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真言(83)
“骂就骂,随他妈便,大不了被关几天禁闭,”陈今扯了一把头发,烦躁地提高了音量,“你也别管了,我回去自己领处分。”
眼镜儿脾气好,不会跟人急眼,无端被牵连了也只是悻悻地摸了摸鼻子,纳闷道:“奇了怪了,你这家伙跟我发什么火啊……”
眼镜儿自己走了,留下兄弟俩继续沉默。
没过两分钟,魏临也找来了,见气氛不对,没跟陈今打招呼,只小声问陈念出什么事了。
陈念用口型告诉她自己没事,让她先回住处休息。
而后再次回到沉默的僵局。
此时陈今已经有点想低头了,只是还顾及着做哥哥的面子。
借着作息号响起,86师营房不能随便留外人,他终于不再继续固执,开口问陈念:“你们住哪,我先送你回去。”
得到答案后,他跟86师的炊事员借了辆采购用的自行车,送陈念回镇上的招待所。
是辆笨重的老式自行车,有后座,但后座大概是被炊事员用来驮鲜猪肉、刚杀的半只羊之类的,有股刺鼻的腥膻味,上面还残留着不知道哪种动物的油脂。
陈念只能坐在自行车前杠上。
去镇上的路,陈今并不熟,中途有好几次停下来看路牌。
他一停下来,就需要用腿支着地,保持车子的平衡。陈念怕他这样费力,想跳下车,却被他拦腰制止了。
“别乱动。”
箍在腰间的手臂收紧了,陈念偏过头,只见他哥正蹙起眉,分辨着路牌上掉漆的字,似乎这样亲密的动作只是出于本能,无关他是否还在生气。
陈念缩在哥哥身前,一动不动,直到他确认了路,再次骑上车。
春夜的风时冷时暖,下坡时,身上的衣服兜满了风,便会有些冷,陈今有意无意地俯身,将陈念整个护在怀里。那段短短的下坡路简直要让陈念忘记了他们正身在何处,他昏了头,竟觉得这像是一场恋爱,他和陈今闹别扭,对彼此又爱又恨,但还是选择靠近。
他好像听见陈今笑了,想去偷看,头发蹭在陈今下巴上,换来一句:“再乱动,掉下去了我可不停车捡你。”
就是笑了,陈念非常确定。
“捡吧,哥哥。”他去碰陈今握在车把上的手,轻轻搭上去。
“我要是掉下去了,你就像小时候捡到我那样,再捡一次。”
车子在路中间猛地停下,车闸发出刺耳的嘶声,要不是有人在身后护着,陈念真以为自己会飞出去。
陈今从车上下来,扶着车把,陈念也随后跳了下来,和他对视。
“哥哥,别生气了。”
“我想你。”
短短几句话,他觉得自己已经势在必得。
“陈今……”他叫哥哥的大名,试着去拉他的手,这次没有被拒绝。
那种热的、带着皮肤纹理感的、真实的触觉,几乎能在一瞬间将两个人的心理防线击穿。
陈今喉结重重地滚了一下,紧攥着手指,指节咔哒作响。
事到如今,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今晚到底是气他弟弟陈天天自作主张跑来找自己,还是气陈念,就那么坐在86师中间,无知无觉地散发信息素,让别的alpha觊觎。
他们之间的气场已经变了。
不再只是单纯的兄弟,又不能全然转为普通意义上的恋人。适应后者需要时间,必然引起诸多别扭,但又因为前者始终存在,无法被打破,他们之间的别扭来得快,去得也快。
陈今的眼神一点点变了,他踹了一脚自行车车撑,然后拽过陈念的胳膊,捏着他的下巴,几乎是发狠地吻了上去。
车撑根本没撑稳,自行车不出意外地倒了,陈旧的链条吱呀作响,发出即将报废的信号。
但陈今才不想管,他想他弟弟快想疯了。原以为标记对omega来说是一种变相的禁锢,却没想到自己也要承受同伴侣分开的折磨。
他们离小镇只差一公里远,能看到零星的灯光,旁边则是一片漆黑的林子。
这个时间,鲜少有人经过,两个人半路扔下自行车,在路中间接吻,也不会被任何人打扰。
陈今主导的吻,倒是先把自己搞得气喘吁吁。
他扣着陈念的后颈,鼻尖抵上去,吐出狼狈的叹息。
又忍不住抚摸弟弟的脸,叫他:“乖乖……”
他掌心的伤口一片狰狞,扯开又凝住,反复好几次,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拉练留下的泥,在陈念白净的脸上蹭出一道污血。
他愣了愣,想用手擦掉,结果越抹越脏。
陈念就看着他笑,眼睛弯起来,将路灯的光都收了进去,特别的亮。
他很少有这么乖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世界忽然变得很小,只剩下陈今,还有陈今身上的硝烟味,和果酒味道的信息素混在一起,合成一种成熟alpha的气息,让他无比着迷。
以前的陈今总是给人感觉很靠谱,同时又不着调,他开朗爱笑,结实能干,和谁都能攀谈几句,在贫民区混得如鱼得水。和孤僻敏感的弟弟相反,他把做人这件事搞得非常明白,也正因如此,陈念对这些才不必太明白,又或者是明白,但不必一一照做。
现在的陈今是有些不一样了,在兵营里,他由那个大大咧咧的穷小子,飞速成长为了一个具有侵略感的男人。
但即便是这样,陈念也没有哪一刻会觉得哥哥是陌生的。
他被陈今抱在怀里,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的气味。这是他从小到大唯一的亲人,也是标记过他的alpha,没有哪一种关系能超越他们之间的亲密。
“我是不是挺难闻的?”陈今摸着他弟弟细嫩的皮肉,闷笑道,“今天拉练,在泥里滚了一天。”
“不过这算好的,秋天的时候我身上还长过跳蚤,痒得要命。”
“跳蚤怎么了,我们小时候不是也有,”陈念抬头亲他的下巴,“你还说,多晒晒太阳就好了。”
陈今也记得。
那天,初秋漫长的阴雨天终于结束了,阳光慷慨地光顾着城市里的每个角落。他带弟弟躺在草地上,张开四肢,相信阳光能带走他们身上所有不好的东西,虱子、跳蚤、旧仓库灰尘的气味。
就是那一天,他给自己取了名字,也给了他的弟弟一个家。
从此以后,他们不再是城市里流浪的小孩,他们有名字,有存在的理由,有去处,也有归处。
想起儿时干过的傻事,陈今又笑了,露出他标志性的虎牙。
只要面对着陈念,有些东西好像能轻而易举地从他身上被抹去。这一刻,他仿佛只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孩儿,从没见过战场上的血雾、腐烂的眼球、拼不全的残肢,他眼里有光,有心上人,有掩不住的鲜活和爱意。
陈念是他的梦土,干干净净的一片梦土。
陈今没读过几年书,不具备任何语文素养,经常被眼镜儿嘲讽提笔忘字,朽木不可雕。但他经常在闲下来时想起一些酸不溜丢的句子,对面的第一轮炮轰刚结束,他灰头土脸地趴在散兵坑里,都能苦中作乐,想想还能在信里给弟弟写点什么好听的话。
现在他不算闲,起码比趴着等炮轰结束时要忙得多,因为他还想再跟陈念接个吻。
但这不妨碍他又想到一句话。
他对这句话太满意了,以至于他开始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点当诗人的天赋,毕竟天赋这东西,跟读多少年书应该是关系不大。
“乖乖,不是我捡到你,是我们捡起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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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野男孩儿陈今已下线(狂野不过三秒)
第五十九章
好在那辆自行车还算坚挺,链子安上还能继续骑,陈今哼着不成调子的歌,把人顺利送到了招待所门口。
今天拉练,陈今消耗了不少体力,结束后又跑腿送地图,连半个罐头都没吃完,按理说他应该疲惫和憔悴,但从他脸上却半点都看不出来,反而是铺满了熠熠神采,像个不知疲惫的大男孩儿。
快到零点了,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
他拉着陈念躲进漆黑的电话亭里,将人压在玻璃上亲吻。急切中,胳膊肘碰掉了听筒,电话线吊在半空中晃荡,短促的滴声回荡在窄小的电话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