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岛屿(64)
第52章 冒雨的八宝粥
管声敛起笑,放下筷子,正色直言:“尽快处理好,不许在我眼前冷战,不然你俩就商量一下谁走。”
方博点头如捣蒜,见他吃完了,随手递上纸巾。他说了句“谢谢”,拿过歌手的简历开始翻看。
“最近,你总跟我说谢谢,搞得我有点受宠若惊。”方博收拾着餐盒说。
管声微微一晃神,没有说话。眼睛在看简历,思绪却已飘到范锡身上。他似乎又听见周而复始的海浪声,仿佛耳朵里藏着一片海。
在海边,范锡那小子不卑不亢地指责他:“求别人办事,要说谢谢……声哥,时过境迁,没人再惯着你了。”哈哈,现在想想,可真有趣啊。
他瞄了眼被情所困的方博,心想:男女之间,果然没有纯粹的友谊。友情,只是暧昧的遮羞布。
他又忽然想到,自己的那碗八宝粥开始变凉,似乎是从和那女生见面后开始的。
不过,他信得过范锡的品行,也对自己的魅力充满自信,万万不会沦落到和一个小女生争风吃醋的地步。
工作时,他在想范锡。晚上和范锡通话时,他却又在想工作。
选定的三个男歌手里,有一个唱功比他还强,对方一开嗓他就听出来了。那是个同校的老学长,身材微胖发量稀疏。从简历来看,也一直在做原创音乐,可惜蹉跎至今。
这令他倍感唏嘘,又羞愧不已。
由于时间紧,新歌的作曲另有其人,他只写了歌词和一段主旋律,但词曲都挂了他的名。虽然是正当交易,却感觉像做贼。
范锡想听他唱新歌,他总是推说累了,其实是不乐意唱。因为,这个粉丝是特别的。眼下,对方又要他唱,他有些不耐:“过些天就发了,你自己听不就行了。”
“可是你——”
另一端的范锡欲言又止。
可是,你能给别的朋友唱,为什么不能给我唱。
静默几秒,他不想承认偷听的事,笑了笑,说起回归正常工作的感受:“同事们只对你感兴趣,围着我刨根问底,我没说什么。但是小孩子不一样,他们只想知道我的事,我就给他们讲了讲,怎么在岛上生活。还说以后谁表现好,就把带回来的贝壳给谁。”
管声低低地笑了:“你是不是挺喜欢小孩儿的?”
“一般般吧!”范锡忽然想起他曾说要考研,“你不是要考作曲专业的研究生吗,什么时候开始学习?”
那边沉默几秒,传来一声轻叹:“再说吧,我现在是瞎爹背着瞎儿子,忙上加忙。”
“声哥,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下,”范锡犹豫一瞬,还是嗫嚅着坦言,“苏盼知道我们的关系了。我没说,但是她看出来了。”
“范锡,你tm怎么想的?!”管声暴怒的咆哮,几乎震穿耳膜。尽管有所准备,他还是抖了一下。
“你不说,她怎么看得出来?她眼睛是X光,还是你脑袋接显示器了?”
“我真的没说!我也没承认!”范锡慌乱地解释,“你放心,她不会乱说——”
“她的嘴又不长在你身上!!”巨响在他耳边炸开,接着是一片死寂。
他心口遽然一紧,冒了一身冷汗,以为管声家发生燃气爆炸。旋即反应过来,是摔了手机。
他怔了片刻,重新拨过去,接通后立即道歉:“对不起,声哥,你生气是应该的。今后我会格外注意,在别人面前提到你时,尽量控制住表情,别眉飞色舞的。”
那边的男人低声说:“你把电话挂了,我打给你,刚才是先我挂的。”
范锡依言照做。
再次接起电话后,男人低柔地道歉:“对不起啊八宝粥,仔细想想,你好像没做错什么。我不该摔手机,是不是吓你一跳?”
见管声消了气,他心里稍安:“当然啦,吓得我这碗八宝粥都洒出来了。”
然后,他听见了咽口水的声音,和一句下流话:“那可太浪费了。”
“那也不给你喝,谁叫你凶我。”
聊了许久,范锡挂断电话,平躺在床注视着天花板,长长叹了口气。
灯光远比岛上的篝火明亮,却让他觉得周遭迷雾重重,看不清未来。这些天,他都没做什么体力活,却比在岛上自力更生时更累,神经像一根根紧绷的弦。
而且,他想见管声,非常非常想,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到对方窗前。可管声从没提过跟他见一面,哪怕只是设想。
更衣室里,范锡冲了个凉,换完衣服锁好柜子,随后坐在长凳上记录今日的开销,顺便等头发变干一些。
他在随想里写道:“声哥的脾气变得暴躁了,一是太忙,二是回归了众星捧月的生活,又有许多人惯着他了。”
写完之后,他心里突的一跳,慌忙把这句话涂掉。又翻看前面,凡是涉及到管声的言论,通通加以涂抹,最后撕碎。如同地下工作者,在销毁情报。
做完这些,他长长的松了口气,后怕又惘然若失。
“还没走呢?下雨了,越下越大。”一个同事进来,取了伞匆匆离开。他回过神,也打开柜子拿伞。
出了更衣室,他穿过宽阔明亮的走廊走向正门,两旁是被玻璃墙隔开的教学场地。经过公司的文化墙时,他放慢脚步,看着自己的简介:
“范锡,毕业于XX体育学院,体育教育专业,空手道黑带二段。曾多次荣获省、市、高校空手道锦标赛轻量级冠军,拥有丰富的教学经验……”
照片四周,贴着一圈洁白的小菊花,写满了孩子们稚嫩的悼念:“小范教练永远活在我心中”,“最喜欢范教练”,“一路走好”。
有个孩子,还画了个灯泡,写道:“照亮小范教练的阴间路。”
“诶我去……谢谢你,傻孩子……”
这间少儿运动俱乐部规模不小,格斗类项目除了空手道,还有受众更广一些的跆拳道、散打和柔道。
所有教练里,他最受学员喜爱,这是他始终引以为傲的事,也让他更加确信自己会成为优秀的体育老师。
走出大门时,正遇见一个企划部的男同事。他随口提起文化墙上的悼念,对方连声道歉,说明天就更换,太晦气了。
他笑了笑:“没事,不急。这不算什么,我在老家还有坟墓呢。”
“公司想着重宣传你,还得请你配合呢。”同事有些兴奋地说,“就说你在孤岛上,用空手道大战哥斯拉。”
“你没看新闻吗?是管声把巨蜥弄死的。我当时病了,很虚弱。”
“没关系,你之前肯定跟它交过手,我们把这段经历稍微进行艺术加工就可以了。”
范锡轻轻摇头,道别后撑伞走进雨中。才七点,天就阴沉得黑透了。大雨织成网,罩在行人身上,把每个人都变成孤岛。
回到小窝,他给帅呆添了狗粮,接着给自己做饭。将近十点,管声发消息说:“刚回家,这雨忒大。”
他走到窗边,一道银色的闪电撕裂夜幕,也倏然照亮了一个念头:这样掩人耳目的天气,不正适合见面吗?
说干就干,他趿拉着鞋,敲响隔壁房门。门上贴着葫芦娃的贴纸,因为这里住着七个外卖小哥,同一个村出来的。
在他失踪前,大家便是老邻居了,也互相帮过忙。他们羡慕他舍得花钱整租,而他呢,夜里每每想到一墙之隔就是七个健硕的汉子,都会略感躁动。
门开了,汗脚的气味劈面而来,逼得范锡微退半步。一个黑壮的赤膊男人立在他面前,指间的烟屁股犹在冒烟,是三娃。
“咋了,老弟?”
“哥,我想借一辆电动车,办点急事。”
“好说,电是满的。”对方丢来钥匙,“头盔要黄的还是蓝的?”
他想了想,选了蓝色。返回家中,他换上一件天蓝色T恤,披了雨衣就要出门。见帅呆盯着自己,便问:“我去找你爸,有没有什么话要带给他?”