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真言(120)
白译鸣脚步一顿,“当然。”
“刚刚在外公楼下,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我们之前应该并没有见过。”
“怎么没见过?”白译鸣笑了一声,转身,抱臂看着他,“当年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可是去参加了,还给了份子钱呢。”
“这段时间,音音还给我看过你的照片,结婚照、全家福,我都看过。”
问题答完了,白译鸣再次转过身,握住门把手,偏头看了一眼这个满身落魄,须发凌乱,和照片上相距甚远的alpha,低声说:“他很爱你。”
炉灶上的汤正在慢慢咕嘟着,两人份的米饭也已经煮好,放在褥子下面保温,程问音抬眼看了看天窗,外面天色渐暗,白译鸣应该快到了。
果不其然,番茄肉片汤刚刚煮好,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宝宝立刻放下玩具,竖起耳朵,看向门的方向。
咚咚咚。
咚咚。
——三声轻的,停顿,两声重的。
“妈妈!妈妈!”宝宝兴奋地跑到程问音身边,抱住他的腿,“是小白叔叔!”
“好,宝宝去开门吧。”程问音摸了摸宝宝的头,准备盛汤。
阁楼的门比较矮,宝宝不用踮脚就能轻松自如地开门。
他够到门把手,往下一拽,门开了一条缝。
只是铁门对于小孩子来说还是太笨重了,外面的人不伸手推的话,宝宝只能用手扒着门边,一点点往后退,门才能完全打开。
一番挪动后,门开了大半,宝宝从门后探出脑袋,一想到今天能吃糖了,舔舔嘴巴,笑得甜滋滋的,“小白叔叔,糖……”
然而,在看清门外的人后,宝宝登时怔住了,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咬住大拇指,黑眼睛扑闪扑闪,直愣愣地盯着那人看。
门厅那边迟迟没有动静,程问音关上炉灶,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一遍喊着宝宝,一边走出厨房。
这间小阁楼实际上只有一个单间,是后来才做了简易隔断,将厨房和洗手间隔了出来,所以只要走出隔间,整个阁楼就一览无余。
小床靠墙,床尾正对着大门,旁边是一张低矮的圆桌,没有椅子,只有三个软垫,供三人吃饭的时候坐,还有一个红色漆木的旧衣柜,和用旧布条拼成的地毯,色彩明亮可爱,上面散落着宝宝的玩具和图画书。
房子虽简陋,但程问音将这里布置得很温馨,像一个小小的家。
他就在这里,等他的丈夫回家。
对站在门外的人来说,这间房子也是同样的一览无余。
隔着饭菜的香气、寥寥无几的家具、分别的上百个日夜,齐砚行和他的爱人目光相接,朝他的孩子伸出手臂,声音沙哑:“音音,宝宝……”
宝宝睁大眼睛,像是被他吓到了,直往后退,步子一个不稳,摔了个屁股墩。
不知是摔疼了还是惊吓过度,宝宝坐在地板上,仰起脸,开始撕心裂肺地大哭,小脸憋得通红,恨不能让全世界都听到自己的委屈。
他上一次这么哭,还是齐砚行上一次回家的时候。
齐砚行慌了阵脚,快步走进屋里,把宝宝从地上抱起来,顺势用手肘顶上了门。
无论是身处危急的前线,荒凉的山林,还是北上的火车上,齐砚行都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回到家的场景,他时常不允许自己睡着,只允许自己清醒着做梦。
“啊啊……妈妈!呜……”
宝宝不停蹬着腿,捏紧拳头,捶打他的肩膀、后背,在他怀里挣扎,一边哭喊着妈妈、阿公、小白叔叔,好像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比此时此刻的父亲更能让他感到安全,所以他要大声求救,要拼命挣脱父亲的怀抱。
眼下的这一种情形,齐砚行其实想象过,他甚至很不乐观地,在脑海中将这种情形演练了无数遍。
但每一次,他都无法正确地应对,每一次,他都只能像现在这样僵在原地,仿佛遇到了这一路上最困难的挑战,无计可施,方寸大乱。
程问音站在厨房的隔断外,手攥在围裙上,把那一块布料揪得皱巴巴的。宝宝一直在叫他,可他还是一步都迈不开。
三人之中,竟是宝宝最先有了变化。
宝宝怎么也挣不脱齐砚行的怀抱,只能在他怀里不依不饶地发脾气,用牙咬他的肩膀,本来还凶巴巴的,发狠地咬,可连着打了两个哭嗝,实在没力气了,牙关也随即松开了。
他趴在齐砚行肩上,吸了吸鼻子,忽然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那是他从尚未出生时就开始建立联系的气味,给他安抚,给他力量,陪他从一颗小小的种子起,破土,出芽,生长。
而这道气味的主人,因为脸皮薄,只敢半夜起来偷偷和他说话,隔着妻子的子宫和肚皮,一遍遍吻他,不知疲倦地和他说:爸爸爱你,一定要健康长大,对妈妈温柔一点好不好,轻一些踢肚皮,让妈妈多吃点饭。
……
眼泪止住,宝宝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手搭上齐砚行的后背,小声哭哼了一句:“呜,爸爸……”
这句爸爸几乎在一瞬间刺醒了齐砚行,他找回了意识,感受到四肢重新属于自己,心脏也开始剧烈地跳动。
他搂紧宝宝,释放出安抚信息素,给他安全感:“爸爸在,别怕。”
从门口走到厨房,不过十几步,齐砚行却感觉自己走了很久,仿佛把他们从相识,到结婚,到拥有孩子,到分开,再到那段漫长的归家路,重新走了一遍。
而这次走到终点时,他敢承诺,不会再分开了。
他拥住程问音,吻在他的发间,吻得郑重其事,像一句誓言,“音音,我回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宝宝都开始打哈欠了,程问音手指发麻,迟钝地松开了围裙,嘴唇张了张,仍然神经性地无法发声。
不过没关系,时间还有很多。
僵直的身体在alpha怀中渐渐解冻,程问音几次抬起手又放下,终于不再犹豫地,环住了他的背。松木气息如一张温暖的茧,将他严严实实地保护起来,他所有的难过和不安,还有那份总也抓不牢的幸福,都有了去处。
“砚行……”他轻声喃喃。
初夏时分别,院子里的秋千落满了日光,随风轻轻晃荡。
而这一日,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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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这一天了。
(我觉得在这一章求一些评论应该不过分……)
第八十九章
盛出来的汤凉了,又被倒回锅里重新加热。
齐砚行把哭到睡着的宝宝放到床上时,注意到褥子下面鼓鼓的,塞着一个饭盒,便顺手拿到了厨房。
程问音站在一片光落下的阴影里,拿着汤匙搅动着锅里的汤,上一次电话中说的剪短了头发,隔了快两个月,发尾又快要盖住耳朵。
齐砚行走到他身侧,伸手碰了一下耳边的碎发,想将它别到耳后去,程问音却忽然抖了抖,头发从他手中溜走了。
“我们先吃饭吧,”程问音关掉火,转身轻轻抱住他,声音闷闷地埋在他身前,“你瘦了好多,这段时间……肯定吃了很多苦。”
齐砚行抚摸他的头发,安慰他:“没关系,音音可以把我养胖。”
“爸妈都很好,我担心妈妈的身体,还是让他们回乡下住了,这样也安全。外公最近住院了,不过没有大碍,也多亏了小白一直在暗中保护。”
程问音伏在他怀里,很慢地和他讲话,“我们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一直在等你回来。”
一句轻飘飘的阵亡,一句模糊不清的失踪,试图让一切成定局,如今再次相见,他们都有太多话要说,太多事要理清,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程问音选择先说到这里,他抬起脸,湿润的眼睛映着齐砚行的样子。
瘦了很多,面容憔悴,身上有些陌生的气息,但还是他的爱人,他的alpha。
他踮起脚,环住alpha的脖子,慢慢靠近。
在白译鸣家梳洗时,齐砚行急着把胡子刮干净,一失手划破了下巴,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程问音的嘴唇小心地吻过那里,睫毛颤抖着,暴露他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