒,去个屁的医院。”
“我的意思是,去精神病院。”周达维说我,“本来就感冒发烧,你还穿单衣出去,我怀疑你其实是脑子出了问题了。”
要是搁在平时,我绝对要制裁一下周达维,但这天我心情好,放他一马。
成功烧到了39度,这回是真的难受了。
晚上我给陶字安发短信——因为打电话他从来不接,我说我发烧了,特难受,想让他帮我买点药送来。
陶字安当然是不理我的。
于是我又发,尽可能把自己形容得凄凄惨惨戚戚。
终于,陶字安打了电话过来。
都说医者父母心,其实老师也一样,尤其是陶字安这样的,有种莫名其妙的使命感。
要不是因为他这所谓的“使命感”,他也不至于整天装模作样,也不至于跟我说出那句“就算没有陈子晟,也不会喜欢我”。
屁话。
从小到大,这些老师说的话,没一句是我爱听的。
不过,我不把陶字安当老师看,所以,只要他不用“老师”这个分身教育我,他说的什么话,我就都爱听。
但话说回来,鉴于我向来无耻,关键时刻耍无赖,算计的也是他“老师”这个身份。
“陶老师。”我声音有些虚,有些哑,不是装的,烧到39度,这会儿我是真难受。
陶字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像是在努力鉴别我究竟是不是在耍他。
“什么情况?”
“羽绒服一直在你那儿,我冻着了。”我就是要让他对我愧疚,午夜梦回想起来,都要扇自己一巴掌那种,“两天了,高烧不退。”
“吃药。”
“没有。”
“去校医院。”
“我害怕。”我说,“陶老师,你能不能帮我买点药送来?我住哪儿你知道的。”
“你室友呢?”
“今天周六,都玩去了。”
“那找你辅导员。”陶字安说,“徐青野,你别跟我耍花招。”
他说完,十分无情地挂断了电话,我估计他还是觉得我在耍他。
之后,我费劲地起来,换上衣服出了门。
十五分钟之后我就顺利进入了陶字安的宿舍,因为我到教职工宿舍楼门口,亲自来道德绑架他了。
陶字安到底还不是个狠心的人,发现我真的发烧之后,无奈地带我回去了。
虽然一路上他都在抱怨,可我听着就是开心,病都好了一半。
来到他宿舍门口,我特紧张,心跳得特快,就好像我历尽千辛万险,一路朝圣,终于来到了这世界上最神圣的地方。
然而,当房门打开,我发现这是一个二人间时,我的脸耷拉得像一座瓦解的冰山。
我人都没了。
第24章 24【关我事。】
教职工宿舍的格局跟我们学生宿舍的格局差不太多,但我们一般都是四人间,上床下桌,而陶字安他们的房间是两张单人床,各自有一张书桌。
我不用问都知道,他室友肯定是陈子晟。
“吃药。”
我还杵在那里吃醋的时候,陶字安已经催我吃药了。
行,吃,毒死我算了。
他看着我吃药的架势说了句:“你怎么吃个药还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你睡哪张床?”我问。
两张床都收拾得整整齐齐,连四件套都是同一款。
深灰色的,性冷淡风格。
我一想到他们睡在同一间宿舍,睡在同样的床上,用着同样的四件套,搞不好还互相看过对方的裸体,脑子都快炸了。
陶字安拉过椅子,让我坐。
“我要坐你的床。”
“别蹬鼻子上脸。”
他越是这么说,我就越是要做。
平时我就不是什么听话的,这会儿仗着生病,更要得寸进尺了。
说起来,我挺搞笑的,现在想起我那天的举动也还是很滑稽。
我竟然像狗似的,凑到床边,用力地去闻四件套,我自认可以闻出陶字安的味道来。
陶字安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
那天我失败了,因为感冒发烧,鼻子不通气,什么味道都闻不出来。
不过后来陶字安还是坦白了,两张床都是他在用,虽然设计的是两人间,但几乎每个老师都是自己住一间。
“真的?”我问。
“真的假的关你什么事?”陶字安倚靠着书桌,丝毫不顾及病人的心情,回应冷酷得很。
“关我事。”我厚着脸皮说,“我喜欢你,所以关我事。”
没想到他笑了。
陶字安的笑分为好几种,平时在教室里,那都是虚假的笑,装出来的和善,我还见过他不屑的笑、嫌弃的笑、苦涩的笑,刚刚那个是难得真诚的笑。
可能他也觉得我挺有意思的。
我不是装病,是真难受,恨不得一头倒在他床上。
但我也知道,床是很私密的,躺上去前我还是问了句:“我能躺一下吧?”
陶字安说:“你应该问‘老师,我可以躺一下吗’。”
“有什么区别吗?”
“你果然没什么文学素养。”
“你可以慢慢培养我。”我厚颜无耻地说,“时间有的是。”
陶字安盯着我看了几秒,后来没说话,摆摆手,让我躺了。
他的单人床铺得不软不硬,但纯棉质地的四件套很舒服。
我难受了半天,终于吃了药,躺进去之后没多大一会儿就昏昏欲睡了。
什么时候睡着的我不知道,只是睡着睡着,恍惚间听到有人说话,迷迷糊糊睁眼时,看见陶字安开着门,外面还站着个有点眼熟的男人,后来我才反应过来,那是陈子晟。
他们俩说什么我没听清,一来他们声音轻,二来我还晕乎着。
之后陶字安关上门,一个人走回来,屋子里只开着一盏台灯,他没管我,回到书桌前坐着,低头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