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真言(76)
程问音没有说话,转身进了厨房。
“音音……”
“妈妈……”
父子俩同时开口,都没能叫住他。
收拾完地板,又给宝宝换了裤子,齐砚行来到厨房,站在程问音旁边,默默剥了一个橙子,一瓣一瓣地喂给他吃。
橙子汁水充沛,味道酸甜,程问音很难不消气。
关于家里谁唱红脸、谁唱白脸的分工已经明了,剩下最难办的一点在于,程问音自己也很容易心软。
他咽下橙子,戳了一下alpha的胸口,控诉道:“严重怀疑你跟宝宝是一伙的,每次我要批评宝宝,你都要过来捣乱。”
齐砚行自知理亏,闷笑着承认错误:“我下次不敢了。”
“我也没有让你变成严厉的爸爸,但是有些事情就是要教给宝宝呀。”
“而且再过两年,宝宝就该去上学了,我们要是在家里太娇惯宝宝,等他去了学校,肯定会……”
程问音皱着眉头,同他说着宝宝的教育问题,语速有些快,想起一句便接一句,嘴唇不断开合,没有给齐砚行回应的时间。
齐砚行没有等他说完,而是放下手里的半个橙子,吻住了他。
他想自己实在是个卑劣的男人,既舍不得妻子年纪轻轻就承受生育的苦,也无法抗拒妻子身上那种由母性牵引出来的层层温柔。
对程问音的爱若是矛盾的、复杂的,无法用定理求解的,那么他想要花上一辈子的时间去参透。
做个好爸爸很难,如何平衡对孩子的宠爱和原则,他同样愿意花上一辈子的时间去学习。
他不畏惧时间漫长,距离遥远,只要回头时,他的家还在这里等他。
--------------------
谢谢大家
第五十三章
之后的几天里,齐砚行每天都会在下班路上买东西回家。
第一天,他给程问音买了一条发带,底色是青绿色的,很适合即将到来的春天。
但这还不是一件完整的礼物,他用油彩颜料,给发带点缀上了一些白色和淡黄色的碎花,这样一来,这条发带就不只是适合春天,而是足以自成一个春天。
第二天,他给宝宝买了一本带插图的童话书,又花了一晚上,将每一页的插图都做成了立体的,果然成功引起了宝宝的兴趣。
第三天,他买了两块巧克力,一块牛奶味的给了宝宝,另一块酒心的,偷偷给了程问音。他在程问音吃完巧克力后和他接吻,尝到他舌尖上红酒的味道。
同时,齐砚行开始集中地修理家里的各种器具,检查炉灶、水管,以及每盏灯的情况。
为了方便宝宝天黑以后荡秋千,他打算给院子里多装一盏灯,放在秋千上。
傍晚,院子里光线不好,程问音站在一旁帮他打手电,宝宝则坐在秋千上,一边自己蹬着腿荡秋千,一边捧着半个橙子,认真地啃。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军队作息号再一次响起,程问音望着丈夫的后背,有些发愣。
“砚行,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嗯?什么?”电钻声嗡嗡响,齐砚行没听清楚,停下来问他。
程问音笑了笑,说:“没什么,今天好冷,快点装完我们进屋煮热红酒吧。”
不怪程问音敏感,实在是因为这几天,齐砚行将准备工作做得太充分了。
他仔细检查了家里的每一处,提前解决所有可能造成不便的地方,往家里搬各种水果,像是生怕自己走后,妻子不舍得买,还有用心的小礼物,或许是在弥补日后将会错过的节日或生日。
程问音知道,这一切的准备工作,都是离别的前奏。
他明白丈夫的顾虑,自己也越来越不忍心提起,索性两个人一起装糊涂,只当这样就能将幸福的期限延长。
哄睡宝宝后,程问音在厨房煮红酒,齐砚行则检修起了电视。
家里的电视机是军部统一配发的,程问音平时很少会用,相比之下,他更习惯开着广播,只要让家里时刻有声音,便不至于太过冷清。
齐砚行重装了电视天线,又调整了画幅,让画面更加清晰。
电视里正在播一部默剧。
喜剧演员通过滑稽的肢体动作和不断更换的衣服,演绎了一个擅长偷别人身份的骗子,银行职员、中学教师、画家……黑白色的小屏幕上,仿佛装下了百态人生,引人发笑的情节层出不穷。
程问音和齐砚行并排坐在沙发上,一边喝着热红酒,一边看这部剧。
红酒煮过以后,馥郁的酒香中融入了橙和苹果的清甜,入口很温和,饶是程问音这种不爱酒的人,也忍不住想多品味两杯。
他靠在alpha肩上,小口啜着红酒,跟着默剧的节奏,一阵阵笑起来。
宁静的夜晚,温和的红酒,爱人的陪伴,气氛如此好,却因为彼此都知道这其中有假装的成分,所以不甚轻松。
剧目的最后,骗子穿上了一身军装,胸前挂着奖章,趾高气扬地走入酒馆,同人们就战争的形势高谈阔论。然而第二天,他还在躺在满地的空酒瓶中昏睡之时,却因为这身军装,被送上了去往前线的火车。
他脱下衣服,扯下奖章,表情狰狞地拍着车窗,但无济于事,列车已经提速,离月台越来越远,直到画面中只剩下一串火车蒸汽。
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给观众留足了想象空间。
房间里忽然安静得有些过分。
默剧不会发出声音,程问音和齐砚行在笑过之后,也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齐砚行搂了搂妻子的肩膀,率先打破沉默:“要洗澡吗?我去烧水。”
程问音点头说好,齐砚行便起身去关电视机。
按下电视机开关的同时,他被程问音从身后抱住了。
“真的不打算和我说了吗?”程问音伏在他背上,语气很轻,像是混着醉意,“你要去更远地方的事。”
他原本不想由自己来打破这份表面的平静,仍然寄希望于丈夫能主动,但刚刚那出喜剧中的悲剧,战争年代的黑色幽默,像一记响亮的警铃,提醒着他,现在就快要没有时间了。
齐砚行蓦地僵住了,“音音,我……”
“前几天,工会的同事来家里送橙子,随口提了一句,说她丈夫要和你一起去边境要塞,”程问音蜷起手指,垂下胳膊,松开了齐砚行,“但她看我好像不知道这件事,就没有再说下去了。”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你已经回家一个多月了,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呢?”
齐砚行转身握住他的手,将他揽入怀中。
他又有些不知所措了,不知道该用多大的力气去拥抱自己的爱人。一直以来,在面对爱人的时候,他总是不够果断,狠不下心来,一句话就能说完的事情,他愣是犹豫了一个多月,直到不说不可的地步。
“对不起,音音……我怕你难过。”
程问音抬起脸,唇角上扬,眼中却含着泪,“晚一点告诉我,我就不会难过了吗?”
齐砚行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僵直地站在原地,仿佛又退回了那个一句话也憋不出的差劲丈夫,连用信息素投机取巧的本事都退化了。
半晌,他选择咽下第二句没有意义的抱歉,捧起程问音的脸,轻轻吻着他的眼睛,直到感受到嘴唇被眼泪濡湿。
两个人在离别前夕还要互相猜测心思,实在是不该。
齐砚行终于向妻子说明了自己日后的工作安排,只要是能说的,他都说了,没有半分掺假。
他们的关系已经和寻常的恩爱夫妻没什么两样,能够一起应对生活琐事,携手面对未来的风浪,只是还差在性格的磨合上,并不是什么大问题,需要更多时间而已。
程问音安静地抱了他一会儿,然后牵着他的手,回了卧室。
他没有多问什么,也没有表露出激烈的情绪,这让齐砚行后知后觉意识到,爱人方才的眼泪似乎更多是因为自己的隐瞒,而不是这件事本身。
齐砚行再次将一件原以为困难重重的事办完了,搂着程问音靠坐在床上时,还觉得有些不真实,又蹭着妻子的鼻尖,小声说了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